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啟者泛指一切能與聖靈建立聯系,並可以有限運用祂們力量的存在。過去,在人格化七聖靈崇拜還大行其道的時代,依托那些神啟者的力量,聖靈教會掌握著維克大陸實際上的統治權,是當時真正的霸主。
後來因為聖靈教會的高層急于求成,希望一步到位直接通過儀式魔法共鳴出七大聖靈的權柄者。最終事與願違掀起了七大災厄,致使生靈涂炭。在這以後,教會的影響力跌倒了谷底,神啟者這一概念也被廢除,掃入了歷史的垃圾桶里。
但在泰拉‧瑞爾帶來了第八聖靈的信仰以後,這個由凡人登上了聖靈寶座的崇拜對象,令消失了兩百多年的神啟者再次出現在了世界上。七大聖靈禁制人格化崇拜的禁令直至今日還有效,因此現如今如果說到神啟者,那指的都是第八聖靈的神啟者。
作為另一種類型的超凡力量持有者,神啟者們力量的表現除非是「轉世」這種最為高級的形式,否則從來不能以他們的意志而揮灑。倒不如說,神啟者更像是聖靈手中的提線木偶,只是更高層次存在的傳話器、力量載體,或者別的什麼。
即便是力量通過禱告被喚來了,它們最後會被用在什麼上,也不是神啟者自身可以控制的。
戴安娜停下了禱告,她睜開眼深呼吸了一口氣,語氣里帶著歉意道︰
「對不起,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她說著,右手下意識的握住了胸前的那枚散發著青銅色澤的第八聖靈聖徽。相比之前,這枚聖徽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將她保護在身後的那個法師雖然沒有回頭,但還是輕聲安慰道︰
「不,這不是你的錯,沒人猜到會冒出來一艘掛著帝國旗幟的戰船,然後還突然向我們發動襲擊。」
戴安娜聞言沒有作聲,只是默默的低下了頭,將手中的聖徽握得更緊了。
「而且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們幾個到底準備怎麼選擇?」
那個法師看向那三個水兵提高了語調說道。
大概是為了強調自己的話,他手上的法陣銀光微微閃爍,幾道肉眼可見的風刃繚繞在了他的周圍。
先前因為那個從濃霧中出現的神秘人物的突然襲擊,戰船的整個船頭都被炸成了碎片,甲板上的船員更是詭異的捂住自己的胸口,成片成片的倒下死去。
海水不斷從船體的破損的位置倒灌,原本用變形系法術鉚接,據說是永遠不會遭到破壞合線也紛紛自行斷開,現如今戰船的殘骸正在緩慢而堅定的下沉著。
最後一個還能用到的逃生的浮筏掛在他們身後的護欄上,只需解開繩子便能夠放到海上。而通往儲水室的通道則是在那三名水兵的身後,先前因為維護戰船動力系統「風爐」而逃過一劫的風暴系法師,卻是堅持要求對方先去搬出幾桶淡水,自己才肯解開繩子。
那三個人看著回旋在對方周圍的風刃,臉上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浮筏的空間很小,承重能力也不強,絕對無法承受五個人與足夠淡水的重量。作為常年與海洋打交道的水兵,他們當然清楚淡水的重要性——食物方面還可以通過捕魚解決,但淡水就真的沒什麼辦法可想了。
之所以他們還要跟對方在這個問題上還有爭論,就是因為他們希望讓這個法師把他身邊的拖油瓶給拋棄在這艘即將沉沒的破船上。
浮筏只夠讓四個乃至更少的人活著登上阿瓦洲。而這個少女是教會的人,對于他們而言屬于是純粹的外人。
但眼下,這個法師卻是要死保那個教會的所謂「聖女」,也不知道他腦子里哪根筋搭錯了。
為首的那人持劍趟著水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他手中的劍尖直指著那個法師。
