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平等人進入關中之後一刻不停留,迅速向長安方向逼近。
一路上,雲山的身份和手上的符節發揮了重大作用,上洛、商縣的地方官長非常畏懼殺來的敵人,紛紛將自己縣中所有能拿出的戰馬全都交給關平。
關平順勢將自己的口號由捉拿申儀陳群改成了奉命抗擊馬超韓遂叛軍,大量不甘心屈從于胡人的關中民眾或主動從軍,或拿出自己積攢的糧草支援關平。
一路急進, 關平出征時的萬余人居然迅速擴張到了兩萬人!
關平將新招募的士兵分成十隊,每一隊都安插十幾個老兵,一邊行進,一邊簡單教授簡單的行軍作戰方略。
這場戰斗事關生死和未來的大計,之前一直唯唯諾諾不願意得罪人的蒯越也終于展現出了狠人本色,堅決勸退那些不服從管教、不願意吃苦的新兵, 這一路上全軍士氣高漲,很快就殺到了藍田。
看見夏侯霸遭到圍攻,關平毫不猶豫策馬前進, 朝著敵軍之中衣甲最鮮明、身邊有眾將保衛的梁興猛沖過去!
申耽見關平迅速突進,生怕他有什麼閃失,也趕緊緊緊跟上,可關平身體輕,戰馬快,全力奔跑很快遠遠甩開了申耽,如利箭一般毫不停留!
少年如初升的旭日光芒照的人睜不開眼楮。
梁興望著遠處奔馬上那衣甲鮮明的曹軍騎士,心中的畏懼由內而外迅速迸發出來,慌張中竟一時睜不開眼楮。
有埋伏?
埋伏對埋伏?
這麼多人,不好,是敵人的援兵到了!
轉瞬之間他心中轉過了無數心思,可就是這麼多的心思卻讓他錯過了最好的反應機會。
關平手上的鋼刀如電,從下向上劃出一道明亮的血光,梁興身邊的武士下意識的阻擋,卻被關平立刻砍斷手腕,慘叫著墜馬在地。
梁興額上冷汗直冒,也只能硬著頭皮挺矛怒吼, 朝關平飛刺過去。
夏侯霸勉強逼退面前的幾個涼州兵, 看著從側翼迅速殺來的關平,心中振奮至極,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多年前听過的傳說。
據說當年袁紹麾下有個叫顏良的武藝相當不俗,可他在亂軍之中居然被一個勇猛的武士瞬間殺到面前,一招就結果了性命。
夏侯淵一直遺憾自己沒有親眼目睹當年那逆天的一刀,夏侯霸年少習武時也一直反復揣摩到底是如何厲害的一刀居然可以如此厲害。
而今天,他感覺這一刀清楚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死!」梁興怒吼一聲,拼盡全力仗矛怒刺,試圖憑借鐵矛的長度優勢格殺眼前這個勇猛無畏的少年將軍。
那帶著血腥和鐵銹的長矛之前已經飽飲鮮血,不少百姓和曹軍士卒都死在這恐怖的兵器之下。
梁興滿以為自己的凶蠻和武力一定會讓這個少年畏懼,可疾風般撲來的關平沒有絲毫的退縮。
相反,他眼中還露出了一絲冷笑。
實在是差的太遠了!
他從赤壁開始經歷多次大戰,這一年來又在樂進等人的指點下不斷研習,武藝早就遠遠超過了去年的自己。
這鐵矛雖快,可關平的反應更快。
他用腳尖勾住馬鐙,迅速將身體貼在馬背上,梁興出手的瞬間已經意識到不好,他想變招,卻更影響了鐵矛出手的速度。
關平一刀蕩開鐵矛,身子高高挺起, 將鋼刀猛地舉過頭頂。
梁興的眼中滿是絕望,下意識地想要求饒,可關平的刀鋒更快,梁興的「饒命」剛剛出口,長刀便重重砍在他的脖頸上!
咚!
鮮血從腔子里狂噴,梁興碩大的人頭落在了地上。
這位曾經親手斬殺李傕的猛將到死不知道死在何人手上,他瞪大眼楮頗為不甘,卻已經沒了聲息。
申耽之前一直覺得關平年輕,身材並不雄壯,能有多少本事,可萬萬沒想到這逆天的一刀居然極其刁鑽,宛如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一般縱橫熟稔,這個控馬嫻熟的涼州猛將居然一個照面就死在了關平手上!
關平斬梁興于亂軍之中,又立刻向前突擊。
梁興手下的士卒如夢方醒,見梁興已死,立刻陷入崩潰之中,眾人沒命地逃亡,連之前搶來的財物都來不及全部帶走。
夏侯霸心中振奮,他策馬緊緊跟上,朗聲道︰
「可是雲山將軍當面!」
「不錯!」關平控馬向前,頃刻間又斬殺兩個西涼兵,「足下是誰,可敢與我並肩殺賊?」
夏侯霸心中升起一團熾熱,興奮地怒吼道︰
「吾乃譙縣夏侯霸,有何不敢!願與將軍並肩殺敵!」
殺!
殺!
殺!
