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何其狂妄。
只剩下一個頭顱還露在那幽暗泥潭之外的白癬發出了譏諷的聲音。
沒錯,被這個邪門法術完全控制住的它此刻只能任人魚肉,它降臨在現世的肉身也確實會被這個魔法詠唱者給毀滅掉。
以凡人的角度來說,它確實就要「死了」。
但是……
「好啊英雄,來吧,來試著殺死我吧。」
白癬朝那個魔法詠唱者發出了猖狂的笑聲。
「用你的武器,用你的魔法,用你的智慧、勇氣、意志或者別的什麼東西來殺死我吧。」
盡管此刻還在忍受著被萬千饑餓亡靈噬咬的痛苦,但它依卻舊掩蓋不住快意。
「就好似愚者打破鏡中倒影那般殺死我吧,就好似瘋子擊碎水中月相那般殺死我吧。不用客氣,徒勞的去撕碎我在此世的影子,不盡興的話,殺死我之前好好折磨一番也無妨。」
白癬猙獰的說道。
「然後我還會再次回來,一次又一次的回來,帶著對你的仇恨,帶著上一次失敗的經驗。我有著無窮的時間,有著無數次的機會,這一次讓你贏了又如何?你沒法一直贏下去的,凡人。」
「在月境有一個故事流傳得非常的廣,想必你應該有听說過。」
等到對方說完了以後,周牧才緩緩開口。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此世最為狡詐,同時也是最為狂妄的騙子。他膽大包天的與月境的十三位虛無君王打賭,並一連贏下了十二場賭局。而每贏下一局,他便要求那個虛無君王打造一把足夠傷害到自身的武器。」
周牧說著,打開了一扇幽邃的空間裂隙,把手伸進去模索著什麼。
「但在最後一場賭局里,他輸了,靈魂最終被諸位虛無君王所分食。這個故事經常被用來告誡凡人們不要試圖與惡魔打賭,但我倒覺得那個人騙子是一個偉大的勇士。因為他為世間留下了十二把足以傷害到虛無君王本質的武器。」
在白癬不安的目光中,他從空間裂隙里抽出了一把樸實無華的直劍。
那是一把普通到即便掉在鬧市區也可能不會有人拾起的劍,做工粗糙得就像是隔壁村老鐵匠第一次指導他兒子鍛造出來的作品。
「後來有人跑遍整個大陸收集齊了這十二把武器,並把這十二把武器給了他的伙伴們,他組建了一個組織,專門用來討伐那些怎麼殺都殺死不了的魔物。可能你有听說過,那個組織則被稱為十三審判席,而持有著那些武器的人則被稱為……」
周牧說著,把那柄平平無奇的直劍指在了白癬的喉嚨上。
「審判者。」
感受到那柄直劍上所蘊含的,能夠徹底殺死自己的力量,白癬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種陌生的情緒。
恐懼。
「等……等一下,我不……」
看著抵在了自己喉嚨上的劍,白癬驚恐的打算說些什麼,但周牧沒有理會,直接一劍刺了進去。
沒有華麗的特效,也沒有震耳欲聾的聲音。
那個蹣跚魔悄無聲息的死了。
尸體沒有化作黑色的鹽晶消散,而是被那片的泥潭逐漸吞沒消失。
死得如凡人般簡單、干脆。
…………
一道沖天的火焰漩渦從那片鮮艷的孢子雲中升起,不過十數秒的時間便將那片帶有詛咒的霧氣焚燒殆盡。
煉獄風暴
火焰系的八階法術。
如果是在幾天前親眼目睹這個法術的釋放,莉莉安娜一定會興奮得大呼小叫,然而現在的她看到八階法術,除了麻木之外沒有任何的情緒。
今天她親眼見識到的八階法術比她之前一輩子都多。
那個將她三觀在今天粉碎了無數次的男人此刻站在了滿目瘡痍的焦土上,盯著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漆黑寶石。
「過來吧,已經安全了。」
對方的聲音傳來,莉莉安娜乖乖地走了過去。空氣中彌漫著羽毛燒焦的臭味,每踏出一步她都感受到了之前火焰的余溫。
莉莉安娜邊走邊問。
「那個怪物呢?」
「死了。」
那人聲音嘶啞地回答,目光依然停在了那顆漆黑的大寶石上。
「這里面關著的是戴維‧奧比斯?」
「沒錯,我還有一些事要問……咳咳咳咳,草,咳咳咳……」
那人話還沒說完,便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莉莉安娜緊張兮兮的看著那人突然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一會等到他平復了呼吸才小心問。
