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壁將軍郝昭。
在之前的大戰中,郝昭曾經短暫跟隨常雕,後來憑借力戰之功,他受到曹仁的舉薦,被封為偏將軍。
之後夏侯惇抵達關中操練兵馬,又把之前在關中力戰屢屢立功的郝昭帶在身邊。
之前常雕和雲山深入涼州作戰,關中又收到不少謠言說雲山乃是關平,夏侯惇唯恐雲山和常雕頂不住狡猾的韓遂,特意派之前與常雕相善的郝昭出戰,並從曹仁麾下借來了諸葛虔。
郝昭一路狂奔,早早抵達了隴山之中,正好遇見成公英率眾追殺常雕。
謹慎的郝昭沒有第一時間出擊,而是抵達高處觀望一番,見成公英全無防備,指揮手下兵馬在狹窄的山路上猛沖猛打,似乎完全沒有將曹軍放在眼中,這才心中篤定,命令弓弩手各就各位,趁著成公英準備對常雕發動最後一擊時陡然出擊,漫天箭雨 里啪啦的激發而出,給悍不畏死沖鋒在前的羌氐聯軍造成了重大傷亡。
成公英麾下的先鋒經過一路追趕,盡管斗志昂揚,可確實已經耗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
此刻面對突襲,他們疲憊之下難以閃躲,紛紛中箭跌倒,慘叫著從山坡上直接滑下。
箭矢的殺傷力當然沒法跟後世的自動武器相提並論,為了防止誤傷常雕,郝昭麾下的士兵也盡可能選擇了最穩妥的發射方式,因此羌氐聯軍雖然前鋒遭受重創,可根基並沒有受損。
但這給成公英帶來的震撼卻遠遠超過了表面上的殺傷效果。
成公英一直自詡智謀過人,他從常雕軍的撤退中就能看出他們簡直是一坨散沙,已經徹底亂了方寸。
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抓住了好多降兵,仔細詢問他們常雕的部署安排,所有的降兵一概表示常雕根本沒有說這仗該怎麼打,甚至沒有考慮過被追上來該怎麼辦。
不會有哪家領軍這樣全無防備之下還能反敗為勝,如果有埋伏,肯定要盡力減少麾下士卒損失才是正道。
成公英因此放心追趕,誓要將常雕全軍殲滅在這隴山之中,可沒想到最後一刻他居然遇上了埋伏,還是為數不少的埋伏。
這讓一貫自信的成公英如遭雷殛,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中計了……
我中計了?
這個狡猾的混賬,居然寧願讓己方遭受重創,因此將我等吸引到山中來?
好個常雕,好個常雕啊。
事已至此,說成公英不慌那是絕對不可能,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喝令手下士兵不許慌張,見山路崎嶇調頭不易,成公英索性下定決心,催促士卒上前,與敵人硬踫硬,將其全部殲滅在此處!
驍勇的西涼兵士這會兒也從慌亂中回過神來,他們紛紛舉刀亂舞蕩開面前飛來的箭矢,艱難地向前推進,硬是鑽到了郝昭的伏兵中間。
郝昭率領的是雒陽的新兵,之前操練不久,這次還是第一次迎敵,見己方的一輪箭雨之後敵人反到更加凶殘,頓時有些慌張,還有不少人當即站立不穩,從山路上滑了下去。
這些嗜血的涼州武士最是知道狹路相逢全靠血勇的道理,狹窄的山路上一時塵土飛揚,人聲馬鳴不斷,山路上的血水一滴滴一股股地流下,漸漸匯聚成一團,眾人宛如站在了血池之中,真如人間地獄一般。
曹軍眾將也從最初偷襲得勝的喜悅中回過神來,郝昭意識到敵人極強,若是不是馬超,那便是韓遂麾下一等一的精銳,絕非隨便招募的羌胡士兵可以抵抗。
看眼敵人絡繹不絕,如小河匯入大海一般從遠處源源不斷的趕來,曹軍臉上都有了一絲懼色。
可郝昭不懼。
見敵人越來越多,郝昭的眼中反而露出一絲興奮之色。
「兒郎們,這些賊人是不是很強,是不是天下一等一的雄兵,是不是不好對付啊!」
郝昭渾厚沙啞的聲音在山谷中來回回蕩,听得常雕忍不住在心中大罵——這是漲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個郝昭不會是想要投降,故作此態吧?
