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柏林牆

正吃喝間,一條漢子從外面向這邊走來,有人眼尖,喊道︰「是武松哥哥。」

方鎮江一挑簾子進來,好漢們轟然站起,二話不說先是一真狂灌,方鎮江滿面帶笑來者不拒,喝了能有十來斤酒這才告一段落,他來到我跟前把一張卡丟進我懷里道︰「說好了的,給你剩了50萬。」

我見他抱著安全帽,問︰「你又回工地了?」

方鎮江點頭︰「工作不能丟,我還得給我娘養老呢。」

我把卡遞給他說︰「那這錢你拿去吧。」

方鎮江不接,掃我一眼道︰「你當我什麼人?」

這時花榮站起身,迷惑道︰「武松哥哥,你這是從哪來?」

有人在耳邊低聲說︰「武松哥哥還沒恢復記憶,你吃的那顆藥其實是他的。」同樣的,也有人告訴方鎮江面前這人是花榮,方鎮江拿過一只碗同花榮干了一杯,道︰「好兄弟,你的事我听說了,活著就好,其它的都是扯淡。」

花榮為難地說︰「哥哥,我一定想辦法讓你恢復身份。」

方鎮江一擺手︰「恢不恢復的有什麼關系?我現在過得很好,沒有外債,家有老娘,兄弟滿天下。」方鎮江往嘴里塞了兩個饅頭,吃了幾口菜,站起身道︰「你們喝著,我回工地了那個把剩下的菜打包我帶走吧,那邊那幫兄弟還餓著呢。」

好漢們听他這麼說心里都不好受,一來為方鎮江現在生活窘迫,二來听他口氣終究是跟那幫工友們比以前的兄弟親。但這正是武松的英雄本色,他要一味貪圖安逸也就不是那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了。

盧俊義拉著他的手道︰「別走,把那些兄弟也叫來一起喝酒就是了。」

方鎮江笑道︰「不用了,都是些粗人,上不慣席面的。」

李逵聞听把桌子上的盤碗拍得直跳舞,怒喝道︰「你這是什麼話?明明就是不拿我們當兄弟了。」

方鎮江笑了笑,也不以為意,自己動手把桌上的菜歸攏在一起,裝了幾個飯盒就要走,那邊,段天狼的同門弟子們都已知道這就是那個傷了自己師父的人,交頭接耳了一番後好象要蠢蠢欲動,方鎮江看在眼里,毫不理會,段天狼見自己再不出面事態就要向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只好端著一碗酒走過來,方鎮江見了,把手里的東西放下,也倒上一碗酒,對段天狼道︰「這位大哥,那天是我鹵莽了,多多見諒。」說著在段天狼碗上踫了一下一口喝盡,扭頭跟我說︰「小強,那天擂台上那個大個子是誰?有時間介紹我們認識,我要和他喝酒。」

由此可見方鎮江終究是江湖禮數不忘,江湖人講究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和段天狼交手是他把對方打了,這時候說幾句場面話給別人一個台階下,但是絕口不提誰對誰錯,那就表示︰跟你喝這碗酒是因為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但我並不理虧。他當面問詢我項羽,那更是表明了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

段天狼雖然一身好功夫,但他並不是真正的江湖人,一時間哪能反應過這麼多,他見人家酒也跟他喝了,便又走回座位,他那些徒弟們也只得都坐下了。

方鎮江從進門開始可以說就干了兩件事,還錢、喝酒,但是他的豪邁過人頓時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其中就有一個人的眼楮眨也不眨地盯在他身上,片刻不舍離開,扈三娘用手在這人眼前亂晃,笑道︰「妹子,看傻了?」

佟媛這才意識到失態,低著頭紅著臉挪筷子玩,嘴里敷衍道︰「我……喝多了。」

扈三娘哈哈一笑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這個兄弟為了你不是也跟姓段的掐了一架嗎?」

佟媛驚訝地「啊」了一聲,听扈三娘一說才知道方鎮江和段天狼在小酒館里的事情,臉上越發的紅了。其實那天比賽她戴著頭盔,方鎮江根本沒見過她的正臉,那聲彩他是為項羽喝的。

但是女人這種生物胡思亂想起來是很嚴重的,只要不是包子那個級別的看見路邊有人撞電線桿子,肯定會想︰他剛才是不是在偷看我……

佟媛眼見方鎮江要走到門口了,鼓足勇氣站起來擋在他面前,盯著自己腳尖道︰「你……把這個喝了再走。」擂台上劈5塊磚眼楮都不眨的女魔頭此時竟大有扭捏之態。

方鎮江走著走著忽然被被攔住去路,打眼一看,只見一個頭發烏黑順滑得可以去做廣告的高挑女孩站在自己面前,長長的睫毛指著地,竟是嬌美不可方物,不禁也傻了,可是看了看她手里端的東西,喃喃道︰「這個……我實在喝不進去。」

