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上,兩個身材高大眉目深邃的男子異常顯眼,來往的人總忍不住多看一眼,但他們渾然未覺,自顧走著。
身穿玄衣的男子側頭對一旁不起眼的中年男子道︰「李少卿,本王讓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被問話的男子聞言面色有些古怪。
他好歹是鴻臚寺少卿,結果卻干起紅娘的事來了。
可又惹不起這位爺。
蠻尾國在大周人心中雖是蠻夷之地,無可否認,這個小國的戰斗力是極強的,特別是這次來朝,皇上對他們明顯重視起來,有意把初霞郡主許配給大王子,就是最佳的佐證。
「二王子,在下已經打听過了,鎮國公府的大姑娘正是十四歲。」李少卿說著,有些好笑。
如今京城都傳遍了這位王子和鎮國公府大姑娘的事,可當事人倒是完全不知情,還托了他去打探。
看來,這位二王子對鎮國公府的大姑娘是真的有意了。
「她看起來就是十四五歲的樣子,還異常美貌,是不是?」二王子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暗惱大周朝規矩莫名其妙,男女連面都沒見過就要成親,就不怕娶個丑八怪或者嫁個懦夫嗎?
他們蠻尾國的女子選夫,都是在角斗場上選勇士的,男兒娶妻,更是會在各種載歌載舞的盛會中選擇自己心儀的美麗姑娘。
李少卿有些尷尬︰「二王子,在下,在下也沒有機會見那位姑娘。不過听內子說,鎮國公府的三位姑娘中,大姑娘是最美貌的。」
「那就應該是她!」二王子眼楮一亮,隨後有些懊惱,「難道就不能見一面嗎?」
李少卿嚇了一跳︰「二王子,這。這可使不得。我們大周男女七歲不同席,講究的人家里,就是親兄弟滿了十歲還要挪到外院去呢,更何況是外男了。」
見二王子相當不滿,忍不住道︰「大周和貴國,不一樣……」
「是不一樣。」二王子皺皺眉,「可比我們蠻尾開放多了,男女連一面都沒見過就能一起睡覺了。」
「咳咳!」李少卿劇烈咳嗽起來,嘴唇哆嗦的望著二王子。
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開放。開放!
心中狂吼著,作為與外賓打交道的官員,特別是被皇上授意要好好招待對方的官員,李少卿只得默默把這口老血咽了下去。
還是大王子拍了拍二王子的肩膀︰「二弟,我們要入鄉隨俗,你要是喜愛那位姑娘,就不要讓她為難。」
哎喲喲,耳朵聾了。
李少卿恨不得掩上耳朵。
什麼喜愛不喜愛啊,這。這樣的話怎麼說得出口!
二王子點了點頭,不自覺模模胸口。
他想她,發瘋的想她。
她可真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姑娘,長發披散拂動著他面頰的樣子。就像盛開的最絢麗的格桑梅朵一樣,燃燒著他的心。
李少卿默默轉頭。
鴻臚寺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總要和未開化的人打交道,他。他不干了!
鎮國公老夫人的壽宴臨近了,國公府里里外外收拾的煥然一新。
遠道而來的客人已經安排在了客房里,族里也來了許多人。
羅氏一族在清河。離京城很近的一個縣城。
原本的族長是老鎮國公,清河老家那邊一直是老鎮國公的堂弟代管著,老鎮國公痴傻後,代管的人就順理成章接手了族長之位。
這次來賀壽輩分最長的,就是族長的妻子唐氏。
妯娌二人說起來也有數年未見了,老夫人挺高興,把府里小輩兒都叫來見禮。
甄妙腳傷未好,作為新婦這樣的場合卻不能缺席,甚至可以說,她是著重要介紹的人。
果不其然,唐氏拉著甄妙左看右看,出手就是一對分量十足的金鐲子,鐲子上還嵌著貓眼大的八顆紅寶石。
甄妙拿著手都有些軟了。
這,這是哪兒來的有錢老太太啊!
然後羅知雅出來見禮,老太太細看了幾眼︰「這是元娘吧,怎麼幾年不見,瘦成這個樣子啊?」
老太太藏不住心事,很有些不滿的掃了田氏一眼。
田氏都快跪了。
她真是最煩這位老太太來了!
分明公公才是鎮國公,她一個族長媳婦,比老夫人還會擺長輩譜兒,偏偏老夫人還不見怪,和這老妯娌關系好得很,弄得她們這些晚輩敢怒不敢言。
元娘這幾日是瘦了,可她模樣好,眼楮大,這麼一瘦,分明是更加動人,這老太太也不知什麼眼光!
