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感慨自己終于明白了當年的堯舜是怎麼回事,這場禪讓的鬧劇終于走到了尾聲。
新年的第一天,曹丕終于宣布不再一而再再而三的辭讓,順應天命,承接大漢的道統,登基為帝。
曾經的大漢天子坐著牛車屈辱地從許都趕來禪讓,將承載了大漢多年輝煌的璽綬送到了這位新皇帝的手中。
周圍眾人紛紛下拜歡呼,慶祝這一歷史的時刻,從此開始歷史終于翻過一頁,大漢的天下開始由曹丕主宰。
興亡誰人定?
不好說,但曹丕看著無數恭敬地拜倒在他腳下,謙恭地請求他順應天命的人,心中的躊躇滿志可想而知。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天下的主宰了!
他微微有些茫然,目光所及之處,似乎又看到了宛城的火,和火光中一去不返的大哥。
「傳諭,改雒陽為洛陽。從今日起,改!」
「唯!」侍者謙恭領命。
曹丕隨口一言就完成了這次變革,以水德代替火德,命令被人無條件執行的感覺真好。
曹丕舒了口氣,又說春日萬物生長,此乃勸農養兵之時,令各地牧守暫時按兵不動,以免有傷天和。
之前立下汗馬功勞的雲山、樂進等人許久沒有返回,現在新皇登基,也該回來看看了。
改朝換代,這樣的大事絕不是三言兩語以大局為重就能推月兌。
雲山和樂進如果不願回來,那就跟造反沒有區別了,曹丕名正言順掐斷給他們的供給也毫無問題。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曹丕說春日萬物生不願動兵,就看看雲山和樂進有沒有這樣的良善念頭了。
雖然這年頭消息傳遞並不通暢,但稱帝這種大事還是由最快的馬、最精悍的使者向四面八方傳遞。
大漢倒下了,新生的曹魏取代了大漢的法統。
現在大魏明面上的版圖十分巨大,已經囊括天下三分之二,只有益州和荊州的南部還在賊寇的掌握之中。
如此規模,已經不亞于當年劉秀稱帝時的模樣,而且現在劉備一直還沒有奪下益州,荊州的南部也是傳統的荒蠻之地,天下最富庶、最精華的土地和最優秀、最睿智的文士都掌握在曹丕的手中。
天命的分量,不是誰都可以撼動。
「上天有好生之德,雲將軍寬仁,在關中和雍涼都深得民心。
現在天下平定,民心思安,雲將軍功不可沒,朕召雲將軍回朝,以其為車騎將軍、南皮伯,以公主妻之……朕,想跟雲將軍談談,談談當年先帝在時諸事,談談以後匡正社稷之事。
朕絕不懷疑雲將軍!願此生與雲將軍為友,不以君臣相隔!」
曹丕這次可謂是下了血本。
南皮伯。
名字听上去怪怪的,但已經超過了漢臣最高為侯的界限,足以表現出對雲山的誠意。
車騎將軍也僅次于夏侯惇和曹仁,猶在曹洪之上。
曹丕的兩個妹妹曹憲和曹節之前因為種種事不能下嫁,此刻曹丕也直接遣人先送到長安。
只要雲山願意離開駐地,哪怕先到長安都行。
如果雲山這都拒絕……
哼,那就別怪朕,別怪天子之怒了!
‧
關中,夏侯惇一直關注著事情的發展。
得到曹丕稱帝的詔書,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孟德,你沒有做到的事情子桓還是做到了。
我們拼死奮戰多年,現在終于改朝換代,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切。
青史之上會有我們的名字,但願……
不是王莽的那種名字。
當年王莽篡漢的時候支持的人絕對比反對的人更多。
只是沒想到後來急轉直下,王莽居然迅速走到了陌路,他的人頭還成為了歷代珍藏,代代相傳。
因為王莽的下場實在是太慘,數百年的正統一直懸在眾人的頭上,威懾所有想要篡漢的人。
曹操做了大量的準備,曹丕終于走出了這一步,現在就看……能不能完成最後一步了。
大漢一統天下,謂之天命所歸。
天人感應深入人心的時代,只有盡數恢復大漢的每一寸土地才能真正說明自己得到了大漢的傳承。
不然就算佔據了天下三分之二,那離承受大漢的天命也還差得很遠。
夏侯惇啊夏侯惇,就差一步,你就能含笑去見孟德了!
