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縊了?可救回來了?」
百靈見甄妙眼神不對,有些擔憂,但還是如實說了︰「沒有,說是發現時身子都僵了。」
甄妙瞬間渾身冰冷,臉上血色褪得一干二淨,隨後又漲紅了臉。
她心中又氣又恨,還有一點說不清的悲哀。
氣的是溫雅琦半點不考慮別人的處境,這麼一死生生造成了最難的局面,哀的是那到底是個才剛剛十五歲的小姑娘,就如我們平時討厭一個人,或許不願意和他說話,不願意見到他,甚至跟他對著來,可要說希望他死,卻沒有的。
「去建安伯府!」甄妙把那未看完的信收入衣袖,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頭喊來半夏︰「半夏,你去衙署對世子說,伯府住著的表姑娘沒了。」
「噯。」半夏忙去牽馬。
甄妙重新上了馬車,紫蘇和青黛一左一右陪著。
「大女乃女乃,您且寬心,一qi 等到了伯府再說。」見甄妙雙手無意識揪著坐下錦墊,手背青筋都凸了出來,紫蘇就勸道。
甄妙苦笑︰「我就是擔心母親。」
她都不敢想現在溫氏怎麼樣了。
任誰娘家佷女在自個兒這住著,結果上吊死了,哪怕與娘家不親近的,里子面子也丟得一干二淨,羞于見人了,更何況溫氏對溫雅琦是真心疼愛的。
甄妙掀起車簾,催促︰「快一些。」
車夫听了,把馬鞭高高揚起抽在駿馬身上,馬車奔馳起來。
不遠處兩個騎馬的人勒住韁繩。
一個身穿赭衣的青年面帶不滿︰「誰家如此猖狂,馬車行的這麼快,也不怕撞傷了人,還讓六皇子您給讓路。」
六皇子眼中閃過深思。
一般來說,男子出行都是騎馬。乘車的皆是婦孺。
那馬車上的標志他隱約瞧著像是鎮國公府的,怎麼急匆匆往那個方向去了。
六皇子放蕩不羈的名聲雖在外,實則是個聰慧多思的,看著馬車行去的方向,再把鎮國公府可能出門的女眷背景一想,頓時猜出來車中人的身份。
竟然是佳明,她急著回娘家作甚?
此時的六皇子,自然還不知道伯府一個寄居的表姑娘鬧出來的那點事,卻鬼使神差的生出了探究的念頭。
「無傷,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建安伯府。」
「建安伯府?」遠威侯世子蕭無傷驟然想到了什麼,笑得格外欠揍,「六皇子,您這是想小嫂子了吧?」
遠威侯府根基深厚,是不遜于鎮國公府的勛貴之家,要真的說起來,無依無靠的皇子還不見得比得上侯府的世子得意。
也不知為何,蕭無傷自幼就和六皇子投脾氣,自告奮勇當了他的伴讀。不知讓多少皇子及背後的人扼腕。
也因此,六皇子歷來不把蕭無傷當純粹的伴讀看,私下里二人倒是兄弟般的相處。
甄靜一個侍妾回娘家養胎,蕭無傷知道後還暗笑了許久。心道六皇子竟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看來不是一般的喜愛了,難怪那次去北河還帶上了。
听了蕭無傷的打趣,六皇子笑斥道︰「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有麼?」蕭無傷擠擠眼。「六皇子,您也要小心點,可別被哪個御史逮著了。」
雖說六皇子還沒有娶妻。可如此寵愛一個妾侍也是過了,落在那些古板的御史眼里,可就有的罵了。
六皇子舉起馬鞭,輕輕抽了蕭無傷一下,罵道︰「你倒是越來越放肆了。」
隨後一拍馬背︰「行了,我先去一趟,管好你那張嘴。」
六皇子嘴上這麼說,心中卻無所謂。
在那陰暗詭秘的內宮里,沒有母親的庇護,他要不是這麼荒唐,恐怕墳頭的草都長得老高了,哪能長大成人。
見六皇子一路揚塵而去,蕭無傷搖搖頭,嘆道︰「哎呀,這可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怎麼讓我過不去的美人兒,到現在還沒出現呢?」
馬車停在建安伯府門口,沒等人扶,甄妙就拎著裙角跳下去。
正欲進去,忽听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回頭一看,羅天珵已經到了近前。
他跳下馬快步走來,不顧旁人眼光,就把甄妙拉入懷中拍了拍後背︰「莫怕,有我呢。」
那一瞬間,甄妙眼圈就紅了,沒好意思抬頭,默默點了點頭。
二人先去了寧壽堂。
建安伯老夫人看起來有幾分憔悴,甄妙瞧著就覺得難受,喊了一聲祖母。
