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兩岸,所有的鮮卑兵也知道現在是決生死的時候。
如果能渡河成功,他們憑借人數的絕對優勢發動進攻,對岸的漢軍人數太少,根本不可能擋得住他們的鐵蹄。
可如果渡河失敗,他們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飽掠一番離開,失去主宰中原花花世界的機會。
隆隆的鼓聲響起,越來越多的渡船開始進發,一刻不停地將大量的人馬送過黃河,開始向戰場轉運。
關平軍也從洛陽逐漸向黃河轉移,巨大寬闊的戰場上,入眼可見的到處都是鮮血和被被戰馬踏碎的人體。
一場主宰未來幾十年甚至百年的戰斗終于開始,關平揚起手上的鋼刀,義無反顧的快步向前,看著從前線退下來的馬岱,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馬將軍和龐將軍呢?」他緩緩問馬岱。
馬岱輕輕搖了搖頭,嘆道︰
「吾兄與令明已經決意拼死擋住賊軍南下,激戰中斬將數人,賊眾大潰,可……可吾兄和令明都沒有回來。」
關平點了點頭,心頭微微發顫。
不只是他,關平軍上下眾將的心中都是一陣陣的悲涼。
西涼馬超一生禍害無數,給大漢帶來了巨大的災難,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義無反顧地躍馬向前,與強敵同歸于盡,拼死擋住了敵軍萬眾前進的腳步。
之前渡河的胡騎一片大亂,不少已經月兌離隊伍不知道竄到了什麼地方劫掠。
可隨著馬超的戰死,抵擋他們的前進的人消失,這些胡騎再次開始集結,眼看又要形成一股強大的洪流,再次發動進攻。
現在,輪到關平了。
「我可能也會死。」關平簡短地道,「如果戰死,不一定還能尋回自己的尸骨,如果諸將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可以先回洛陽報信,沒必要跟我一起送死。」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心中一凜。
他們知道,關平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目前洛陽城的防務一時還沒法準備好,如果被這麼多敵人從容沖到了城下,那將是一場對中原百姓的巨大浩劫。
馬超都願意舍命阻攔這些敵人,關平當然也不能落在馬超身後。
「我是將軍的長史,這麼多年沒有撈到多少跟將軍並肩作戰的機會。
此番,願與將軍一起沖殺,為後世子孫博一個前程!」司馬孚雖然市儈,可此番居然也做好了跟關平同進退的準備。
畢竟是中原世族出身,他知道要為提攜自己的人效忠赴死,這是一個士子基本的操守。
不只是他。
關平回首,只見身後的眾將已經紛紛策馬趕到。
從關中趕來跟他匯合的郭淮到了,夏侯霸、曹植也紛紛趕到。
更遠處,黃忠、魏延也已經拍馬趕到。
盡管大家都能感覺到這一戰怕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死斗,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出現在了戰場上。
甚至……人群中居然還有魏軍的兵馬。
這些魏軍士兵早就不願意配著曹丕繼續發瘋,鮮卑兵踏破幽州冀州,勢必會造成更大的災難。
張郃之前一直沒有參加守城戰斗,這次終于率領洛陽為數不多的守軍出動,接受黃忠的指揮,全都出現在了戰場上。
「敵眾我寡,看我為全軍開路,先斬一將!」
關平不給鮮卑軍重新集結的機會。
他親自策馬 沖敵陣,義無反顧加入死斗之中。
隨著他的沖鋒,剛剛結束洛陽之戰的漢軍也向敵人投去一片箭雨,隨即開始沖鋒!
鮮卑軍之前被馬超沖的七零八落,現在好不容易重新集結,見關平又率眾殺來,軍中又是一陣大亂。
曹休揮動鋼刀,憤怒地吼道︰
「慌什麼?!馬超都死了!關平算個屁!
跟我一起上!把他們全都剁成肉醬!」
「你們不是想要錢!想要女人嗎!殺過去,前面應有盡有!」
「難道你們在草原上也是這樣裹足不前,就會有人將一切白白送給你們?