關中的冬天對夏侯惇非常不友好,
他親自帶領士兵修築水利,感染了風寒,最近一直感覺身體不適,但他依舊兢兢業業地工作,讓關中的春天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只是這樣的景象,不知道還能保持多久。
「巨鷹,你怎麼看?」夏侯惇問身邊的常雕。
常雕回到長安之後在某人的建議下直接開始裝病,並一個勁地給曹仁寫信,表示孫權算個屁,有天子的天命所在,孫權小丑根本不可能打進中原。
夏侯惇當時身體不舒服也沒管他,等養好身體,孫權已經退了,現在倒是沒必要讓常雕回去。
現在接到曹丕的命令,讓常雕配合夏侯惇主持關中軍事,這讓夏侯惇的心中對常雕不禁多了幾分佩服。
常雕一定是之前就預感到了什麼,預感到孫權一定會失敗,預感到之後他還有更重要的使命,這才一直等在此處。
現在,他一定有更好的方案。
常雕被夏侯惇的獨眼看得渾身發抖,很多次想直接奪路而逃。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時直接跑去迎戰孫權算了。
他當然知道雲山就是關平,現在曹丕很明顯也知道了此事,關平一旦被逼反,肯定會跟夏侯惇正面沖突。
他們不知道是听哪個鱉孫的主意,居然要讓常雕作為前鋒去討伐雲山!
「這個,大將軍啊,我……我手上的兵馬都在雲將軍手上,若是……」
「我知道。」夏侯惇嚴肅地道,「我是問,你知不知道雲山是關平?」
夏侯惇的表情非常嚴肅,瞪得常雕恐懼非常。
他想推說自己不確定雲山的身份,可現在雲山大概率要被逼的直接跳反,手上已經沒有兵馬且推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常雕說不定會被性如烈火的夏侯惇以失察之罪直接拘禁處置,若是說知道……
知道之前還不說,這又是天大的罪過。
常雕的心思飛快地轉動,只能硬著頭皮道︰
「我,我當然知道雲山就是關平!」
「啊!」夏侯惇驚呼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常雕。
他之前心中一直有個僥幸的心思,認為孫權不過是一次普通的離間,只是因為曹丕的性格太擰巴才剛好上當。
可常雕居然也說雲山是關平……
那,那就不一樣了!
常雕的校事手眼通天,之前從來沒有預測錯誤,現在他說雲山是關平,這豈不是說……
「你之前為什麼不說?」夏侯惇咬牙嘆道,「我等一手令其坐大,現在關平尾大不掉,已經成了大禍,這,這可如何是好!」
常雕這會兒已經組織好語言,隨即道︰
「大將軍,我之前一直不說,都是為了大魏,也是為了將軍啊。」
「啊?」
「听我慢慢道來——將軍,之前是誰提拔的雲山?」
「還不是樂進這廝?」
「大將軍再想想。」
「還……」
一提起雲山的恩人,眾人肯定都會先想到樂進,可夏侯惇轉念一想,若不是之前自己對雲山全力支持,雲山怎麼可能迅速崛起?他能從樂進的手下化身為一方大員,夏侯惇的支持在其中發揮了極其重大的作用,夏侯惇甚至一度認為可以以雲山來牽制樂進。
現在走到此處,夏侯惇頓感如芒在背,沮喪和後悔瞬間將其吞沒,一時有些茫然。
常雕諂笑道︰
「我一來是照顧大將軍的面子,二來嘛……嘿嘿,也是覺得雲山還有用處。」
「將軍細想,他若是在荊州,糧草軍械完全由樂進此賊提供,自然無比囂張,我等拿捏不得。
可他之後來了關中,又遠征涼州,就算他有三頭六臂,這不是也得仰仗大將軍供應錢糧?
之前我主動提出要去涼州,還是先行一步,就是為了防止他佔據涼州生亂,現在他又被迫回到關中,這軍需不是還拿捏在大將軍手中?此人收復雍涼,擊退馬超韓遂,就算他是關平,也是為大魏立下大功,又有何懼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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