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隴西?!
關平決斷遠遠超過了眾人的預料。
蒯越認為現在最好的策略就是迅速渡河跟成公英決戰,萬萬沒想到關平居然想出舍近求遠,西征隴西的法子。
「將軍,這是否有些冒險了?」蒯越顫聲道,「若是有什麼閃失,我軍幾無葬身之地啊!」
如果渡河攻打成公英,就算戰事不利,他們也可以沿著渭水退回關中。
可若是西征隴西,稍微有一點點的閃失,他們這些關中軍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關平目光前所未有的深邃決絕,他環視眾人,頗為堅定地道︰
「諸君以為,我等此番到涼州是為了什麼?」
陳群已經明白了關平的意圖,朗聲道︰
「當然是為了光復涼州!還我大漢天!」
「不錯。韓遂已死,我等渡河就算攻破成公英,此人也能從容撤退,我軍還需要遠征金城、湟中,整個西涼都是我們的敵人。
若是如此,非三兩年可以建功,可現在成公英聚集大軍在渭水北邊,大量的羌胡追隨他們在此,只要能擋住一時,我等就能從容襲取金城,斷絕成公英西歸之路,此人只要還有一絲善念,必然只能選擇投降,涼州可定也!」
因為韓遂之前的種種,涼州現在還沒有到最危險的地步。
可韓遂死了,那些部族首領失去了統帥,肯定也會進行爭霸,難說會不會漸漸生出一個如韓遂一般的統帥。
涼州關系到之後大漢能否穩定,趁著韓遂去世的消息還沒有傳開,關平要抓緊進行一次西征——以韓遂女婿的身份。
蒯越低頭飛快地盤算了一番,咬牙道︰
「成,我支持將軍!」
再抬起頭的時候,這位荊州智囊的眼中甚至多了一絲狂熱。
「將軍說的有理,金城的精銳,韓遂帶走一批,馬超帶走一批,現在還留下的肯定算不上什麼精兵。
將軍如果打出韓遂的身份,他們一時半會也收不到成公英的訊息,我們說不定能迅速接管整個涼州,到時候反到把成公英困死在此處!」
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韓遂,眾人的心中都生出一股頗為怪異的思緒。
此人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平生做的只是想掀起無數的風浪,達成自己的野心,可他確實對涼州的羌胡有巨大的震懾,地位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首領,有他在涼州,那些羌胡都老老實實听從他的擺布,任由他驅趕,這樣的能力確實是非同尋常。
有這樣的本事,不好好利用一番,真是可惜了。
「厚葬韓將軍,寫信給成公英,就說韓將軍遺命由本將接受大軍,若是不肯听我調度,就是違逆韓將軍遺命,讓他自己看著辦吧!」
眾人齊聲稱喏,頗為不甘心地收殮韓遂的遺體。
第二日,關平為韓遂舉行了盛大的葬禮。
他親自抬棺,和韓九兒一起送韓遂入葬,供上三牲,在渭水邊寒冷的秋風中為韓遂守靈。
楊岳則宣讀了韓遂的遺書,稱之前韋康、楊阜之死是韓遂手下的羌胡士兵所為,韓遂自知理虧,辯駁不得,這才服毒自盡。他生前心中還是有不少遺憾,最遺憾的就是沒能回到老家金城,可惜現在道路沒有通暢,只能將全軍都交給女婿雲山操持,由雲山揮兵遠征,將涼州諸地收回韓遂手中!