佟媛一听有點不樂意了,顧不得再裝淑女,雙眉一擰道︰「別人的酒你十碗八碗都喝了,我的一碗你都……」說到這忽然「哎呀」驚叫了一聲,用手捂著嘴,臉蛋瞬時間紅透了,原來她這時才發現自己手上端著碟醋……

扈三娘哈哈笑道︰「武松兄弟你就喝了吧,我這妹子為你好,特意給你解酒的。」

段景住促狹地喊︰「今晚吃醋,誰家借點螃蟹」

佟媛和方鎮江都臊了個大紅臉,還是好心的宋清給二人換上酒碗,兩個人踫了一下,邊喝邊緩緩地注視著對方,大廳里所有人都微笑地看著他們兩個,我卻惡寒了一個,和身邊的一個人異口同聲道︰「英雄美女太狗血了!」我伸手問那個兄弟︰「貴姓啊?」

那人跟我握了握手︰「好說,張小花。」……

等兩人喝完了酒,扈三娘問方鎮江︰「兄弟,不走了吧?」

方鎮江囁嚅道︰「我……我還有……」

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方鎮江的決心已經動搖得像80歲老太太嘴里的牙齒了。

這時戴宗推開窗戶喊︰「王五花,王五花」

正從外面路過的戴宗的徒弟王五花道︰「嘛事啊師父?」

「去,把那邊工地上的叔叔們喊過來一起喝酒。」

王五花把一只手放在身前當馬頭,另一只手在上邊拍邊喊︰「駕,駕!」一溜煙跑了,董平笑道︰「這孩子多聰明呀,知道真馬比假(甲)馬跑得快。」戴宗狠狠瞪了他一眼。

扈三娘把方鎮江按在自己椅子上道︰「你們聊,要是嫌這吵就回宿舍聊……」佟媛眯縫起了眼楮,扈三娘舉手大叫︰「算我多嘴算我多嘴。」

方鎮江見扈三娘走開了,沒話找話地說︰「你眯眼楮的樣子真好看。」可見他並不了解佟大小姐,這里除了他誰都知道佟媛一眯眼楮就代表要「大開殺戒」了,他要喜歡看,那以後可就有的「受」了。

我趁機坐過去跟方鎮江說︰「鎮江,以後也別打工了,來學校帶孩子們練功夫吧。」佟媛看著方鎮江,要听他怎麼說。

沒想到方鎮江這回毫不猶豫地道︰「不行,我得跟著那幫兄弟,我們是一起出來的,現在我半路走了讓他們繼續受苦算怎麼回事?」

我不禁狠狠地贊了一聲︰這才叫好漢!在大節上穩如鐵的男人,他方鎮江是一個十足的現代人,應該很明白這個社會的現實和殘酷,苦力和老師之間有多大差距?尤其是有了心愛的女人以後還能做出這樣的抉擇,簡直可愛得有點迂腐或者說迂腐得有點可愛了。所以說武松是我偶像,偶像是什麼?偶像能做了好事不留名,偶像能挺身而出堵槍眼,偶像能為了不暴露隊友趴在烈火里不動彈,偶想能曰更2萬字……簡言之,偶像做的事情我們都很佩服但就是做不到武松就是我偶像。

我發現佟媛看方鎮江的眼神已經迷離了,這小妞已經作廢了,國慶以前非被方鎮江拿下不可。

就連別人也都紛紛挑起大拇指稱贊這份義氣。我見方鎮江心意堅決,慢條斯理地跟他說︰「我這個學校以後用人的地方很多,水工電工燒鍋爐的,不知道你那些工友們有沒有興趣?」

方鎮江使勁一拍我肩膀︰「我替他們謝謝你!」

我揉著肩膀站起來訕訕地說︰「那不打擾了,你們聊吧。」這小子一巴掌差點把我拍成楊過,佟媛要給我也來一下我就成維納斯了。

這些事情定下來以後我留下他們繼續喝,一個人背著手在校園里四處轉悠,喝了點酒以後我腦子更亂了,看著工地上千軍萬馬在忙碌著我甚至發了一會愣,現在的育才雖然看上去最多的還是鋼筋水泥,但雛形已成,它遲早是要騰飛的,問心無愧地說,我們學校除了我,無一不是頂尖精英,可是這些精英都是些什麼人吶︰古代的,現代的,半古半今的,植物人幻化來的,我真不知道該讓他們如何相處,育才如果真是一個山村小學倒好辦了,可它現在已經有國家力量滲入,它勢必會更加強大,而我的客戶們也將源源不斷地到來,我的初衷原本就是為他們建造一個棲息地而已,那麼也就是說以後將有更為嚴峻的危機等我處理︰大量的客戶能否安全融入到這個社會。