老夫人卻是明白的。
早年時局不穩,不是沒打過仗,守在清河的族人亦是遭過難的,甚至有過三餐不濟的日子,唐氏最看不得臉尖體弱的姑娘,總覺得這樣的沒福氣。
「姑娘大了,這是抽條了呢。」老夫人給羅知雅解了圍。
想著孫女無辜受的委屈,有些不忍。
羅知慧出來見禮。
她只比羅知雅小一歲,鵝蛋臉白白淨淨,一雙眼黑葡萄似的看著就聰慧,加之一身嫻靜的氣質,這幅模樣最是討長輩喜愛。
果然唐氏打賞的東西雖與羅知雅一樣,笑容卻多了不少,還直夸宋氏會教養。
田氏氣的七竅生煙卻不敢吱聲,只盼著壽宴快點過去這老太太趕快滾蛋!
接下來是羅知真。
三姑娘只有六歲,自打女乃娘被處置了,整日的也不出個聲,站在那里像個小老鼠似的,半天才說出一句請安的話,然後就不言語了。
唐氏皺了眉,當著這麼多晚輩的面到底不好多說,拿了朵金珠花賞了就不再多看了。
「元娘,帶你兩位妹妹下去玩吧。」老夫人開了口。
羅知雅沒動。
見眾人都看過來,輕輕跪了下去︰「祖母,今日長輩們都在,堂祖母也來了,孫女有幾句話想說。」
老夫人端著茶︰「元娘。有話起來說。」
羅知雅沒有動,筆直跪著︰「祖母,這幾日的流言,到底是牽扯到孫女身上讓國公府蒙了羞。孫女自請閉門抄頌佛經一年,保佑長輩們身體康健,國公府平安如意。」
「元娘,你這說的什麼話?」田氏驚呼一聲,看向老夫人,「老夫人,這事。元娘是無辜的啊,她這樣不是耽誤了」
老夫人明白田氏的意思,看著地上的羅知雅︰「元娘,你母親說得對,你本就是無辜受累,犯不著自罰,祖母也不是那糊涂的人。」
羅知雅神情堅定︰「祖母,您和母親疼惜我,孫女明白。只是這事情既然扯上了孫女。那麼沒錯也是錯。求祖母答應孫女的請求,就當是孫女的錯,為此受的責罰吧。」
羅知雅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把驚馬的事攬到了自己身上。算是大義凜然的保下了甄妙。
畢竟站在國公府的立場,她閨譽受損比甄妙清譽受損要好得多。
大周比前朝民風開放,像她這樣頂多算是名聲微瑕,可要是已婚的婦人當街被陌生男子摟抱了。那可就是笑話了。
羅知雅這番作態,果然讓老夫人高看了一眼,心道關鍵時刻。這個孫女還是拎得清的,這次受的委屈,將來定要好好補償。
田氏瞥見老夫人神色,心中暗笑。
換得老夫人的內疚,真說起來,將來到底是不是吃虧還不一定呢。
然後悄悄瞟了眼甄妙,正見到她伸手拿了塊桂花糕塞進嘴里,笑眯眯的看著。
不由氣炸了肺。
這,這是多厚的臉皮,元娘都這樣表態了,她這個罪魁禍首不說一起請罪,至少要坐立不安吧,她居然吃桂花糕!
難道,她還真以為當街被抱的是元娘不成!
「甄氏,你怎麼看?」田氏不自覺問了出來。
目光都看過來。
甄妙眨眨眼,一臉誠懇︰「二嬸,我只是元娘的堂嫂,哪好提什麼意見。」
田氏一口熱血上來。
什麼叫給元娘提意見,到底是誰犯的錯,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還不知道啊?
老夫人自打心里起了猜疑,見甄妙這樣也不覺什麼,嘆氣道︰「既如此,就依元娘的意思吧。你的委屈,祖母記下了。」
「祖母」羅知雅微微紅了眼圈。
幾個小輩這才退了出去。
老夫人把田氏和宋氏留下來︰「當著你們五嬸的面,我們就把老國公早年那件心事了了吧。賀家那孩子來了一段日子了,我冷眼看著,是個好的,雖然有眼疾,平日活動並不妨礙。你們兩個怎麼看?」
「兒媳沒什麼意見,都听老夫人的。」田氏沒有遲疑地道。
她怕什麼,老夫人既然準了元娘閉門一年,把驚馬那事攬到自己身上,就不可能還把她嫁給一個瞎子!
無論是為了元娘還是賀家,都不能。
把國公府姑娘嫁過去,是為了報恩,老夫人斷不會把剛剛損了名聲的孫女嫁過去讓賀家說嘴。
而為了元娘的委屈,老夫人也不會讓她再受委屈嫁給一個有眼疾的人。
宋氏淡淡微笑著︰「兒媳也听老夫人的。」
老夫人輕嘆一聲︰「二娘聰慧嫻靜,和賀家哥兒倒是良配,就給他們定下來吧。」
一qi 落定,宋氏依然掛著微笑,去了羅知慧那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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