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的表情愈發陰冷。
他領軍的經歷寥寥無幾,可若是單獨獨斗,曹軍之中能穩穩在他之上的也只有張遼曹仁二人。
還敢這樣對我說話,不愧是關雲長之子。
許褚捏緊手上的銅棍,可思來想去卻並沒有縱馬向前。
他有他的職責。
勝利的方法有許多,保護丞相退到江陵就是眼前最大的勝利!
許褚非常從容淡定,可他手下的虎士卻頂不住了。
關平本就武藝極高,後來又連續得到徐盛、徐晃、黃忠等百戰宿將的指點,武藝已經遠非長阪坡時可比。
他見許褚不上當,索性躍馬而出,在曹操的車仗附近兜出一個大圈子,向側方移動。
曹操手下虎士最多只能護衛一側,我調到另一側,看你防還是不防。
坐在車中的曹操也看出了關平的念頭,黑夜中他看不清關平的面容,卻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少年身上不斷透出的殺意。曹操很想告訴自己要冷靜,己方人多,援軍片刻就會趕到,只要再戰一陣就能穩操勝券,可看著不斷逼近的關平,他還是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額頭冷汗直冒。
曹軍中軍在關鍵時刻還是展示出了百戰精兵的基本素質,盡管之前被關平引開,卻還是奮力收縮包圍,頃刻間又將關平身側眾將團團包圍,遠處的程昱撒出來的偵查騎兵發覺進攻曹操的並不是什麼虎豹,也趕緊高呼救命,同時策馬向關平等人殺來。
當年楚霸王身負絕世之勇,在垓下突圍時二十多人被漢軍萬眾團團包圍,最終恨死烏江。
如果關平短時間內無法突破許褚手下的虎士,他也會遭到同樣的下場!
關平也清楚地明白這一點,但他心中依然沒有慌張。
因為他相信,黃忠不會讓他失望。
「嘿!」
關平軍的騎兵對中響起了一個蒼老的笑聲,一匹戰馬突然加速月兌離戰友,迅速向許褚的方向沖去。曹軍的虎士怎容此人輕易擺月兌,他們憑借人數的優勢包圍過去,試圖將那人從馬上直接撞下來。
雙方靠攏,曹軍眾將清楚地看見來人居然是一個須發雪白、面容慈祥的長者,這讓他們微微有些錯愕,還以為敵人準備用一老卒誘敵趁機攻打曹操的車仗,可萬萬沒想到這老者肩膀一沉,手腕輕巧地劃出一道道細密的弧線,森涼的冷光如片片白雪般在眾人面前落下,和緩溫柔地像長輩愛憐的手掌。
可正是這看起來軟綿綿平平無奇的刀光竟在片刻之後引起了陣陣淒厲的慘叫,曹軍士兵完全沒有想到一個老者居然能瞬間揮出如此繁復細密的刀鋒,僅僅一個交錯就已經有三人迅速落馬,摔得筋骨折斷,痛苦的慘叫聲隨著夜風四處飄蕩,听得眾人不寒而栗。
黃忠確實已經沒有當年的體力,這一路奔波他也感覺到了深深的疲憊。
所以他選擇了最簡單、也是最迅速的刀法,每個曹軍士兵都只中了一刀,甚至沒有被劈中要害,卻已經疼的無力支持,紛紛從馬上墜下慘叫連連。
見許褚仍然沒有過來救援的意思,黃忠滿是周圍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從背後緩緩拉過一張大弓。
許褚見黃忠開弓,立刻命令車仗急行,更用銅棍護在面前,隨時等待飛來的弓箭。
黃忠大喝一聲,將大弓拉的如滿月,一支平平無奇的羽箭伴隨著一聲弓響激射而出,呼嘯著朝許褚飛去。
許褚本想躲閃,可見這箭矢居然偏的離譜,甚至連自己邊都不沾,不禁啞然失笑。
蔡瑁那廝曾說過他大兄黃忠武藝高絕,射術更是天下無雙。
可這一箭聲勢浩大,卻又偏的離譜,總算讓許褚松了口氣。
「丞相,我等……」許褚回頭,卻看到了讓自己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見曹操的車仗雖然還在慢慢向前,可駕車的車夫的喉嚨卻被一支羽箭洞穿。
他痛苦地掙扎著,可口中也只能發出荷荷響聲,看著生命一點點遠離自己的身體。
這麼遠的距離,又是在寒風呼嘯的夜晚,黃忠居然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射殺曹操的馬夫,這箭術當真令許褚頭發發麻!