到處都是喊殺聲。
申耽讓所有騎兵自由攻擊,他們的騎術雖然遠不如這些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涼州兵,可人人拼命,聲勢浩大,涼州兵慌不擇路,還有人顧及自己搶奪來的財物,紛紛從馬上落下。
關平軍倒是越戰越勇,一直戰到傍晚,申耽回報說只有不到三百人倉皇逃走,其他人都被盡數斬殺,大量的人頭堆積一地,這次的斬獲極大,堪稱曹軍平叛之戰第一場大勝。
夏侯霸喜上眉梢,看著叛軍搶來的大量財物,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咧嘴笑道︰「若非雲將軍援手,我等今日已然盡數葬身敵手。
這些財物,末將一絲一毫不要,請將軍帶走賞賜手下兒郎吧!」
戰後給手下士卒一個發泄和發財的機會幾乎是天下所有軍閥的共識。
斬殺了這麼多叛軍,關平軍手下都出了一口惡氣,現在就看著財物怎麼分了。
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關平,等待著關平的決斷,夏侯霸也想趁機看看關平對財物的分配是否合理,這是評判名將的重要標準。
關平環視四周,見家家戶戶屋門緊閉,全城百姓各個關門閉戶,大氣都不敢穿,于是朗聲道︰
「蒯異度何在?」
蒯越恭敬向前領命。
關平道︰
「這些財物都是從藍田百姓手上搶掠來的民財。
汝速速尋找藍田縣中官吏,按照府庫之前的賬目,將原本官倉的錢糧賞賜給全軍士卒。
這些民財,也要按照民籍賬冊分發,決不可侵佔掠奪。」
「啊?」夏侯霸一愣,隨即臉色大變。
夏侯淵之前說過,帶兵這種事無外乎仗怎麼打、賞賜怎麼分、兵卒怎麼管。
其中賞賜怎麼分是重中之重。
曹軍過境肯定要搶,就算平叛,進城之後肯定也得讓手下士卒有個發財的機會——天兵幫你們這些百姓打跑叛賊,讓你們不用從賊,再問你們要點錢糧不過分吧?
關平進城之後沒有讓士兵搶掠已經是難得的治軍有方,在曹軍之中軍紀已經絕對算名列前茅。
可他居然還要把這些錢糧都分了……
這不是作踐好東西嗎?
夏侯霸記得抓耳撓腮,他本以為關平只是出少部分錢糧分給城中的大戶以安民心,可沒想到蒯越居然堅決執行關平的要求。
他找到了叛軍懶得搶的賬目,將之前藍田縣積攢的存糧盡數分給關平、夏侯霸兩軍士卒,又按照民籍賬冊上藍田百姓的人數,將搶奪來的財物挨家挨戶發放。
關平軍的士卒挨個砸門放糧的時候,百姓毫無天兵到來的喜悅,甚至各個抱在一起大聲嚎哭,申耽和顏悅色地說著我們是來給你們放糧的,更是嚇得那些百姓紛紛叩首求饒,表示我們不要,求求各位上官饒命。
申耽哭笑不得,提小雞一樣抓出幾個百姓,扔在路邊,硬是將一袋粟米扔在他的手上,怒喝道︰
「拿著!不拿是不是?老子把你的頭擰下來!」
他的長相實在是太過凶暴,嚇得不少人當場就暈了過去,他手下的士卒各個笑得前仰後合,也只能鬧哄哄的將裝米糧的麻袋扔到各家門前再離開。
關平在夏侯霸的陪同下漫步城中,只見不少人家都遭到了滅門屠戮,舉家遇害,心中連連感慨。
從董卓開始,關中就一直飽受戰火之苦。
百姓堅強地在這里求生,可他們等來的卻一直都是這種慘烈的結局。
這天下,什麼時候才能徹底平定下來啊。
「雲將軍啊。」夏侯霸倒是沒有關平這樣的多愁善感,他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教育一下這個比自己小很多卻已經早早坐上高位的猛將,「這麼多錢糧,分給這些人,豈不是可惜了?」
「此地沒有名士,誰會傳頌將軍的恩德?
我們這就去長安了,料將軍以後也不會來藍田久住。
施恩于人,總得圖點回報。
咱們這走了之後,也沒什麼好處,何必呢?」
「我知道將軍仁善,但慈不掌兵,有這些賞賜,士卒更士氣高漲——適才我還看到蒯異度將錢糧分給了幾個七八旬的孤寡老者,難道將軍還指望他們下輩子再來報恩嗎?」
關平笑了笑,對夏侯霸的疑惑毫不見怪。
「仲權兄听過當年的漢軍嗎?」
「呃,听過。」
「我听父親說,當年大漢出塞遠征,萬民爭相從軍,男兒誓死衛國。
便是平定黃巾之時,听說大儒盧子干到來,百姓紛紛簞食壺漿迎接王師。」
「這才二十五年過去,百姓畏懼王師如畏懼盜匪,民心不向,與這些胡人有什麼區別?」
夏侯霸仍是心中不服,他搖了搖頭,還想再辯,關平嘆道︰
「我麾下都是百姓子弟兵,不要放手大掠的賊兵。
仲權現在想不明白,以後一定會想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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