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天還亮著,項羽放下碗筷把我一夾就下了樓,他把我擺在面包車門邊,說︰「今天無論如何你得教我開車了。」
我無奈地上了車,項羽坐在我邊上看我作,一邊跟著我的動作喃喃自語︰「點火、拉手剎、踩離合、掛檔……」
我把車開到小學門口,學生們已經放學,大門上著鎖,看門老頭正在傳達室里喝茶,我喊道︰「大爺,開開門我們練會車行嗎?」老頭看都沒看我們,直接搖了搖手,繼續吸溜他的水。
項羽勃然道︰「我去把門踹開。」
我急忙按住他,說︰「你以後還想來不想來了?」他這才作罷。
我一探手從車上的紙箱子里掏出兩盒中華,走進傳達室放在老頭面前,我還以為一個看大門的老頭見了紅彤彤的中華煙肯定得激動萬分呢,哪知老頭竟很平靜,他慢條斯理地拆著煙,跟我閑聊了兩句,點上一根,抽了一口,這才站起來,拎著鑰匙把門打開,末了我要上車了他才拍拍我的肩膀說︰「小伙子可以,以後盡管來這中華煙居然是真的!」我這才知道他一直當我拿了兩包假煙糊弄他呢。
我把車開到場,熄了火跟項羽說︰「你來吧,你不是已經會起步了嗎?」
項羽挪到駕駛座上,發了一會愣,問我︰「第一步是干什麼來著?」我把頭杵到玻璃上,郁悶地說︰「點火!」
「哦……」他這才去擰鑰匙,這其實也不怪他,很多人都這樣,理論學得呱呱叫,一上車就發傻,而且項羽畢竟是2000多年前的人。
他打著火,低著頭找見離合器,一腳踩上去,還知道掛檔,然後一給油,車熄火了……
「羽哥,咱先把手剎放下去行不?」
「哦……」他擰著車,放下手剎,踩離合器,然後給油,車熄火……
「離合器要慢慢放,等車動了再給油。」
「哦……」項羽額頭冒汗,又開始手忙腳亂地搗鼓。
半小時後,車原來在哪,現在還在哪,項羽在學開車方面表現乏善可陳,本來我是沒打算好好教他的,但人就是奇怪,要遇上一個笨徒弟還就想把他教會不可。
我把項羽趕在副駕駛上,問他︰「你會騎馬嗎?」
項羽抹著汗說︰「這可比騎馬難多了,我4歲就會騎馬了。」
「好,現在你就當你是在騎馬,打火,是給馬套上了馬鞍,這表示你要騎它了;放手剎,是解開了韁繩;踩離合,是你已經上了馬背;掛檔,是你一磕馬肚子;然後放離合,給油,是你抽了它一鞭子這不就跑起來了嗎?」
項羽驚喜地說︰「想不到你還會騎馬。」
「我連毛驢都沒騎過,這不是讓你逼的嗎?」
事實表明項羽智商還是很高的,一個隨便學了幾天功夫就能無敵于天下的人,除了所謂的根骨,領悟力是非常強的不能和二傻等同看待。
項羽這一次的動作做得行雲流水,只是他念叨的是︰「套馬鞍、解韁繩、上馬背、一磕馬肚子、再給一鞭子……」
面包車動了起來,項羽興奮地把油門踩下去,車也越跑越快,只是現在在一檔上,油門踩死之後那車也在大吼大叫,項羽抓著方向盤,哈哈大笑,有幾分狂妄和囂張,西楚霸王又找到馳騁疆場的感覺了。
車一但跑起來那就算攻克了最難的一關,我松了口氣,見前面要拐彎了,跟他說︰「打方向盤。」
這明明是一個左急彎,項羽卻拼命往右打輪,車眼見就要撞牆了,我大喊︰「方向反了!」項羽還在往右轉,我大喊︰「踩剎車!踩剎車!」項羽暈頭轉向地說︰「啊?剎車在哪?」
我靠!他第一次見我開車就知道油門和剎車的區別,現在居然又來問我。
就在車要撞牆的前兩秒,我急中生智,大喝一聲︰「迂!」
項羽下意識地死死踩住了剎車……
我拍著狂跳的心口,好半天才說︰「羽哥,你不會連左右也不分吧?」
項羽還納悶地轉著方向盤,說︰「為什麼方向是反的呢?騎馬的時候想讓它往左,當然是往右撥轉馬頭吧?」
哎,是我考慮得不周到,差點一失足成千古恨,不過萬幸,我讓他勒馬他沒有把方向盤拽下來而是踩了剎車。
又熟悉了一會,項羽已經能掛著一檔到處跑了,我看了一下表說︰「羽哥我們今天就到這吧,我還有事。」
項羽正哈屁得很,隨口說︰「你先走,一會我自己回就行了。」
「這恐怕……不行吧……」我戰戰兢兢地說,讓他開著往回走,還不得跟《俠盜飛車》似的死一路人?
