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的羌胡聯軍還在等待與雲山好好周旋一番,按照常識,一個外來人說什麼都要跟他們好好周旋一番,爭取達成利益最大化,掀起刀兵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雲山居然完全不給他們商談的機會,二話不說就率領手下兩萬兵馬直接對金城發動襲擊!
「不好!有敵襲!」城外的蘇衡率先反應過來,可這個年代的通訊實在是太過落後僵化,就算在城外的蘇衡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勁,他也沒法立刻通知到城中還茫然的守軍。
甚至,周圍的羌胡都帶著打獵的心態散漫的等待在城邊,完全沒有料到一場戰斗已經悄無聲息的打響。
城中的豪族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閻行是什麼意思,登時臉色大變,有的拔刀怒指閻行,有的趕緊散開回家招募自己的兵員。
閻行哪里給他們這個機會?
他之前憋屈了許久,還被申耽懷疑他當年到底是不是真的能跟馬超打成平手,這次是天賜良機,他當下虎吼一聲,腰間的鋼刀出鞘,眨眼間向兩側拉出兩道雪亮的銀光。
那些迎接閻行的豪族就算拔刀,也是以威懾為主,全然沒想到閻行被團團包圍居然還敢拔刀反抗。
刀鋒卷過,人群之中立刻發出一陣陣淒厲的慘叫,那些之前想要脅迫閻行的涼州豪族手腕被齊齊削斷,恐怖的場面讓不少人當場嚇得昏厥過去。
「我說了,我們將軍不願隨便殺人。」閻行冷笑著環視四周,「但是汝等不知好歹,就休怪某下手無情了!」
他麾下的三千騎兵也得到信號,迅速發動進攻,將城中迎接閻行的眾人圍在中心,只有少數在遠處的人逃出去,匆忙組織士兵反擊。
黃華面色慘白,哆哆嗦嗦地道︰
「彥明,你在城中放手大殺,以為你能逃出去嗎?」
「逃?我為什麼要逃?」閻行冷笑道,「我家將軍為平叛而來,汝等埋伏大軍在城外是什麼道理,見了將軍自己解釋吧!」
「哼,你就算挾持我等,日後西涼依舊難安,你就不怕天下刀兵不斷,此地民心不附?」
「怕,怕有什麼用?就算大漢對汝等再好,給你們再大的好處,只怕你們也貪得無厭,不肯歸順。既然如此,倒不如以雷霆手段將汝等盡數剪除。
這西涼之地,大漢不能不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當年班超的故事此刻在閻行的身上重現,著實給了西涼眾豪族沉重一擊。
可他們之前也防備著雲山這招,短暫的慌亂之後,城中傳來一陣陣沉悶的鐘聲,雲集在此處的眾豪族麾下兵將迅速集結,在張掖人和鸞的調遣下準備救援,城外,武威人王秘、顏俊也紛紛響應,無數士卒紛紛鑽入城中,一時場面極其混亂。
「不得進城!不得進城!」蘇衡在城外不住地咆哮,派人去四周傳訊,令眾人先以抵擋雲山為要務。
他看出閻行是為雲山吸引兵力的前鋒,眾將都向城中集結,這豈不是將他白白送到了雲山的刀鋒之下?
按理說,蘇衡的判斷倒是沒有錯誤。
但涼州眾軍各自為戰的問題再次暴露出來,倉促之下,眾人沒有統一的指揮,戰場上一片混亂,進軍的鼓聲、退兵的鑼聲、示警的鐘聲交織在一起,數萬大軍之中的小卒完全分不清東西南北,也只能憑借本能做出反應。
關平听著如此混亂的聲音,心中更是歡喜。
隆隆的蹄聲中,關平麾下眾將掀起一片黃沙,跟蘇衡帶來的士卒狠狠踫撞在一起!
當年邊章和韓遂之所以厲害,是因為他們有本事能把眾將捏在一起,這些好勇斗狠、騎術高明的涼州人這才能發揮出驚人的戰斗力,打的皇甫嵩、孫堅都沒什麼辦法。
但一盤散沙的涼州軍也只是看上去強大,實則戰力和斗志都嚴重缺乏。
之前的緊張盡數煙消雲散,關平大喝一聲,率先揚刀躍馬,猛沖進敵軍亂陣之中!
