一大早,陳群憂心忡忡地策馬來到江岸。
他這次沒有帶護衛,甚至連最信任的貼身隨從都沒有帶,從他歪斜的帽冠可以看出,他出門的時候極其焦急,甚至沒有好好梳頭,全無半分高士風度。
江邊的曹軍見了他紛紛下拜行禮,陳群揮揮手,煩悶的讓他們免禮。
「昨天來送糧的雲山呢?」他扯過一個士兵焦急地問。
那個士兵莫名其妙地伸手指了指遠處,陳群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江邊的一艘大船上,雲山手握一柄長刀,正在跟士兵拆解演練水戰格斗之法。
雲山雖然年少,可一身武藝極其扎實,他在船上耐心地向士兵傳授武藝,完全不避諱其他士兵的觀看,場面頗為熱鬧。
陳群松了口氣,趕緊過去,派人叫雲山過來。
片刻後,關平匆匆趕過來,用麻布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鄭重地下拜。
陳群趕緊把他扶起來,小聲道︰
「昨夜汝做什麼去了?」
關平坦誠地道︰
「卑下昨夜隨季常先生去見了蒯公。」
「蒯越嗎?」
見關平點頭,陳群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
他今天得到消息,昨天帶走傅巽的人是以丞相府參軍的名義進入傅巽家,之後很快格殺了之前曹操派去的護衛。
要知道丞相府的參軍也就兩個,一個是傅巽,另一個就是陳群……
不管傅巽是不是自願離開,他能如此配合關平,之後肯定也會把江陵的防務全都說出來。
曹操極其憤怒,認為軍中高層有問題,現在正在抓緊調查——陳群以前可是跟劉備混過很長時間,這次又出了這種事,以曹操多疑的性子,就算表面不說,心里肯定也非常不爽。
有蒯越作證就好說了。
嘶,不過傅巽都能叛逃,蒯越也不好說。
陳群躊躇片刻,低聲道︰
「若是再有人問起,就說,昨夜我指揮汝等攔截關平,只是關平兵多將廣,又有……又有周瑜率水軍親至,故無功而返。」
「啊……」關平當場呆住,「這,這能行嗎?」
「怎麼不行?」陳群虎著臉道,「放心,其余諸事我自有主張——我這是抬舉汝,莫非汝不听我的?」
「卑下不敢!」
「那你說說,昨夜見了蒯越,你又做了什麼?」
關平義正辭嚴地道︰「昨夜某與蒯公分別,回到營中,正好听聞關平作亂,便率手下兒郎追趕,只恨關平兵多,江東又有援兵自稱周瑜,我等抵擋不住,這才眼睜睜地看著關平跑了。
陳參軍昨夜還親自來調度我等殺賊,難道參軍忘了。」
陳群滿意地點點頭︰
「好,就是如此。汝昨夜辛苦,手下士卒損傷不少,嗯,我叫人給你發些撫恤,讓手下兒郎……嗯,都,都……」
看得出,陳群是想讓關平給手下人意思意思,關平緩緩點頭,表示懂他的意思,陳群也表示關平這人挺夠意思,兩人相視一笑,宛如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關平晚上送走傅巽之後自然抓緊調頭回到了江陵。
他好不容易捏出了曹軍大將雲山的身份,人設也補充的差不多了,豈能為了綁架傅巽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大家都能作證,昨天帶走傅巽的是漢將關平,跟曹軍大將雲山有什麼關系。
蔡瑁之前牛皮吹得震天響,說在荊州昊天上帝都得叫他上帝,關平這聲叔父也不能白叫,總得讓蔡瑁分擔點壓力。
再說,蔡瑁的錢還沒有收到呢。
似乎是擔心關平把自己賣了,蔡瑁在正午時分很快給關平送來了買糧的錢。
整整一大船錢送到關平面前,這誘人的銅色讓關平看著也頗為心動。
來送錢的老將笑呵呵地道︰「小子,別人都要糧,你弄這麼多的五銖錢做什麼?」
關平謙恭地道︰
「小子孟浪,讓長者見笑了。」
「見笑倒是沒有見笑,我只是想知道是為什麼。
你就算想買什麼東西,用糧食買也就是了,這銅錢說起來不好攜帶啊。」
他從船中撿起一枚銅錢在手上掂了掂︰「這東西平時用度還好,行軍打仗的時候帶在身上不當吃不當喝,若是掉了,那可是太心疼了。」
關平笑嘻嘻地道︰
「也是。」
老人見關平不想跟自己說是為何,頗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頭︰
「汝這小兒,為何如此不爽利?難道還怕老夫搶了汝的好事?」
關平笑而不語,隨口岔開話題︰
「還沒請問長者尊姓大名。」
「大名談不上,老夫黃忠,字漢升,荊州老卒爾,有辱小關公尊听了。」
黃忠?!
關平之前得到那本鬼子的「史書」時曾經按照關羽出場的部分緩緩尋找,依稀記得黃忠跟父親有一定的聯系,此人……好像以後是我軍中的大將啊。
關平一時有點茫然,不知道該怎麼招攬此人,黃忠卻神秘兮兮地低下頭︰
「我听說一件事。」
「呃。」
「曹公要進軍了。你擅長水戰,又不是德珪的手下,這次立功的機會來了。」
「那黃叔父呢?」
「哈哈哈,與我何干?我之前痛打曹洪一頓,現在曹家眾人都想要我的老命,我已經謀了個差事去襄陽公干。」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關平的肩膀,「坦之啊,以後咱們還有不少見面的機會。」
‧
關平收到了錢,徑自來到曹軍的江邊大營里閑逛。
有陳群作保,他反倒是不受調查的對象,看著一群曹軍士兵滿臉委屈不甘的模樣,關平略帶幾分感慨,開口切換道濃厚的北地方言,跟那些士兵交談起來。
說實話曹軍的屯田兵真是非常慘,簡直就是農奴一般,他們穿最破的衣服,在寒風中也只能往衣服里塞點稻草取暖,更別提還有什麼額外的錢。
之前關平賣糧,他們很想買,卻又因為手頭拮據只能看著——總不能拿口糧買口糧這麼離譜。
關平跟他們攀談的時候說起最近還有糧食要賣,這些人都是一臉期待,隨即又頗為黯然。
「哎,貴人賣糧,與我們何干?只求這仗能早點打完,放我們回家種地去吧。」
關平微笑道︰
「錢我倒是有,從各位手上采買點木頭如何?」
「木頭?」幾個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詫異。
「用錢嗎?」
「對。」
「可以用布買嗎?」
「不不不,我只用錢買,你們拿著錢,以後可以再買糧食。」
雖然不知道上官為什麼要弄這種月兌了褲子放屁的事情,但幾個士兵還是咬咬牙︰
「成,不就是木頭嗎?上官想要什麼樣的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