項羽把車停下,不耐煩地說︰「要走快走,你還信不過我的騎術嗎?」
我當然信不過,一個連掛二檔和倒車都還沒學的人,叫我怎麼放心?但我見他很有推我一把的意思,急忙下了車,硬著頭皮說︰「那你回的時候慢點開,到了樓下停車喊包子。」
項羽忽然說︰「用不用我開車送你?」我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
項羽再不理我,摔上車門,掛著一檔揚長而去。
我愁眉苦臉地走回去,騎上摩托趕往酒吧,現在的時間是9點過一點,還沒到高峰期,朱貴他們一個也不在,李靜水和魏鐵柱已經醒了,躲在經理室里不敢出來,穿著超短裙露著吊凱子的女人們把他倆嚇壞了,覺得看一眼都違反軍紀,我讓孫思欣把他們領到一個角落里慢慢適應,然後問小孫朱貴他們哪去了,孫思欣說︰「‘改錐’他們已經來了,朱經理和他們談事呢。」
我哦了一聲,往樓上包廂區走,孫思欣在我後面叫道︰「強哥,他們不在包廂。」
「那在哪?」
「在酒吧後面呢。」
我一听就感覺毛毛的,酒吧後面臨著旁邊住家樓的背面,那就是一條小死胡同,除了偶爾有進去撒尿的民工,那絕對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換句話說,那也是一個月黑風高殺人辦事的好地方。
我急忙往外走,孫思欣喊︰「強哥……」
我停下看他。
「改錐他們來了20多個人,咱們這邊只有朱經理帶著他兩個朋友出去了,你是不是把那天的各位大哥都叫上再……」
我叫道︰「這就更壞了。」改錐要一個人來,朱貴他們說不定還拿他當個人物,現在他領著這麼多人來示威,八成就得開打。我走到門口,想起一件事來,回頭跟孫思欣說︰「你以後就是這的第二副經理,酒吧的事你多心。」
小孫看上去情緒有些小波動,但他控制得很好,沖我使勁點頭一笑說︰「你放心吧強哥。」
我跑到酒吧背面的小胡同口上一看,見張清和楊志正抱著膀子站在那閑聊呢,再往胡同里面一看,把我氣得魂兒也飛了︰只見朱貴抱著腦袋蹲在地上,正被十幾個爛仔痛打,外圍還站著幾個小混混,黃毛也在其中。
我顧不上別的,滿地找家伙就要往里面沖,張清把我拉在邊上,說︰「朱貴說他要一個人處理。」
我靜下來看朱貴,這次是又氣又笑,這家伙真不愧「旱地忽律」的綽號,皮糙肉厚的,只見他把胳膊架在頭上擋著拳腳,看那樣是不疼不癢的,眼楮向上瞟著,還說話呢,他說︰「各位辛苦,問一下,誰是頭兒?」這時他看見了我,還抽暇沖我招呼︰「小強來了?」
我放了心,笑道︰「你忙你的。」
小痞子們感覺受了侮辱,加重拳腳招呼,這時一個人撥開人群,手里握著一把改錐,照著朱貴的後背狠狠扎了下來,罵道︰「我讓你貧!」我的心一揪︰再硬朗的人也經不住這一下的。
朱貴忽的一滾躲開,看著這人道︰「你就是改錐?」
改錐︰「我就是!」
朱貴「嘿」了一聲,猛的一把拽住了改錐的頭發,這手向下一扯,另一只手緊握成拳,迎面就是一個通天炮。
痞子們本來以為這是一個慫包,麻痹之下誰也沒料到他一但出手如此凶狠快捷,改錐頭發被薅下一大把,血珠滲出,臉上也開了花。
一個痞子抽出根鋼管,拼命砸向朱貴大腿,朱貴輕巧地閃開,在改錐大腿上狠踹了一腳,然後把他拉在一個角落里,痞子們這才反應過來,再次圍上來群毆朱貴,每一拳砸在他身上,他就補一拳給改錐,一腳踢中他,他也不理踢他那人,還是一腳踹回到改錐身上,改錐被朱貴奮力按住,根本掙不起來,這時黃毛解下腰間的鏈子,一鏈子抽在了朱貴上的傷口上,朱貴疼得直呲牙,他二話不說,搶起掉在地上的改錐一下刺進改錐的,然後又在上傷口上補上一大腳,改錐疼得哇呀呀的直叫喚。
朱貴鼻眼見血,但他毫不在乎,一下一下蹬著改錐面門,嘿嘿冷笑說︰「你的手下怎麼打我,我就怎麼打你!」
這時一個爛仔抽出一根雞蛋粗細的剛管,照著朱貴的背拼命就是一下,朱貴多少有點遲鈍,沒有躲開,被砸得哼了一聲,胸音都出來了,但終究筋骨強壯沒有倒下去,朱貴一胳膊肘拐住那爛仔,奪下他的鋼管,跳著高給改錐就是一鋼管,只听喀吧一聲,好象是什麼東西斷了的聲音。朱貴抹著血,猙獰笑道︰「夠公平吧,連力道都是一樣的。」