老夫人嘆口氣︰「去看看你娘吧,她當時昏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你二姐月份重了,就沒給她送信。」
說完便疲憊的閉上眼,心中對溫氏隱隱有了幾分不滿。
刻薄死寄住在府上的表姑娘的事一傳出去,伯府是徹底沒有名聲可言了,別的倒也罷了,只可憐冰兒和玉兒兩個丫頭,親事別有波折才好。
「祖母,那我先過去了。」知道老夫人心里不痛快,甄妙伸手握住老夫人的手搖了搖︰「祖母,等看完母親,我來陪您。」
老夫人拍拍甄妙︰「去吧,好孩子。」
甄妙到了和風苑時,就見溫氏斜靠在引枕上,臉白如紙,神情呆滯,竟比早上分別時老了十來歲的樣子。
罕見的是,甄三老爺也在屋里坐著。
甄妙快步走過去伏在溫氏膝上,抬了頭︰「娘,女兒回來了。」
溫氏眼珠轉了轉,瞧著甄妙卻沒有一絲表情,只是喃喃念道︰「我怕她出事,派人守著,她說要去淨房,就那麼一會兒,就一會兒,她就在淨房上了吊……」
溫氏反復說著這段話,甄妙心越發下沉,看向甄三老爺︰「父親,母親一直這樣麼?」
甄三老爺點頭︰「自打見了表姑娘的尸體,你娘就這樣了,大夫說是痰迷心竅。」
甄妙倒抽一口氣。
羅天珵按住她的手︰「莫急。有位吳太醫擅長這個,我這就去請。」
其實夠資格請太醫的人家,需要時派體面的管事去就可以了,不巧的是今日吳太醫進宮當值,想請他出宮問診,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當然這些,自不必說。
甄妙此時心緒紛亂,自是想不了那麼多,遂點了點頭。
羅天珵沖甄三老爺抱拳︰「岳父,小婿先告退了。」
甄三老爺有些受寵若驚。連連道︰「好,好,你快去。」
往日這女婿對他都是淡淡的,雖沒有失禮過,只要不傻也能隱隱感覺到。
奈何這女婿金貴,他也沒法子。
羅天珵見狀,亦是嘴角微翹。
這位岳父大人素來荒唐,讓岳母堵心,連帶著累的皎皎心里不痛快。他自然是懶得給好臉色看,只要過得去不落了皎皎面子就是了。
今日見他守在岳母屋子里,倒還有那麼點意思,這才收了往日的輕厭。
羅天珵走後不多時。一個女子婷婷裊裊進了屋,端著一個托盤。
甄妙抬眸一看,竟是麗姨娘,眼底就流露了一點厭煩。
父母的關系一直不冷不熱的。甄三老爺大半時間都是歇在麗姨娘那,或是書房,可溫氏也才三十多歲而已。
「你怎麼來了?」甄三老爺問道。
「妾給太太熬了一碗粥。」
「太太不大舒坦。你就先回去吧。」
麗姨娘咬了咬唇,柔順的應了一聲是,依依不舍的看了甄三老爺一眼,這才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著女兒的面,甄三老爺居然沒多看麗姨娘一眼,反倒有些尷尬地模了模鼻子,道︰「不知道姑爺什麼時候能把太醫請來。」
甄妙心下稀奇,臉色和緩許多︰「應該很快的。」
見甄三老爺望向溫氏的眼神中有幾分真切的關切,甄妙心里一動,站起來道︰「父親先陪著娘,我去問問大伯娘,表妹的身後事該怎麼料理。」
母親遭難,父親若是心生了憐惜,說不準是他們重歸于好的契機,她還是不礙眼了。
甄妙走出去,喚來溫氏的貼身大丫頭錦屏細細詢問溫雅琦的事。
錦屏就道︰「太太怕表姑娘出事,命我們寸步不離的跟著,表姑娘一直……」
「都這個時候了,有什麼就說。」
「表姑娘一直在咒罵三姑女乃女乃,後來又開始胡亂罵開了。」錦屏看了一下甄妙臉色,遲疑了一下才道,「沒過多久謝煙閣那邊送來一些半成的繡品,並帶來三姑女乃女乃一句話。」
「什麼話?」甄妙不自覺攥了拳。
「三姑女乃女乃說……想必以後表姑娘也不會過去做女紅了,這些還是自己好好收著吧。」
「然後呢?」
「然後,表姑娘就不罵人了,變得有些安靜,我們還以為表姑娘想開了。後來表姑娘說要去淨房方便,婢子們自然不好跟著,可進去有一會兒也不見表姑娘出來,婢子們覺得不對勁闖進去,才發現表姑娘懸梁了,等放下來人已經不行了。」
「甄靜。」
甄妙喃喃咀嚼著這兩個字,一股怒火直沖腦門。
蛇蠍心腸,也不過如此了吧。
甄妙再不多說,帶著紫蘇和青黛就去了謝煙閣,錦屏見不對勁,忙去稟告了大夫人蔣氏。
蔣氏一听暗道不好,府里發生的這糟心事,恐怕離不開甄靜那賤人的推波助瀾,可她畢竟懷著皇孫,若真出個好歹,那就更要命了!
蔣氏帶著人,親自追了過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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