這口氣听上去就不像是韓遂的安排,但眾所周知,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關平緩緩站起身來,從楊岳手中接過韓遂的遺書,表示要繼承韓遂的遺志,將韓遂送回金城安葬。
他派人傳令,召成公英來見,同時又下令準備西征,打通去金城的道路。
眾人齊聲稱喏,表示願意追隨雲將軍戰斗到底,將涼州收回大漢的手中。
只有夏侯霸的神色頗為抑郁,他一直站在人群中眼神復雜地看著關平的表演,待眾人挨個散去之後,他才有些糾結地慢慢上前,可走到關平身邊,他又一時說不出話來。
「仲權,怎麼了?」
「這……」他垂著頭,頗為為難地道,「將軍真的是關平嗎?」
雲山的身份不能說盡人皆知,可經過韓遂的宣傳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夏侯霸之前一直被韓遂緊緊看管,卻毫不畏懼,堅信雲山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可雲山現在回來了,他的心情卻更加復雜。
他姓夏侯,是曹氏最忠實的擁躉,是曹家的至親,如果雲山是關平,他們辛辛苦苦在涼州的基業豈不是要拱手送給他人,這讓夏侯霸很難接受。
一直以來,雲山也好、陳群也好都給了夏侯霸很大的尊重,讓他可以自由調度自己麾下的士兵,陳群更是讓他擔任名義上的統帥。
可夏侯霸知道自己的才能並不算非常出色,只是因為姓夏侯還是夏侯淵的兒子才與眾不同。
西征也好,堅守冀縣也好,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只能一臉期待地看著雲山,希望雲山能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他雲山是曹魏赤膽忠心的那個雲山。
關平看著一臉糾結的夏侯霸,平靜地道︰
「仲權之前助我良多,就是有仲權,我軍才能保全,可以說首功不在長文,而在仲權。
至于仲權想問我的事情……我不瞞著你,我就是關平!」
夏侯霸眼楮一花,感覺自己的心髒猛跳了幾下,他倒退一步,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閻行哼了一聲,用手上的鐵矛在地上輕輕拖拽幾下示威。
他的武藝遠在夏侯霸之上,只要夏侯霸有想要動手襲擊關平的跡象,他一出手就能把夏侯霸釘死在地上。
「雖然認識不久,但之前是仲權引我等赴長安,也是仲權悍不畏死,與我等一起大戰馬超,後來躲避丁斐,也多虧仲權襄助。
關某不願對朋友隱瞞,這才說出實情,之後如何,任由仲權去了,如果仲權願意回歸中原,我絕不阻擋——關某可以對天發誓。」
關平從許久之前就一直為自己身份暴露做準備,以雲山現在的地位,除非他明確跟曹丕說他是關平,其他人的指認幾乎已經沒有作用。夏侯霸就算回到了雒陽,將此事原原本本說出來,曹丕肯定也不願意在代漢的節骨眼上做出什麼懲治,以免留下刻薄寡恩的名聲。
而且涼州、雍州在手,關平已經能立于不敗之地,曹丕真想對他下手,先得問問他麾下這些精兵猛將同不同意。
夏侯霸思考了許久,抬頭苦笑道︰
「若是我還想征戰涼州呢?」
關平精神一振道︰
「為何?」
夏侯霸肅然道︰
「我夏侯氏乃滕公之後,當年天下亂起,也是為興復漢室而來。
將軍現在率精兵征戰涼州,要掃平西戎,還漢室安寧,我夏侯霸不才,也知道此乃國戰,絕非一家一族恩怨之時。
我……我不願背叛將軍而去!」
大漢的二元君主體系對效忠之人有很大的約束力。
如果接受某人的征闢,對他的忠誠甚至要超過對天子的忠誠,夏侯霸雖然不是關平征闢,但他現在的位置遠不及關平,受關平統帥,如果這時候背刺關平一刀,在道義上也沒法說服自己。
更何況關平現在是奔著收復涼州去的。
現在的局勢,曹家能不能坐穩江山還是另說,跟曹家深度綁定的夏侯家現在已經深陷其中,而現在關平已經佔據了整個雍州且在涼州取得了上風,夏侯霸也琢磨著,是不是應該為夏侯家謀劃一條後路,以免大漢開國名將夏侯嬰之後全體成了大漢的罪人,一旦失敗,舉家遭到清算。
「某願追隨將軍作戰,還請將軍成全。」夏侯霸目光灼灼,已經下定決心。
關平心中一暖,也抓住夏侯霸的手掌,笑道︰
「仲權不愧是忠良之後,可願意統帥一軍,為我軍前驅?」
「有何不敢!能為漢家收復故土,真乃無上光榮。」
‧
成公英趁夜渡過渭水,進攻關平軍的北岸營地。
他本以為自己即將面臨一場苦戰,可沒想到他抵達的時候北岸的關平軍已經做鳥獸散狀,輕易就把大營丟給了他。
這讓成公英毛骨悚然,心道韓遂用生命為賭注的計劃難道之前就已經暴露,不然敵人為何還有準備,居然提前將渭水以北大營的守軍撤的一點都不勝。
成公英不甘心地派出眾人查探,發現敵人居然已經一路逃到了顯親,更是滿頭問號,差點懷疑人生。
韓將軍和我苦苦訂下的計策,不會被人識破了吧?
他早就听說過曹軍校事的強大,之前也小心提防,並沒有發現軍中有什麼人渡河報信,為什麼自己已經足夠小心,還是沒能殲滅守軍。
如果守軍之前就有準備,那就麻煩了。
他思來想去,派人去顯親給常雕送信,準備先好好嚇唬嚇唬這個曹軍的校事首領,爭取能脅迫其投降。
「如果他不投降呢?」
「不投降?不投降我們也不能容忍他在顯親待著,派人查探咱們的援軍到了何處,能匯聚所有的援軍,就算那常雕有通天之能,還不是被我等生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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