我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跟張清說︰「是不該管管了?」
張清說︰「沒事,快結束了。」
改錐奄奄一息地說︰「別……別打了……」
朱貴道︰「我可沒打你,你挨的都是你自己人下的手。」
這時本來大部分的痞子都已經被震住了,都停了手,結果一個小混混一時沒收住手,一個嘴巴子抽在朱貴臉上,這才愕然地看著周圍早已經退開的人,朱貴踫都沒踫他,還沖他笑了笑,滿嘴都是血沫子,他一把把改錐提起來,掄圓了就是一個超級大巴掌,一聲巨響之後,改錐 里啪啦往外吐牙和血水,朱貴把他提在胸前,指著那個小混混說︰「看,這巴掌是他扇你的,可不怪我。」
改錐又氣又悶,想也沒想照那個小混混臉上就是一巴掌,把那小混混打得愣了半天,忽然哇一聲哭著跑了。
楊志失笑道︰「朱貴這小子這招太損了。」
朱貴提著軟綿綿的改錐,繞場子轉,每到一個痞子跟前,就把臉貼上去,挑釁地說︰「來,打啊,我要還手我是你孫子!」改錐歇斯底里地喊︰「不許打,不許打!」
我看到這也不知是該樂還是該寒,我這時才真正了解了「旱地忽律」這個綽號的含義︰你看朱貴平時笑眯眯的,可到了這種時候真比鱷魚還狠,還嗜血。
這時,那幫痞子外圍的一個人估計是心理承受力達到了極限,從衣領里抽出一把一直沒用上的小砍刀,照著朱貴就沖了上來,朱貴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挺著肚子站在那,在改錐耳邊輕輕說︰「他砍我哪,我砍你哪!」
改錐嚇得魂兒都沒了,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勁,抓過旁邊一個人手里的棍子,擋在朱貴面前,那個混混大概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所以是閉著眼沖上來的,根本沒看見前面的人已經換了,而且也不知道躲閃,被改錐一棍子抽倒在地上,改錐指著他惡狠狠地罵︰「你個王八蛋,擺明了就是想害死老子自己當老大。」然後忙回頭跟朱貴賠笑。
朱貴一腳把改錐踢翻,說︰「這樣的老大,你們還願意跟嗎?」
一個混混把手里的鋼管扔在地上,看了一眼改錐,靜靜地問朱貴︰「我們能走嗎?」
張清這時才慢悠悠地說︰「以為我兄弟真的白打了?每個人留點什麼吧。」楊志拉了他一把說︰「算了,這些人比牛二懂事多了。」
張清無奈地搖了搖頭,跟那些人說︰「滾吧。」
一干痞子如遇大赦般四散奔逃,就剩黃毛不走,他滿臉崇拜地跟朱貴說︰「大哥,我以後跟你混。」
朱貴不耐煩地揮手︰「混個毛,把腦袋上的破銅爛鐵摘巴摘巴好好當人,滾滾滾。」黃毛只好失望地走了。
朱貴把腳踩在改錐腦袋上,改錐驚恐地大叫︰「大哥大哥,你不是不打我嗎?」他上被扎了一下,嘴里大概還剩不到5顆牙,這還都是小意思,肩膀上的骨頭也被朱貴砸斷了,軟在地上像只半死不活的蛤蟆。
「不打你可以,告訴我柳軒在哪?」
「我不認識柳……」
話沒說完朱貴就一腳跺在他臉上,血水噗嗤一聲吐了出來,楊志看得連連搖頭,邊往近前走邊說︰「還是讓我殺了他吧,我看著不落忍。」我忙死死拉住他,最後楊志嘆著氣回去了。
張清說︰「楊志哥哥就是心軟……」
朱貴踩著改錐,眼里閃過一絲凶光,從嗓子眼里往出蹦字︰「別說你不認識姓柳的,要不我就把你腦袋踩進地里去。」
「我認識我認識……但我只有姓柳的電話,剛才一直打都關機,我跟他真的不熟,他那種人是瞧不起我的。」
「號碼給我!要不開機我還把你踩進地里去。」
改錐掏出電話來一看就哭了︰電話不知什麼時候被打爛了,當然,他到不是心疼電話,他看出朱貴正在氣頭上,生怕他真的一腳踩下來。
我見差不多了,走上去說︰「跟他要不如和我要呢。」
