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甄妙就覺得周身一冷,連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
「怎麼了?」她下意識抱了抱胳膊,嬌聲問。
那聲音嬌柔輕軟,帶著全然的信任,羅天珵驟然從那種憤怒難耐的情x 中清醒過來,手按在桌角,面色平和,聲音平靜︰「沒事。」
甄妙就听 嚓一聲,低頭一看,桌角被掰了下來。
「世子——」
您真沒事?有病咱得治啊!
「這桌子,用太久,木頭都朽了。」羅天珵悄悄把掰掉的桌角踢到了桌子下面。
甄妙看看那背了黑鍋的八成新紅木桌,沒吭聲。
她忽然覺著,長公主梨園里那種石桌挺好的。
「世子,你是不是在吃醋啊?」她琢磨了一下,感覺抓住了重點,抱了他胳膊,笑嘻嘻問道。
「我吃什麼醋?」羅天珵挑眉,強撐著道,「我就是覺得,天熱了。」
天熱了,還是把君浩弄死吧。
「沒吃醋就好,辰王還說,你若是知道了會發飆的,我就說世子沒有那麼小心眼。」
羅天珵……
他就是小心眼,還要小心翼翼不要被媳婦發現,怎麼辦?
苦悶的羅世子一口一個把鴛鴦女乃卷都吃完了,然後心塞的不想說話。
許久之後,才來了一句︰「我記得你唱歌就走音,彈琴還不如我彈得好。」
甄妙吃驚︰「你是覺得,你和君先生合奏會更好?」
「合奏?」羅天珵聲音陡然拔高。「你們是合奏的?」
他眼楮里冒了火,抓著甄妙手腕,薄唇緊抿成一條線。
她一定是說了什麼很嚴zh ng的事!
甄妙默默想。
「皎皎——」
「是呢,當時君先生用樹葉吹奏,安郡王覺得單調,就讓我用君先生的琴合了一曲。」
羅天珵閉了閉眼,表面上看不出來,心中已經氣個半死。
前世,世人皆知,琴仙君浩。愛惜自己那具鳳尾琴。猶如眼珠子一般,什麼時候,隨便人踫了。
莫非,他和皎皎的緣分。真的是天注定。所以一見傾心?
還是說。君浩也像他這樣,帶著前世的記憶回來了?
羅天珵搖了搖頭。
不,如果他有記憶。第一次見到自己,就不會是那個樣子。
要說起來,以羅天珵現在的能力,想人不知鬼不覺的要了君浩性命,並不是難事,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他明白,這世上有許多事能隨著生死煙消雲散,可感情卻不能。
他不甘心,哪怕是忍著千般煎熬,也要等一等,看一看。重來一次,皎皎可還會多看那人一眼。
「皎皎。」他聲音平靜下來,仿佛那一刻的激烈情x 不曾存z i過,倒像是一個脆弱的少年,把頭埋在甄妙肩上。
「我想,我還是有點吃醋的,以後,你要合奏,就只和我一個人合奏好了,反正你琴藝也不高,不會有明珠蒙塵的遺憾。」
「世子。」甄妙咬牙,「我覺得最後一句話你不說,我會答應的更痛快點。」
羅天珵輕聲笑起來︰「那我就收回,反正咱倆心知肚明就好。」
「夠了。」甄妙嗔了一眼,「你以為我想獻丑啊,還不是卻不過安郡王的面子,他行事沒個定性,當時要是不應下來,誰知道又出什麼蛾子。」
提到安郡王,羅天珵眼神一暗。
他和君浩是好友,不可能不知道君浩的習慣,卻主動提出要皎皎合奏,是隨性而為,還是……有別的原因?
