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什麼……」
監工環顧四周,原本想像中傳送魔法的電光並沒有出現。
「很奇怪?」
威廉問道。
沒等對方回答,下一個瞬間威廉便出現在了監工的身邊,
他把一只手輕輕的搭在對方的肩膀上說。
「我不是說過了嗎?今天這里只有你一個人會死,你沒必要多叫幾個人一起來送死。」
為什麼?什麼時候?怎麼做到的?
監工額頭上冷汗瞬間流下來了,他結結巴巴的說。
「你……你等一下,我是西蒙公爵的宮廷法師,如果我死了,公爵很快就會知道的,到時候你就是要跟整個荊棘城對立了……」
「哦,所以呢?」
還沒等他說出下面的話,搭住他肩膀的手上雷光跳動,「啪嗒」一聲,他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那雷光讓他失去了意識。
「你……瘋了嗎?這可是公爵派過來的宮廷法師啊!」
看到那個自稱審判長的人一個照面把監工放倒在地上,西格蒙斯終于回過了神來,而接下來對方的舉動更是讓他頭皮發麻。
那人的手里浮現出了一根鋒利的冰錐,正對著監工的脖子微微的顫動著。
今天下礦實在發生了太多超出他認知的事情,無論是這座顱骨神殿,還是寄生在他喉嚨里的蝕魂蛛魔,亦或者是自己的認知這兩個月以來被修改。
先前他的腦子一直處于嗡嗡作響的宕機狀態下,也許是因為那些事情實在離他平時接觸的東西太過遙遠,即便真正的目睹到也沒能讓他產生太大的實感。
然而當他看到審判長打算直接殺掉公爵宮廷法師的時候,他總算是找到了一些自己能夠理解的東西,回過了神來。
殺掉一名注冊法師,尤其是殺掉一名宮廷注冊法師到底意味著什麼,在西格蒙斯的認知中還是很清楚的。
威廉回頭看了西格蒙斯一眼,手中的冰錐沒有停留,干脆利落的刺穿了那個監工的喉嚨。
「有什麼問題嗎?」
那人問道。
看著已經完全咽氣的監工,西格蒙斯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
「每個注冊法師身上都刻有名為‘殘響’的記錄術式,那個術式與星辰燈塔相連接,會記錄他在死前看到的最後景象。西蒙公爵是有權力調用查看星辰燈塔里記錄的,你剛剛殺掉了宮廷法師的事情很快就會被他知道,到時候你在整個黑水省都會被通緝。」
魔法詠唱者在這個年代是極為珍貴的存在。
受限于星辰燈塔的數量與在星界中搭建的以太回路的密度,星辰律法能從星界引導入現世的魔力總量是非常有限的,因此能利用那些魔力的注冊法師數量同樣也是十分有限的。
根據白金法環聯盟的公開數據,目前整個星辰律法系統大約只能維系兩萬名法師的同時存在,而維克大陸上實際的合法注冊法師不過是一萬兩千出頭而已。
相比于維克大陸的人口數量,那些人稱得上真正意義上萬里挑一的精英。
血統、資源、天賦、勤奮,只有具備多個特點,乃至以上四點全部都具備的人,才有可能成為一名真正的法師。
正因為法師是如此的珍貴與稀少的緣故,在帝國的法律中明確規定:殺害注冊法師是絕對不可饒恕的死罪。
一般來說,能殺死一個法師的往往是另一個法師,所以星辰律法里有整整一個章節是關于減少法師之間互相殺戮的規定:比如嚴格規定了法師對決的適用情形與戰斗規則,盡可能的減少法師決斗中的傷亡。
比如在星辰燈塔注冊法師頭餃的時候,覺醒導師會在每個法師的以太域里設置好名為「殘響」的術式。一來讓那些妄圖謀殺法師的人投鼠忌器有所顧慮,二來即便一名法師被殺害了,當地的執法部門也能根據他死前的最後看到的景象確定凶手身份。
「有點意思,但這些東西不應該是一個礦工該知道的知識吧?」
听完自己的解釋以後,對方好像對于接下自己即將被通緝的命運並不是很擔心,反倒是有些好奇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有關魔法詠唱者的東西。
「你是從哪里知道‘殘響’這個術式的?」
西格蒙斯看著對方絲毫沒有慌亂的神情,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
「我曾經也是一個魔力親和者,甚至讀過奧法大學的預科班。」
「曾經是什麼意思?我可從來沒听說過魔力天賦還能消失的。」