「嘿,老夫這射術可入將軍之眼?」黃忠哈哈大笑——他本就不指望能在這麼遠的距離射中凝神準備的許褚,這一箭命中車夫,他隨即緩緩策馬向前,用雙腿緊緊夾住馬月復,再次開弓放箭。
這次他的目標依然不是嚴陣以待、身披重甲的許褚,而許褚身邊的虎士可倒了大霉,黃忠每次開弓,一定會有一個虎士慘叫著摔在地上。
眾人驚恐地看著這個老者悠閑地開動放箭,打獵一般從容收割著曹軍士兵的生命,本來頗為嚴整的曹軍虎士立刻一片大亂,魏延抓住機會,奮力縱馬向前,愣是在眾人的包圍中蹚出一條血路!
他的胸口、肩膀、手臂都被敵人的鐵戟刺中,可魏延非常不叫苦,臉上反到露出了十二分狂熱。
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怪笑,宛如一頭凶狠的夜梟張開翅膀,嚎叫著朝獵物沖去。那些虎士終究是血肉之軀,在黃忠的猛烈進攻之下已經亂了方寸,這會兒魏延悍不畏死,瞬間將曹軍眾將沖散。
滾燙的鮮血噴的到處都是,魏延全身上下被鮮血浸透,月下他昂起頭顱,碩大的眼中滿是血色,已經看不清眼白,曹軍眾將被這恐怖的身形震懾,立刻發出一聲聲絕望的哀嚎。
「殺!」
關平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他之前跳出戰團稍稍喘息,現在趁著虎士大亂,立刻撥轉馬頭重新殺回許褚身邊。
許褚的目標是在遠處不斷放箭收割曹軍生命的黃忠,他被關平纏住,登時滿頭大汗,不斷地向遠處高呼道︰
「保護丞相!保護丞相!」
見關平飛奔而來,許褚咬咬牙,決定改變一下自己的戰術。
擒賊擒王,先殺關平!
多年廝殺,許褚的武藝已經攀升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境地,他手上的鐵棍奔走如飛,如遠古巨人揮動巨大的拳頭,當啷當啷砸向關平。關平拼命格擋,金屬猛烈的踫撞震得他耳膜生疼,胸口更是陣陣煩悶,幾乎要吐出鮮血。
可他仍是挺住了。
許褚施展全力,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平日的本事,可兩人交馬五回,居然仍舊斗不倒關平。他的銅棍多次擦中了關平的身體,可因為關平的格擋卸去大半力氣,無法對身披鐵甲的關平造成致命打擊,斗了幾招,許褚索性將銅棍拋棄,飛快從腰間抽出鋼刀。
許褚不善領軍,但卻是習武的天才,他加入曹軍之後不斷跟各路名將好手過招,刀、劍、矛、戟都使得非常精通,現在他換刀與關平對戰,一身刀術縱橫睥睨,浪潮般的刀法全然是宗師氣魄,關平本來還能苦苦支撐,可在森冷的刀法面前居然完全無法抵抗,頃刻間便連中三刀,身上的鐵甲被劈地一片血肉模糊。
許褚的武藝高絕還是其次,主要是他的刀法凌厲霸道,一招一式居然有一種頗為熟悉的感覺。
「這是……」
「不錯!學武自然要找最強的人學!」許褚的臉上滿是猙獰之色,「令尊的刀法天下無敵,可你……」
他在刀口輕輕吹了口氣,橫刀冷笑道︰「我今日便斬了你,就用你父親的刀法!」
‧
關平的武藝遠不及許褚,他拼命爭取的時間魏延自然不會浪費,渾身是血的他稍稍喘息,捏緊了手上的鋼刀,一往無前地朝曹操的車仗殺去。
曹操的車夫之前已經被黃忠射死,現在周圍的虎士已經死了大半,剩下的人也終于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逃散。魏延雙目放光,像一只餓極了的老鷹從天而降,曹操大驚,趕緊從車上跳下來,魏延的戰馬撞上去,將曹操的車仗摧毀。
見曹操奮力逃奔,魏延趕緊催馬追過去。
可就是這一時空檔,曹軍之前一片混亂的援軍終于抵達,而當先的騎士疾走如風,跳過大軍直撲魏延而來,而言下意識地揮刀格擋,想要將此人甩開,可沒想到此人手上的長戟如厲鬼的伸出鐵爪,一啄一勾反到逼的魏延刀法大亂。
隨著鐵戟劃出一道妖異的光亮,魏延的胸口的鐵甲被猛地磁凱一道血口,鮮血急噴而出,疼的魏延皺緊眉頭,不甘心地抬起頭來。
那位曹軍大將之前沒有認出滿臉鮮血的魏延,此刻不禁哈哈大笑︰
「義陽鼠輩,認得大將曹仁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