朱貴詫異地說︰「你也有?」
我指了指臉上的傷說︰「下午我就是去見的他。」
「你怎麼沒跟我說?」
「老朱,這件事到此為止吧,我已經替你把他腦袋拍成四稜的了,不信你可以問李靜水他們。」
朱貴忿忿道︰「你怎麼沒讓我去呢?」
「你是客人嘛,這種體力活怎麼能讓你做呢?」我打著哈哈說。
朱貴狠狠瞪了我幾眼,但知道柳軒已經小受懲戒氣也就消了不少,他邁開腿,把改錐提起來,問他︰「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
改錐抖若篩糠,說︰「我不該認識姓柳的。」
「還有呢!」
「……我不該瞎了狗眼來收大哥你的保護費。」
「還有呢!」
「……我不知道。」
「嗯,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你不順眼滾吧。」
然後朱貴親熱地摟著我和張清的肩膀說︰「走,喝酒去。」
我心中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柳軒的事情終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如我所想,好漢們知道柳軒已經被逼得背井離鄉,也就不為已甚了。
我們進了酒吧,就見一張桌子前圍滿了人,擠進去一看,竟然是楊志,這家伙長得丑不說,還沉默寡語的,什麼時候人緣這麼好了?
只見他手里提著一個桶,面前擺滿了杯還有鈔票,楊志邊往杯里倒酒邊說︰「這是我自家兄弟釀的酒,你們不要給我錢。」
張清「喲喂」了一聲,這才看清楊志手里提著是我們下午喝的那桶「三碗不過崗」,我們幾個人一下午喝了小半桶,剛才楊志回來以後甚是無聊,就又找出來喝,這酒一大特點就是酒香濃烈,很快楊志旁邊一個哥們忍不住了,提出要用錢買一杯嘗嘗,楊志沒當回事,給他倒了一杯,卻沒要錢,哪知這哥們越喝越上癮,又不好意思再要,這回非得用錢買不可,慢慢的周圍的人也都被吸引了過來,一來是聞著酒香,二來是跟著湊熱鬧,有趣地是這酒楊志既然不說賣,也就沒個價,人們排著隊,端著杯等著買酒,輪到自己的時候有給100的,有給50的,最少的也有20塊的,其中還有一張100塊的美金。
第一個人給完錢,楊志就想追著給退回去,但後面的人都催著讓他倒酒,就這樣堆在他面前的錢越來越多,楊志急得臉通紅,連那片青也淡下去不少,他連連說︰「這酒不要錢這酒不要錢」等多半桶酒倒得剩個底兒了,他面前的錢幾乎鋪滿了桌子,沒有買到的人都紛紛抗議,當他們知道楊志是酒吧老板的朋友時,更加不滿,說酒吧藏私,孫思欣正在安撫他們,見我來了把情況一說,我說︰「這還不好辦,明天我雇輛車去村子里灌它一水車來不就行了?」
這時的酒吧里清香撲鼻,就連邊角和包廂里的顧客都被引得饞涎欲滴,紛紛起義,加入到要酒喝的隊伍里。
孫思欣忽的跳上舞台,清清嗓子說︰「謝謝各位朋友的光臨和捧場,本店剛剛推出了一款實驗品,相信不少朋友已經體驗過了,現在我宣布,從明天開始,這款實驗品將正式在我店面向廣大顧客!」
小伙子腦子就是活啊,我贊賞地看著他,台下忽然有人高聲問︰「這酒叫什麼名字?」
孫思欣一愣,急忙用眼光在人群里搜尋我,我也是一腦門子汗,情急之下想到這酒是武松發現,又被杜興釀出來的,就沖他做口型,孫思欣盯著嘴,看了半天,台下的人都不說話,在等著他報名。
孫思欣看了半天終于看明白我說的是四個字,然後他把麥克風支到嘴上,很莊重的說︰「這酒叫五星杜松!」我一拍腦袋。
台下馬上有人問︰有六星的嗎?還有人問︰多少錢一杯?
孫思欣又看看我,我心想平常的散酒也就一兩塊一斤,這個賣5塊錢總不至于賠本,于是就沖他伸了5個手指頭。
孫思欣激動地、煽情地大聲說︰「我們的五星杜松酒,明天開始優惠大酬賓,50塊一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