西格蒙斯聞言淒然一笑。
「當然沒有消失,而是被人買走了。」
「買走了?」
威廉來了興趣。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那時候我的母親得了很重的病,但去教會治療需要一大筆的募捐費用。有個戴著面具的神秘人找上了我,問我願不願意把自己的魔力天賦賣給他。」
西格蒙斯說著陷入了回憶之中。
「因為實在急著用錢我就答應了他,他拿出了一張轉讓契約讓我用血簽下,然後用一把鋸齒匕首在我的胸口上刻下了我命理星座的鏡像圖。他事後給了我十金瑞爾,從那天以後,我對于魔力的感應便越來越差了,大概一年以後我即便是在星辰燈塔里也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魔力存在,也是在那個時候,我被奧法大學給勸退,輾轉了很多地方最後到了這里。」
在對方說著自己往事的時候,威廉使用了法術魔力探測簡單的探測了一下西格蒙德的魔力波動。
普通人的以太域都是如薄霧一般形成一個人形的輪廓包裹在身體周圍,而魔法詠唱者的以太域則是從集中在大腦或心髒位置,然後流淌出魔力在體內循環。
但西格蒙德以太域卻是在胸口上由幾顆星辰構成了一幅逆位的星座圖,魔力不斷從那里逸散出來。
他對于命理星座的感應被人嫁接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同時也導致了他在以太域里無法再積蓄更多的魔力。
就像一個不停在漏水的水桶。
理論上假如他靠冥想自己在以太域中構建自己的回路,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命理星座與星辰律法的共鳴的話,還是能重新恢復魔法天賦的,但他對于命理星座的那幾系魔法的天賦是完全丟失了的。
當然,這樣也就成了現在所謂的異端法師。
「後來呢?」
想到這里,威廉繼續問道。
「什麼後來?」
西格蒙斯奇怪的問。
「你的母親後來怎麼樣了,得救了嗎?」
西格蒙斯听到這個問題低下了頭。
「沒有,當初同一批送進去的病人里有一個是感染吸血熱的,牧師沒有及時發現隔離,當天夜里那個病人發作把所有病人全部殺掉,完成了吸血鬼的晉升儀式以後跑掉了。」
「你有後悔過嗎?」
威廉看著西格蒙斯的眼楮問。
「後悔什麼,後悔去救我母親嗎?」
「後悔放棄了自己成為魔法詠唱者的機會。」
聞言西格蒙斯也是認真的看著威廉的眼楮說。
「我確實很後悔自己沒有了成為魔法詠唱者的機會,但不是什麼別的原因,而是我永遠失去了親手去殺掉那個吸血鬼的機會。」
「很好。」
威廉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什麼很好?」
威廉突然轉移了話題,他看向了先前被他殺掉的那個監工說。
「你先前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敢直接殺掉這個宮廷法師嗎?說實話,在你跟我說那個名為‘殘響’的術式之前,我根本都不知道有這麼個東西。」
「那豈不是……」
「當然即便我知道有這個東西,我同樣還是會殺掉他。因為不殺了他,躲在他身體里面的那個東西就不會暴露出來。」
「什麼東西?」
一道火焰從威廉的法術媒觸上射出,幾近白色的火焰在即將觸踫到監工尸體的時候,一股黑色的瘴氣突然彌漫了出來,將那道火焰消弭于了無形。
監工原本毫無聲息的尸體如一具牽線木偶一般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原來你早就察覺到了嗎?真是沒勁,我原本還打算等你離開以後,讓自己的孩子一個個把這里的人全部從里面吃空。」
從監工已經被洞穿的喉嚨里發出了沙啞的聲音,隨即尸體開始不斷的抽搐變形。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將這具尸體當做即將破開孵化的繭一般。
隨著一陣令人心顫的血肉撕裂之聲,一個上半身是身材曼妙女性,下半身有著八條蛛腿的月境魔物從那具尸體中破蛹而出,一陣濃厚的瘴氣彌漫在了她的周圍,掩蓋住了她的隱秘部位。