「敵人強!強就對了!他們都是馬超韓遂麾下的精銳,都是羌人最好的勇士。
他們為了截殺常軍師,拿出了他們全部精銳,可咱們的兒郎才操練了沒多久,就能跟這些賊人不相上下!咱們中原勇士遠在這些賊人之上,別給咱們中原的兒郎們丟人啊!」
不得不說,這些中原的士卒確實是有一股難言的豪邁和熱血。
他們自詡出身頗高,一直看不起這些苦寒之地的邊夷,在郝昭的鼓勵之下,他們很快就頂過了最初的慌亂,眾將漸漸恢復了秩序,按照操練井然有序地出刀,沉著冷靜的還擊,居然跟成公英麾下的精兵斗地不相上下!
成公英看得額上的汗珠滾滾而下。
他看出手下人雖然遠比這些中原兵士精銳,可經過長途跋涉,他們的體力已經損耗地七七八八,本來快如閃電的一刀使不出力氣,被以逸待勞的中原兵輕易擋下,而中原士兵的配合整齊有序,反到讓悍勇沖鋒的西涼兵看起來像一團散沙,毫無秩序地向前亂撞。
雙方搏殺半個時辰,郝昭軍的士兵仍像鐵釘一樣狠狠砸在山谷中,任由風吹浪打巋然不動。
而經過幾次沖擊,羌胡兵中已經有人開始萌生退意,甚至在軍中踟躕不肯向前。
成公英面色鐵青,向遠處眺望,手指一處兵馬,喝道︰
「那是誰的部曲,為何不願向前!」
之前激戰好不容易撤下來的人紛紛道︰
「那是演的麾下!」
「演……」成公英的臉上露出一絲恨色,「令他火速上前,不前,則斬!」
演是西平郡的土豪,家族非常顯赫,家中出過名將麴義這種狠人。他之前算是韓遂的支持者,在周圍聚集了大量的羌兵作為自己的部曲,這次是響應韓遂的召喚參戰。
成公英見他們聞鼓不前,心中非常惱怒,卻也顧及演的身份,只能先叫人去督促演力戰。
沒想到片刻之後,演居然一腳深一腳淺地回來,沖成公英稍微點點頭道︰
「怎麼?叫我?」
成公英面色微沉,見演麾下軍士依然躲在一邊,不禁更是急躁︰
「叫你,你想怎樣?」
「伯華是什麼意思?我千里迢迢來助你,你連一句客氣話都不說?」
「客氣話以後再說不晚。今日若是不能破敵,我等都要死在此處。」
演嘿了一聲,搖頭道︰
「之前是你說常雕這賊毫無準備,這才令我等隨意追趕。
現在好了,墜入了賊人的重圍之中,現在還叫我們廝殺。
若是我再廝殺,再遇上埋伏又該如何?」
成公英又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緩緩眯起眼楮,冷笑著看著眼前的演。
「這麼說,足下是不願听我的了?」
演冷笑道︰
「伯華,想讓人都听你的,得看本事,不是有嘴就行。
雲將軍才是韓將軍的繼任者,你是不是冒用韓將軍的名號……不好說啊。」
說完,他以手按著腰間刀,面向成公英緩步倒退,他手下的士卒紛紛圍上來,一臉虎視眈眈地看著成公英。
成公英含恨冷笑道︰
「好個演,我今日要是讓你走了,如何給沖鋒向前屈死的兒郎交代?汝聞鼓不前,侮辱主帥,我今日先砍了你!」
說罷,他縱身一躍,竟飛快拔出腰間長刀,猛砍演面門。
漢儒各個重視習武強身,成公英在這種虎狼之地成長,也練就了一身頗為高明的武藝。
他這一刀又快又狠,演眼中露出一絲恨色,大喝道︰
「兒郎們,隨我殺了此賊,去投雲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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