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兒的連掐帶擰沒有持續多久,沙發邊顧彥的一聲干噦,讓顧苓依和顧嘉兒姐妹兩個,都緊張地看過去。
「沒事。」
聞藝扶著有氣無力的顧彥,輕聲安撫兩個女兒。
「你們爸爸,好像還沒有在你們面前喝這麼多過吧?」
顧苓依和顧嘉兒對視一眼,雙胞胎紛紛搖搖小腦袋。
「之前爸爸喝多了的次數,數都數的過來吧?」
顧嘉兒想了想,說道︰「而且都是趁著我們在姥姥家的時候,我們第二天回到家里,才知道爸爸前一晚出去攢酒局了。」
「他有意躲著你們,不想讓你們看見他冒酒氣的樣子。」
聞藝無奈的看著自家丈夫,表情解讀一下,分明是寫著,「我當初怎麼就嫁了這麼一個玩意兒」。
顧苓依小聲地說︰「上次見到爸爸喝得多了些,還是他去接待健美操協會那次吧。」
「嗯,是為了想給你們鋪鋪路。」
聞藝又扶了扶快要從沙發上滑下來的顧彥。
自家丈夫本來只有別人敬他酒的份兒,可也就是為數不多的幾次,為了給女兒們探听更好的鋪路,他去給八竿子打不著到的領導逢迎。
現在又加了今晚這一次。
聞藝多少也理解顧彥心里的郁悶,從小養到大的女兒,如今卻整天和一個男孩子膩在一起。
未來,或許這個男孩子,會取代他,來繼續保護和寵愛小女兒。
這次顧彥喝醉,順勢借酒消愁的成分居多了。
唯一沒料到的是,那個男孩子,居然和顧彥喝過一頓酒之後,安然無事,臉不紅氣不喘,除了最開始有點裝作暈乎乎的,現在儼然頭腦清明、完全無礙。
不知道丈夫第二天醒來,了解到自己被喝趴了,還被清醒著的路滿全程見證了下來,他的心情又會是如何的生無可戀……
聞藝還在思索著顧彥會不會第二天斷片,顧彥卻開始暈暈乎乎地繼續開口︰「路滿,你還好吧?」
「呃……」
路滿突然被cue,回了句︰「顧叔,我還可以。」
「今天晚上,是叔叔做得不對了。」
顧彥半眯眼楮︰「沒顧及到你這個小年輕酒量淺,和你一杯杯比著喝,你都左右來回搖晃了。」
母女三人鄙視的眼神,相當統一地看向顧彥。
現在坐都坐不穩,搖搖晃晃的人,是你吧!
在顧彥眼里,行正坐直、清明無比的路滿,卻成了晃晃悠悠的了。
「聞藝,我現在才理解。」顧彥模住聞藝的手,悠悠往妻子身上一靠,「苓依嘉兒的姥姥姥爺,當年為什麼不待見我。」
「顧彥!」聞藝把手從顧彥的摩挲中抽出來,「回頭再說,孩子們都在邊兒上呢。」
「他們听听也好……」
「你真喝醉了。」
「我沒醉——人就是只有切身體會到了,才明白其中的利害。哎……為人父母,就想讓女兒安安穩穩的,任何一點兒的委屈也不要受。」
顧嘉兒撅起嘴巴︰「爸爸,你不要這樣講呀,媽媽和你成為一家人,從來也沒有感覺委屈過呀。」
顧苓依也輕聲附和︰「嗯嗯,爸爸,你超級厲害呀,爸爸為了媽媽……」
「苓依嘉兒,你們不清楚當年的事情。」
顧彥卻擺了擺手︰「厲害的不是我,是你們媽媽。」
「顧彥!」聞藝嗔怪了一下。
「路滿。」顧彥對著路滿笑了笑,「在你們的印象里,是不是好像顧叔叔一帆風順,事業火爆,然後順理成章,和你聞阿姨成家了?」
「爸爸,你是說?」顧嘉兒杏眼頻頻眨巴,閃動著好奇的神色,「你向媽媽表白的時候,也是被我們的姥爺反對了?」
「也?」聞藝听到小女兒下意識月兌口而出的字,她看了看路滿。
路滿也有些尷尬地把眼神飄向別處,聞藝不由得哭笑不得。
小女兒嘉兒,真是鬼才一般的類比。
顧彥語氣有些唏噓︰「是這樣的。當年啊,我就是個沒什麼本事的窮小子,走了八輩子的運氣,認識了你們媽媽。你們媽媽可是大家閨秀,瞧不上我,怎麼辦?我就死纏爛打啊。」
「顧彥,你再亂說話,我把你嘴給你縫上了。」
「你縫,在咱們家里,上下加起來五層樓,你能找到針線,我就算你手巧。」
「……」聞藝覺得,家里針線可能真的沒有,但是 面杖一定有。
「我現在非常能體會,你們姥姥姥爺的所思所想。當年和你們媽媽結婚前,爸爸生意上的一攤子,還遠遠沒有現在這麼明朗。你們姥爺覺得我投機倒把根本不穩定,想讓你們媽媽去和一個公務員相親……」
「所以現在,你知道咱爸的苦心了?」
聞藝給顧彥一個白眼︰「不怨咱爸了?」
「還是有點的。」顧彥一口酒氣上來,笑著說道,「誰讓他老人家眼光就是不行,看不出我這只潛力股——」
「去你的吧。」
聞藝在顧彥的腿上擰了一把。
自家丈夫的雙重標準,玩得爐火純青。
一面埋怨他的老丈人沒有如炬慧眼,當年刁難他;一面呢,顧彥對現在的路滿,不也是處處看不順眼的麼?
顧苓依顧嘉兒和路滿,三個人互相看看。
他們不敢說話,但是吃瓜看戲,听得津津有味。
「為什麼說,你們眼前的這位,聞藝女士很厲害。」
顧彥回想起來,臉上升起幸福的神色︰「那是87年,我把縣里的市場抓完了,下一步,要麼老老實實當個富家翁,守著一個縣的份額快快活活;要麼放手一試,掙來的錢全部投資新的技術和渠道,向全國進軍。」
「那時候談戀愛,山盟海誓的確實也有,但挑搭伴兒過日子的更多。你們媽媽對我也是介于考察和將就之間吧,其實是不太想嫁給我的。」
「我那時就想,萬一我失敗了,又成了窮光蛋,就更給不了你們媽媽好生活了。而且失敗了不是讓她看笑話麼,還不如一刀了斷,讓她記得我最後上進的樣子,最後再也不聯系,各走各路吧!」
雙胞胎姐妹兩個和路滿,悄悄地看了看聞藝。
聞藝靜靜地貼在顧彥身邊,嘴角間是輕柔的微笑。
她也不打算堵住顧彥的嘴了,反而也想听听,顧彥的酒後吐真言。
「我就去了濱海師大,找你們媽媽。對她說,我現在事業和愛情,顧得兩頭空。」
「如果我失敗了,不敢讓你跟著我吃苦受罪,只怪我沒本事,不能年紀輕輕就事業有為。既然有緣無分,只能祝你幸福。」
「可你們知道,這位聞女士當年怎麼回答的我?」
「她……」
「我當年說。」
聞藝笑吟吟地接過顧彥的話。
「現在是你最需要幫助和支撐的時候,你小看誰呢?」
「我如果是嫌貧愛富的女人,會和你隔著兩地都談了這麼久?」
聞藝的聲音輕而倏忽,仿佛飄過了風雨歲月,和十九年前的聲音,重疊交織在了一起。
「顧彥,那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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