低語女皇的眷族,織網者。
「然後等你回來的時候,就會看到他們一個個神色自若的在原地等你,還沒等你松一口氣,所有人都突然碎成了碎片。到那時候,你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吧。」
「在我看到有蝕魂蛛魔的時候,我就知道肯定有織網者存在了。它們之于你,就好像亞魔之于蹣跚魔一樣,都是強大月境魔物的力量碎片。」
威廉淡定的回答道。
那個織網者舒展著自己的肢體,然後那濃重的瘴氣在它的手上凝結成了一把遍布著倒刺的長槍。
「哎呀,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能知道織網者的特征呢。我原本以為自從那個什麼星辰律法頒布以後,所有有關于織網者族群的資料都被銷毀了呢。」
「剛剛那個監工是你的契約者嗎?」
威廉問道。
美艷的織網者輕笑了一聲。
「你是不是覺得假如他是的話,你只用打破你身後那座我主的塑像就能把我放逐回月境了呢?很遺憾的告訴你,他並不是,我真正的契約者只是讓我附身在他身上作為保護這座神殿的最後保險而已。」
西格蒙斯听到這句話只覺得背脊發涼。
眼前這個邪物居然是西蒙公爵召喚而來的,那今天在這里的人絕對都要死定了,無論如何西蒙公爵都不會讓這里的秘密都暴露出去。
「跟象征著陰謀與背叛的低語女皇簽訂契約做交易,那個西蒙公爵的腦袋大概也是有點問題呢。」
「見到高位月境之靈還不逃跑,我覺得小哥你的腦子也有些問題呢。」
威廉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後繼續說道。
「所以那位西蒙公爵挖出這座神殿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既然敢同時祭祀那三位虛無君王,我不相信他只是為了要多挖一些源質銀礦。」
織網者閑庭信步的圍著威廉轉著圈子,听到這個問題以後,她停了下來,正好將那三座女神的塑像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在套我的話嗎?」
「你如果不想說可以先選擇戰斗。」
威廉說著,手上的法術媒觸上亮起了火光。
「呵呵呵,你可真有趣,我現在有些好奇你是什麼人了。葬魔機關的聖騎士一個個腦子都有問題,而湮滅之塔的獵魔人甚至連人格都不存在,現在能夠接觸到月境知識的也就只這兩個組織了,但你卻是都不像,難不成你也是一個月境的契約者?」
它說著朝威廉嫵媚一笑。
「嘛,我是有立過誓言絕不會把自己契約者的目的說出去的,所以雖然我很想告訴你那件偉業的全貌,然後欣賞你那恐懼而絕望的表情,但很可惜我完全做不到呢。」
果然是這樣嗎?
威廉微微嘆了口氣,感覺現在情況比自己原想的要嚴重很多了。
既然這里有三位虛無君王的塑像,那證明那個西蒙公爵絕對不止只是跟低語女皇簽訂了契約。
同時跟三名虛無君王簽訂契約要完成的所謂「偉業」到底是什麼,雖然他還不是太清楚,但祂們三聯手能做到什麼程度的事情,威廉在游戲里還是見識過的。
那三個麻煩而小心眼的女神曾經聯手將一座有幾十萬人居住的島給沉入了海底,就因為他們不願意公開信仰自己。
「所以說小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屬于哪個組織的呢?是葬魔機關還是湮滅之塔,亦或者是其他月境的教團?」
織網者撫模著那柄長槍對他問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其實是終焉守望者的人?」
織網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會說笑話,終焉守望者?這都是八九百年前的事情了吧,你這是吟游詩人的故事听太多了還是怎麼?」
威廉抬起了另一只手拿著的那柄劍,那柄能夠真正消滅月境魔物的武器——審判二。
「那我就直說了吧,我屬于終焉守望者,是審判十三席的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