「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只是被剛剛那陣霧給嗆到了,待會就好了。」
僅僅只是被嗆到了嗎……
莉莉安娜腦海里浮現了那些鳥獸昆蟲被菌絲從內部蠶食殆盡的景象。
如果不是那人的太陽鳥吊墜,恐怕她早就死在了那片恐怖的霧氣中。
想到對方的那個吊墜還掛在自己的身上,她連忙摘下來準備還給他,但那人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她自己留著。
「這怎麼行?這麼寶貴的東西……」
「之後可能還有事情要拜托你,這個就當報酬好了。而且這玩意是我自己模仿菲尼克斯之墜附魔的贗品,不算什麼珍貴的東西。」
自己附魔的……
莉莉安娜的思維又因為對方的話陷入了麻木。
周牧沒管呆愣在他身後的莉莉安娜,稍稍後退了幾步,抬起法杖解除了暗影牢籠的效果。
漂浮著的巨大漆黑寶石化作了暗影消散,名為戴維的天才法師隨之從半空中跌落在地。
他的時間觀念好像還停留在被禁錮前的瞬間,剛一落地,他便緊握著手中的法杖指向了不遠處的周牧與莉莉安娜。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戰斗已經結束了。
「我的契約魔物到哪去了?」
大概是沒能感應到與自己靈魂相連的蹣跚魔,在看到不遠處兩人都沒有進攻的意圖以後,戴維直接了當的問道。
「既然你感應不到了,那當然是死了。」
周牧理所當然的回答。
月境魔物是不會死亡的,即便它留在現世之中的軀體被毀,那也不過只是擊碎了鏡中的倒影,將其放逐回月境而已,不會傷害魔物本體分毫。
但此刻的戴維根本沒有糾正對方用詞的心情。
「是你擊敗它的?」
對方點了點頭。
鐺啷一聲,鉛色的法杖被他扔在了地上。
「我投降。」
戴維果斷的說。
「我還以為你會掙扎一下。」
「能夠獨自將蹣跚魔放逐,我沒有贏的可能性。」
周牧點頭,一道銀色的絲線從枯萎之寒的頂端延伸而出,將對方捆了個結實。
「所以我會被怎麼處置?是交給教會還是……」
「你先回答一下我的問題。」
周牧走到了戴維的面前,把一張羊皮紙的地圖向他展開。
「這張哀傷山脈南部的藏寶圖,是你通過黑市故意散布出來的對吧?」
莉莉安娜听到這個問題覺得心頭一緊。
先前他們還在黃昏要塞的時候,那個神秘莫測的法師便詳細地詢問了她是如何找到的這座遺跡。
在她把自己是如何在諾得蘭德地下黑市,花費了不菲的價錢從一個神神秘秘的攤販那里買到了這張藏寶圖的事情告訴他以後,那人便從她手里要走了這份地圖。
如此說來,這份地圖,這個遺跡……
難道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陷阱嗎?
都是她的錯嗎?她的兩個同學,還有她雇佣的那個冒險者小隊都是因她而死的嗎?
「是的。」
戴維回答道。
「地圖是我在諾得蘭德的黑市上散布的,就是為了吸引莽撞的冒險者或者考古隊進來。無論是饑腐女士的溝通儀式還是月境魔物的錨定儀式都需要……」
莉莉安娜如墜冰窟。
「都需要足夠的血祭,我知道,這不用你來說,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周牧稍稍彎下了一些腰,讓自己的視線與他平齊。
「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特意留意了一下,這張地圖上標記的很多地方都跟實際上有差別。比如地圖上這幾片樹林已經消失,最大的那個隘口因為山體滑坡堵住,還有這幾條河都已經干涸了。」
周牧指著地圖上他描述的那幾個位置對他說。
「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雖然是個疑問句,但對方的語氣里好像完全沒有問他的意思。
戴維搖了搖頭。
「很簡單,因為這張地圖繪制的是一千年前的哀傷山脈南部。」
那人眼神中的某些東西令戴維感到背後汗毛倒豎。
「你是從哪里得到的這張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