關平的武藝盡得關羽真傳,雖然因為年少缺乏幾分火候,可身經百戰的他早就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提並論。他身後極其矯健,如大鵬張開巨翅,快馬疾馳長鋒似雪,黃沙之中所有阻擋在他面前的敵人已經被一一斬殺,熾熱的鮮血浸透黃沙,濃郁的血腥味嚇得鳥雀亂飛,只能驚恐地看著這許久沒見的恐怖天威。
關平軍黑壓壓的身影如一頭頭沉悶的怪獸,他們各自揮動手中的鐵矛,如涓涓細流匯聚成滔天巨浪,等那些涼州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團團包圍,如巨浪中的小流一般痛苦難當。
盧水胡的首領伊健妓妾本來頗為輕視這些關中軍,以為憑借自己的騎兵總能處于不敗之地,沒想到敵人兵員精銳,戰馬飛快,竟不在己方之下。他還沒有下定決心跟漢軍硬踫硬,己方已經被漢軍的騎兵分割穿插,如同暴風雨中的小船進退不得。
楊秋早早就盯上了這支胡人騎兵。
他跟閻行一樣,加入關平帳下之後並沒有立下功勞,他手下的騎兵在攻城中的作用不大,能立功的就看此刻。
他親自率領麾下三十個最能打的銳士沖著衣衫奢華的伊健妓妾突擊過去。
伊健妓妾的嗓子都喊啞了,他拼命招呼眾軍擋在自己的面前,可人人都有求生之念,見楊秋滿臉鮮血,吼聲如雷,都下意識地散開,這陣型的空檔居然被拉的越來越大。
「放箭!放箭!」
蘇衡這會兒已經不管友軍還在面前。他認為己方的箭矢還有不小的優勢,只要用箭矢擋住敵軍的沖鋒,他們重新集結部署,依舊能取得戰斗的最後勝利。
不少兵將紛紛阻止,認為這是簡直是自尋死路,可蘇衡現在哪里還能顧得上,讓自己麾下的親信抓緊傳令,誰也不能拒絕。
這些士兵都是蘇衡家中的私兵,蘇衡的命令比皇帝的命令好用多了,他們不管戰況如何,得到命令的瞬間就準備好了自己的長弓,投出海量箭雨,將友軍和關平軍一起籠罩在死亡的鋒芒之中!
箭矢,是涼州軍最得意的武器。
他們多年前攻入關中,靠的就是密集的箭雨不斷破壞漢軍的防線。
此刻漢軍的騎兵跟盧水胡纏在一起,隨時都可能沖散盧水胡殺到己方面前,蘇衡再也不顧戰友的死活,命令抓緊放箭。
密集的箭雨呼嘯而來,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盧水胡也被箭雨覆蓋其中,本就混亂的陣型更是一片大亂,徹底崩潰。
蘇衡心中大喜,忍不住狂叫一聲好。
可他接下來立刻就明白之前為什麼這麼多人拼命阻撓自己——在箭雨的覆蓋之下,本就已經絕望的盧水胡紛紛奪路而逃,涼州軍全線崩潰,奔逃的快馬直接撞進了蘇衡軍中,將原本還算軍容完好的蘇衡軍撞得各個人仰馬翻。
關平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之前心中的積郁和緊張終于散的一干二淨。
「不過如此,怪不得之前他們明明抓住了邊章和韓遂卻還要奉他們為首領。」
此地的豪族缺少一個公認信服的首領,在這個羌漢雜居斗爭不斷的地方,大多數善戰的士兵都被韓遂、馬超等人調走,這些豪族手上的士兵打起仗來完全是按照小規模廝殺、欺壓良善的打法進行,根本無法應對這種大規模的作戰。
看著落荒而逃的眾將,關平大喝道︰
「追,今日一定要攻破金城!」
‧
不用關平多說,騎術不咋樣的申耽已經主動擔下了攻城的重任,因為閻行的緣故,城中城門大開,眾將都在不斷向里涌入。
有去救援自己同伴的羌人胡人,人高馬大的申耽更是親自揮刀,說什麼也不讓城門關閉,眾將硬是擠了進去。
涼州兵自以為悍勇過人,一定能輕易阻擋這些關中人的前進,可申耽麾下的士兵都是從關中招募,飽受西涼騎兵凌辱折磨的良善,好不容易來到了敵人的巢穴,又有人領頭,他們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逆天戰力,硬是打的這些散漫的涼州兵血流成河。
到處都是血流,到處都是死傷,好多羌胡士兵總以為己方佔據絕對優勢,可打著打著開始愈發感覺不對味,攻城的敵人居然能同時在野戰和攻城中開啟戰斗,倒是他們的人越來越少——這也是自然,申耽麾下的士卒姿態堅決,所有人奮勇向前,進軍速度齊快。
涼州兵本就散漫,這會兒有人當逃兵,有人急著尋找自己的親友,還有的趁機劫掠周圍的百姓,一來二去誰勝誰負自然顯而易見。
閻行殺死十多人,疲憊地抬頭遠望,居然看見申耽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中。
這一刻,他忘記了全身的疲憊,高呼道︰
「大漢萬勝!」
申耽也咧嘴哈哈大笑,怒吼道︰
「大漢萬勝!」
兩人的怒吼得到了無數人的回應,金城像開鍋的熱水中倒入一桶熱油,所有人齊聲高呼「大漢萬勝」,驚天動地的吼聲震得天地變色,讓這座已經遠離大漢多年的西涼名城似乎迸發出了一股難言的異樣。
黃華呆呆地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士卒,他意識到,今天他們就要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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