安郡王,這個本該死了三年的人,似乎給許多事情添了變數。
他似乎,也該好好查一查了。
「皎皎。」
「嗯?」
「過幾日,我可能又要出門了。」
「要去哪兒,去多久?」甄妙听了這話,心情忽然有些不好。
她想,那乍然出現的情x ,應該叫做不舍。
她已經習慣了二人相擁而眠,習慣了每晚用飯時,有一個比她吃的還多,還香甜的人。
出差什麼的,實在是太討厭了。
「還不一定,也或許不用去,到時候,就知道了。」
兩日後,一只蝴蝶風箏呈到昭豐帝桌案上。
這風箏,是出京辦事的歐陽澤小將軍帶回來的。
歐陽澤是歐陽將軍府的嫡長孫,原本在兵營歷練,開春時北邊鬧匪患,顧不得剛發現有孕的江氏,就被派去剿匪了。
出去兩個月,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回京復命,小將軍的名頭已經傳開了,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他還帶回這麼一件驚人的物件。
那風箏斷了線,已經有些殘破,上面寫了一行字︰「十里莊決堤,非天災,實人禍,河工含冤殞命,盼天網恢恢。」
最下面,是兩個蠅頭小字︰「靈芝。」
「這是怎麼回事兒?」昭豐帝指著那風箏,臉色難看。
把歐陽澤帶進宮里面聖的羅天珵看了他一眼。
歐陽澤單膝跪地︰「臣從荊州附近路過,無意間撿到了這個風箏,然後派了人去打探,發現荊州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設了關卡,凡往京城方向去的人,都要經過仔細盤問。臣覺得事情有異,不敢打草驚蛇,進了京就找了羅大人。」
「荊州,十里莊……」昭豐帝背著手踱了兩步,覺得有些疲憊,重新坐下來,「難道說,十里莊三日暴雨,決堤而傷亡極少一事,還另有內情?」
他又看那風箏一眼,表情莫測。
歐陽澤單膝跪著,覺得膝蓋都隱隱作疼了,才听昭豐帝開了口︰「羅卿。你和歐陽帶些人,悄悄去一趟荊州,朕要知道,這風箏上所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羅天珵低調離京七八日後,六皇子大婚。
田氏纏綿病榻,戚氏還沒好的徹底,就甄妙和宋氏一起去了。
甄妙和宋氏社交圈子不同,二人到了那里,被領到了不同的坐席。
雖是王爺大婚。和尋常百姓家並沒多少不同。天色暗下來,在喧囂的炮竹聲中,趙飛翠頭蒙著繡並蒂蓮的大紅蓋頭,紅綢與六皇子一人牽了一端。行了交拜大禮。隨後送去了洞房。
秀王妃邀請甄妙︰「我們去瞧瞧新娘子。」
大周是有這樣的風俗。新娘子入了洞房後,新郎要出去陪人喝酒,男方家親戚女眷則去新房里陪新娘。既是圖個喜慶熱鬧。也有提前審視新娘的意思。
當然,趙飛翠是皇後佷女,勉強混入了公主、郡主這些貴女的圈子,她們這些人,都是相熟的。
甄妙搖搖頭︰「王妃去吧,我在這里略坐坐就是了。」
秀王妃努了努嘴,伸手拉她︰「去吧,咱們這席面上的人都要過去,就留你一個干坐著,也不像樣子。」
見已經有人看過來了,甄妙不再推月兌,跟著站了起來。
新房里已經擠了不少人,在眾女的催促下,六皇子挑了蓋頭,響起嘖嘖的稱贊聲。
甄妙不由仔細看了一眼。
趙飛翠自打守孝,二人鮮少踫面,今日才發現,竟也變成明艷動人的少女了。
「我先出去陪客了,等會兒,你可以先吃點東西。」六皇子說完,在眾女的打趣聲中,神態從容的離去,一點沒有新郎官的羞赧。
等他走了,氣氛更熱烈起來。
趙飛翠這才抬頭,大大方方掃新房一眼,目光落到甄妙面上時,不由一頓。
對甄妙,她的心情是頗為復雜的。
甄四曾救過她的性命,可偏偏也是因為那事,她和初霞郡主自此生分,還把不堪的一面展露在二人面前,這是趙飛翠半點不想提起的。
再加上甄靜成了六皇子的寵妾,那天平就更加失衡,到底是惱怒佔了上風,悄悄白了甄妙一眼。
甄妙也不出頭,隱在人群里,等眾人說笑了一陣,就一起出去了。
「去前邊打探一下,王爺怎麼樣了,有沒有喝多。」趙飛翠吩咐貼身丫鬟。心道,若是喝多正好,省得她今晚應付了。
不多時丫鬟回來,面帶惱怒。
「怎麼了?」
「王爺本來要過來了,掩翠閣那邊來了人,說小郡主病了,王爺說先去看看再來。」
趙飛翠大怒,伸手把鳳冠摘下扔到床榻上,月兌了繁冗的穿戴,換上一身大紅窄袖衣裙,沉聲道︰「走,叫上幾個嬤嬤,隨我一起去掩翠閣!」
「姑娘!」丫鬟嚇了一跳。
趙飛翠自幼被嬌寵慣了,說一不二,只掃了丫鬟一眼,那丫鬟立刻不敢做聲,亦步亦趨跟在了後面。
「你,帶我去掩翠閣。」趙飛翠出去後,伸手一指王府里的丫鬟。
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掩翠閣,只見燈火通明,人影晃動,趙飛翠抬腳就把門踹開了。
六皇子正在看珍珍的情況,聞聲回了頭,頗有幾分詫異。
趙飛翠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正在發愣的甄靜面前,揚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她手勁大,又用足了力氣,竟把甄靜扇的打了一個轉,癱坐在床榻上。
抱著珍珍的女乃娘嚇得手一抖,差點把孩子摔到地上。
六皇子忙接過孩子,面帶不快盯著趙飛翠。
趙飛翠冷笑︰「賤婦,你要是打量著我會賢良淑德,忍氣吐聲,那就看錯人了。我不是小婦養的,學不來忍氣吞聲那一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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