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韓遂和關平這對翁婿即將開始決戰的時候,常雕也準備跑路了。
他能感覺到這氣氛劍拔弩張,這對不要臉的翁婿即將大打出手,現在戰場上不可能有人注意到他,正是他逃跑的大好良機。
雖然說拋下關平有點不地道,但常雕一直堅持死道友不死貧道,這仗打起來了他們翁婿兩個還能講和,可韓遂已經提前把黑鍋扣到了常雕的頭上,不跑他早晚要被這群涼州人給弄死。
暗罵韓遂不是東西之後,常雕開始了勝利逃亡之路。
這次跟之前不一樣,常雕終于醒悟過來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他只帶了三艘船,十余個隨從和一應軍械、輜重,眾人都沉默不語,不知道常雕到底想做什麼。
跟隨常雕一起出發的當然還有常雕的堅定狗腿盧洪——話說常雕本來是不想帶著他,他覺得要是帶著盧洪出門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但盧洪表示這次堅決要跟常軍師一條心,就算是天大的困難也要幫常軍師分擔,無奈之下常雕也只能答應了他的要求,讓盧洪保證一路上不能亂問,也不能亂說,要嚴格執行常雕的所有命令。
「當然了,難道常軍師還不信我嗎?之前我質疑常軍師之事已經在軍中被人鄙視,此番一定要堅決跟隨常軍師左右,不管常軍師有什麼調遣,都堅決跟隨,絕無二話。」
「行行行,這可是你說的。」常雕在心中暗罵,暗道到時候順流而下到了長安,你別說什麼抱怨就行了。
一整個白日,關平軍都在浩浩蕩蕩地渡河,渭水上到處都是他們的船只,常雕不想湊這個熱鬧被人問東問西不好交代,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他急不可耐地出發,三艘船沉默地踏上了初秋寒冷的渭水水面。
看著漆黑的水面上倒懸的慘白月色,常雕的心略略有些發顫,見眾人頗為沉默,他忍不住咧嘴笑了笑,活躍一下氣氛︰
「當年雲將軍剛來江陵的時候我就看出他是個人才,那時候我不過是曹子孝將軍麾下一侍衛,這才幾年光景,雲將軍已經貴為雍州牧,我也已經當了前軍師、鎮西將軍,真可謂造化弄人,天意難測。
汝等隨我此番立下不小功勞,之後回去,肯定也要大大受賞,一生富貴享受不盡,家人也有容與共。」
常雕的動員干巴巴地全然是在畫大餅。
這壓抑的氣氛讓眾人都頗為沉默,只有盧洪不忍心看著常雕尷尬,在一邊鼓噪吶喊,大笑道︰
「說的是,說的是,常軍師說的是。
我等此番跟隨常軍師立下大功,都是封妻蔭子的大業,就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常軍師此番到底要如何?」
「唔,汝等以為如何?」
盧洪興奮地搓著手,眼中露出興奮之色,激動地道︰
「我看離冀縣只有一步之遙,眼看就要把大功收在囊中,常軍師此番順流而下,肯定是……嘿嘿,肯定是發現了什麼敵蹤,準備親自去應付。
軍師放心,我這次選拔的都是軍中一等一的好男兒,雖然未必比得上常軍師暗藏的好男兒,可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絕不會給常軍師誤事。」
「呃,你想立功?」
「當然!當然,多謝常軍師提攜!」
常雕︰……
你特麼想立功跟著關平渡河不就完了,跟關平的老丈人好好斗上一斗,到時候什麼功勞都是你的。
老子根本不想弄什麼功勞傍身,趕快給我滾吧。
盧洪的想法實在是太簡單了——眼看就要大戰,常軍師突然拋下自己大軍趁夜離開,肯定是有緊急軍情。
眼看就要攻破冀縣,將潑天的功勞掌握在手中,他沒理由還做這種事,只能說明今天晚上要應對的是比奔赴冀縣作戰更大、更恐怖的場面。
想到此處,盧洪渾身熱血沸騰。
他本不過是于禁麾下的一個小卒,靠著校事這項很有前途的工作得到了一定的地位,但這地位也只是相對的,大家都不喜歡校事這些偷雞模狗無惡不作的人,自然也下意識地鄙視盧洪。甚至連盧洪家鄉的人說起盧洪的時候都在敬畏之余多有幾分鄙夷——曹賊的鷹犬,只會閑的沒事打听別人的種種,陰謀殘害忠良,哪里算是什麼英雄忠良?