我看著已經顯得孤零零的舊校區出了一會神,忽然靈機一動︰為什麼不把他們徹底分開呢?現在好漢們和程豐收段天狼他們在一幢樓里住,新校區建好以後完全可以讓後者搬過去嘛,再以後就照此例,凡是新的客戶一律住進老校區,而學生們和國家調集來的教員一律進新校區,到時候隨便編造個理由,嚴禁一切學生進入舊校區,這樣就減少了相當大部分的接觸面,而那些教員和我的客戶們之間的交流應該不會太多。

可是也有一些小問題,那就是比如寶金這樣的人到底應該住在哪邊?當然,我更偏向于讓他住在好漢們這邊,可事實上最為棘手的並不是他或者說他這一類人的問題,最難辦的是︰花榮和秀秀怎麼辦?花榮那鐵定是要跟好漢們一起的,難道讓他和秀秀近在咫尺卻兩地分居?還有我兒子曹沖怎麼辦?我們吃飯的時候這家伙露了一小臉,後來又跑出去和同學們玩去了,他的人緣很好,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倒是希望他能忘掉現在的身份一心一意做我兒子。

還有還有,方鎮江這種心知肚明卻又沒恢復記憶的人該怎麼處理,萬一住在新區又說漏嘴怎麼辦?住舊區的話他和佟媛結婚了怎麼辦?

我有一個優良的傳統就是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就像我當年參加數學考試的時候都要帶一本小人書一樣,把答案胡亂填完就算完了,就是因為那個時刻我能想通的事情幾乎沒有,別人偷偷模模地翻書是為了作弊,我偷偷模模地翻書是為了解悶兒給我書我也找不見。

但有一個問題我是明白的,我需要一堵牆!

這時我就見育才的總工程師崔工腆著肚子出現在我眼前,我們今天會餐特意給他送去了酒菜,崔工看來沒少喝我們的五星杜松,紅頭漲臉地叉著腰在那指揮幾個副手呢。

我跑過去說︰「崔工,商量下,給我們學校加一玩意兒。」

崔工見是我,沖幾個副手氣吞山河地一揚胳膊︰「……就這麼辦,你們去吧。」

崔工打著酒嗝兒看了我一眼︰「你要什麼玩意兒?」

我學著他大氣磅礡的樣子一揮手︰「從這到那,我要一面大大的牆。」

崔工還沒明白︰「你說屏風?」

我跟他說了半天他也不懂這不怪他,他是一個工程師不是一個瓦匠。

我從他胳肢窩里抽出藍圖展開,沖他伸手︰「給我筆。」

崔工完全被我弄懵了,一邊遞支鉛筆給我一邊納悶道︰「你不是不會看地圖嗎?」

我不搭理他,在藍圖上找到現在的老校區,然後用紅鉛筆切著老校區粗暴地劃了兩道子,幾乎橫貫了整張紙,有一截都劃到地上去了,我說︰「看明白沒?新校區和老校區之間我要這麼一堵牆!」

崔工用顫抖的聲音說︰「你別害我了,你到底要干什麼?」

「那你別管,給我壘起來就行了。」

崔工無聲地把圖紙卷起來坐在底下,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不說話,光看我。

我說︰「卷起來干什麼,看明白沒?」

崔工靜靜道︰「不用看也明白了這張圖紙我不要了。」然後他用飽含感情的語調跟我說,「兄弟呀,我不知道你要干什麼,但是育才也是我的心血呀,你就別禍禍它了。」

我堅決地說︰「我不管,這回你一定得听我的,我知道你是為名聲著想,你要不給我壘等你完工走了我給每座樓都披紅掛綠,不把它裝飾成村支書的小別墅不算完,然後每條彩綢上都寫︰設計師,崔某某……」

崔工小臉兒像是已經披紅掛綠一樣變幻著顏色,最後他終于嘆息一聲道︰「你先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想的行嗎?」

我說︰「怎麼想的你也別管,我就告訴你我這堵牆就是為了擋人的,要高,兩米五,它要整個把學校切成兩半,就中間給我留個腳門走人。」

崔工疑惑道︰「你這是要建……柏林牆?」

「不管什麼牆,我要的是切實的效果,能把人隔開。」

崔工甩著手道︰「你這是圖什麼呢?你要是嫌舊樓寒磣,我不是早讓你推倒了嗎,我給你起新的。」

我說︰「我不是也早告訴你了嗎,這舊樓就跟我老婆一樣,我要用牆把它圍起來我這就是」我一拍大腿,「對,我這就是金屋藏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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