哪有這樣的好事!殺,都給我殺!」
曹休聲嘶力竭的吼聲確實鼓舞了全軍的士氣。
鮮卑兵也看出漢軍人少,密集沖鋒也難以構成威脅。
他們稍稍冷靜,紛紛迎面開弓,漫天的箭雨沖著漢軍軍陣狂撒過去。
這會兒閻柔也已經恢復冷靜。
他並沒有直接命令手下進攻,而是讓鮮卑軍護住曹休,自己親自指揮士兵渡河。
他們都知道勝負的關鍵就在鮮卑軍能不能全部渡河,只要能渡過來四五萬人,漢軍便很難擋得住,他們將憑借更快的馬、更準的箭橫掃中原,讓所有人都跪倒在他們的刀下。
來,讓你們殺,關平的刀再鋒利,又能如何?
我看你有什麼辦法把這些渡河的鮮卑勇士一一殺光!
關平冒著箭雨沖鋒,他出手毫不留情,充沛的體力和凶狠的刀法無人能擋,很快就在敵陣中殺出一條血路,砍得人仰馬翻。
可他越砍周圍的敵人越是源源不斷,海量大軍越來越多。
鮮卑軍也看出來,這些漢人就算再能打,終究是人數有限。
他們只要前鋒頂住,憑借人數的優勢完全可以吞沒他們。
等他們的戰馬吃飽喝足,士卒再換上魏軍的弓箭鎧甲,這些漢人將被他們直接橫掃,這中原的花花世界將永遠屬于他們!
「殺!保護曹將軍!」
有這麼多悍不畏死的鮮卑士兵,關平左突右突,無論如何也無法殺進敵軍的萬眾之中。
如果能斬殺曹休局勢就能瞬間扭轉,可這麼多人……
怎麼也不可能穿過這麼多的人的堵截殺到曹休面前啊!
曹休也看出了關平的意圖。
盡管他完全不懼關平,可他知道戰陣之上瞬息萬變,身為統帥不能意氣用事。
只要鮮卑軍全部登岸,關平只能退兵,到時候己方憑借騎兵之利,現在有多少損失,之後都能加倍奉還。
我倒要看看,你關平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曹休,是男兒的,何不出來與我一戰!」
關平高聲呼喚,叱曹休來戰。
曹休不慌不忙,並沒有發出聲音暴露自己的位置,冷靜地看著關平在人群中逐漸耗盡力氣,只能開始漸漸後退。
沒辦法,人的體力總有耗盡的時候。
剛才的一輪激戰,他身中四支箭,箭失洞穿了他身上的甲片,疼的關平好幾次差點直接昏過去,現在他身上的鮮血越流越多,敵人卻更加源源不斷殺來,饒是關平身經百戰,還是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絕望。
已經抵擋不住了嗎……
他回望身後,只見己方眾人都已經逐漸支持不住。
司馬孚和曹植的武藝很弱,沖殺了幾次已經被迫退回陣中,而鮮卑大軍沒有被己方沖散,在曹休的指揮下已經漸漸恢復了平靜。
他們列陣站好,箭如雨下,漢軍的死傷在不斷的擴大,如果再不能沖破敵陣,只怕追隨自己前來的眾將都要死在此處。
「將軍先走,末將來殿後!」
郭淮想到自己的老家有可能已經遭到了鮮卑的蹂躪,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他殺得渾身上下被鮮血浸透,兩條胳膊已經疼地直不起來,卻依舊不願意退去。
他也知道若是撤退,殿後的人一定會遭到無數剛剛渡河的騎兵奮力追殺,一定會被踏成肉醬。
可身為北地男兒,郭淮是最了解鮮卑凶殘的。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微笑道︰
「將軍莫要擔心,不過是一些北地胡蠻,我這輩子見得太多,待殺光他們,我自去跟將軍匯合。」
關平握緊手上已經砍得卷口的鋼刀,已經迅速做出判斷。
「諸君且退,我與郭將軍殿後!」
若是關平也跑了,胡騎倒卷珠簾,可能連洛陽附近的友軍都會被瞬間沖垮。
關平知道自己絕不能撤。
可他不走,這些跟隨他一起來的人也各個不願離開。
盡管己方的損失越來越大,可他們還是堅持大戰,絕不願意片刻離開。
曹休見狀,心中冷笑連連︰
「好個關平,都不願走就都別走了!老子這次把你們所有人都斬殺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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