盧洪雖然表面不屑一顧,可心中著實憋著一股氣。
他要證明自己是個非常有本事、有手段的人,不管是探听消息,還是戰陣搏殺,他盧洪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這三艘船上常雕的隨員不過十余人,但所有人都是盧洪從校事中精挑細選的悍卒,每個人都極其擅長偽裝、搏殺,是盧洪身邊最精銳的死士,便是刀斧加身都不懼。
不管常軍師要做什麼,只要他麾下的隱藏的兵馬發動,再加上我等殺出,都能大獲全勝!
看著盧洪斗志昂揚的模樣,常雕心中又是陣陣發毛。
哎,要是,要是被發現其實不是這樣,我會不會被直接扔到這水中啊。
因為常雕要求盡量遮蔽蹤跡,三艘小船的行進速度非常慢。
船上的氣氛非常壓抑,讓人渾身不自在,看到己方士兵和戰船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常雕的心更是怦怦直跳,緊張地抓心撓肝。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常雕突然開始後悔為什麼要離開。
是啊,我這是怎麼了,之前直接稱病將兵馬交給關平,之後再縮在軍中不就行了,何必要大半夜往這里跑,一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若是遇上什麼水匪之類的也不好。
嗯,雖然是涼州渭水,可天下何處沒有盜匪,我這十幾個人是不是有點危險啊……
他琢磨著,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緩步走到船外。
借著慘白的月色,他分明看到了遠處有幾艘船的影子。
這……
常雕的心又是一陣亂跳,趕緊奔回船艙,大喝道︰
「快,回去!」
已經快睡著的盧洪被常雕吼得頓時全身一個激靈,忙問道︰
「怎麼了,怎麼了?」
盧洪麾下的隨從們紛紛站起身來,船夫抬頭瞭望,笑道︰
「將軍多慮了,那不過是一群水匪的船,只謀財不害命,將軍只要將財物與他們些,自能通過。」
「我呸,什麼話!」盧洪大怒,「什麼水匪,還要我等的錢財?兒郎們,隨我們去殺了這些丑類!」
「住口!」常雕趕緊勸阻,滿臉的驚懼惶恐之色溢于言表,「快,快回去,快回去,不得有一絲一毫的耽擱!」
他們就這麼點人,萬一水匪有埋伏,豈不是必死無疑。
我就說今天的風水不好,出兵的時候就覺得不對,還是先逃回去再說,等一切了結再走吧!
常雕手下眾將面面相覷,紛紛勸阻道︰
「常軍師,怕什麼,我看著一共沒有幾條船啊。」
「是啊,幾個水匪也都是為了討生活,說出軍師的身份他們還敢如何啊。」
「這些水匪不過百余烏合之眾,我等只消齊聲鼓噪,他們便嚇得奪路而逃。」
「是啊常軍師,你看他們都沒有上來的跡象,我們有何懼哉?」
盧洪見眾人七嘴八舌,常雕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當下怒不可遏。
要不是這些人都是自己精挑細選的手下好兒郎,盧洪甚至想殺一兩人來立威。
「滾,都滾回去。
常軍師說走就走,軍中無戲言,還輪得到你們這些匹夫插口不成?」
眾人無奈地耷拉著頭,讓船夫趕緊調頭回去。
船夫討了個沒趣,只好調頭,卻仍舊不甘心地問盧洪︰
「這位將軍不是大漢的大將嗎?為何如此怯懦,那臉上的表情是瞞不過老朽,他簡直要怕的哭出聲來了。」
「放屁!」盧洪瞪了一眼那船夫,冷笑道,「汝這鄉野鄙夫哪里知曉大事?就在不久之前,常軍師便是裝出這副模樣,連我等都瞞過,這才將數萬胡騎引到興國一舉殲滅!此刻常軍師故技重施,肯定又有賊子要死無葬身之地,汝只要好好開船就是,其他的事情……哼,不用你們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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