但還沒等他有什麼其他的動作,呼嘯著的風刃瞬間從他耳邊掠過,在他身後已經傾倒的桅桿上面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劃痕。
糟了……
看到那道劃痕的瞬間,法師在心里暗叫了一聲不好。
作為一名負責維持照看戰船「風爐」的魔法詠唱者,在先前那艘巨大的帝國戰艦來襲的時候,為了控制這艘船進行規避,他已經消耗了大量的魔力用于喚風。現在看來,此刻他所能制造的風刃,攻擊在人的身上可能只能劃出幾道皮肉傷。
他原意是想借此警告對方不要輕舉妄動,但對方三人的在看到這道風刃的威力以後,卻是相互對視了一眼,接著就好像是得到了某個訊號一般,一同向他沖了過來。
「閉上眼楮……」
他最後只來得及對身後的戴安娜說出這句話,隨即立馬操控著周圍的風刃朝對面三人攻去。
戴安娜聞言乖乖的閉上了眼,頃刻間,飛濺的水聲、空氣被破開的尖嘯聲,以及有什麼東西被打碎的破碎聲不絕于耳。
在這一刻,好似所有東西都被不斷不斷地拉長,長到每一個聲音都被拉扯成了失真的怪異尖嘯。
作為一名神啟者,盡管她有過以一人之力將整個萬仞城瘟疫給淨化的顯聖神跡,但就身體素質與能力而言,她只是一個正常人的水平。
對此,教會是這麼宣傳的︰一個精通了生命系法術的魔法詠唱者能夠淨化瘟疫不是值得稀奇的事情。但一個昨日還與你我相同的普通人,今日便可以因為信仰而完成了連神域法師都難以辦到的神跡,這才是聖靈真實存在的最好證明。
也正是這個原因,盡管後來經過測試發現了她有著學習魔法的天賦,而且天賦還不低,但聖靈教會卻是依舊駁回了她希望進行魔力啟蒙的請求。畢竟有著聖靈的庇護,添加任何的外力都會削減她作為神啟者的純潔性。
眼下,她無比的期望自己是一名魔法詠唱者,最好還是一名學習了大量戰斗法術的戰法師。那樣她也不會對于當前的現狀完全的束手無策了。
雖然戴安娜在主觀上感覺十分的漫長,但這場戰斗實際上很快便結束了,
「留他一命,去阿瓦洲還要靠他的風。你去把浮筏放下去,你去提兩桶水上來。」
有什麼東西往後一仰倒在了戴安娜的旁邊,她連忙睜開了眼,看到正那個一直護著她的魔法詠唱者被一名水兵一腳踹在了護欄邊,一把明晃晃的刺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戴安娜抬頭看向那三個人,其中的一人正好拿劍指著她問道︰
「那她該怎麼處理?一劍?」
「這一趟遭了這麼多罪都是因為她……就綁這里,讓她跟這艘倒霉的船一起沉海底算了。」
為首的那人如此說,隨即他低頭看向戴安娜道︰
「小姐,雖然你可能沒有感受到過,但溺水的滋味可不好受啊。簡單來說,就好像有一雙冰冷的手由松到緊的慢慢扼住你的脖子,捏住你的肺,一點一滴的把生命的氣息從你的身體里給擠出來……」
在一旁解著浮筏上水手結的人打趣道︰
「你什麼時候變成他媽的詩人了?」
「我殺人的時候一直都是詩人,還有別他媽廢話了,趕緊把浮筏放下去吧,解開的繩子記得給我。」
戴安娜聞言卻是一臉平靜的問道︰
「那他呢?」
她說著指向了身旁那個魔法詠唱者。
「放心,你的騎士不會死。就像他之前說的,如果沒有他的風,只靠這艘小浮筏在這片海上漂流,我們大概率都會死。」
他聳肩回答道。
按照先前的計算,這里已經離阿瓦洲很近了,大概也就四五天的航程。但這也是在有強風助力,並且不迷失方向的情況下。最起碼在看到阿瓦洲海岸線之前,這個精通風暴系的魔法詠唱者是必不可少的對象。
盡管隱藏得很好,但戴安娜還是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殺意。
即便是為了不暴露他們拋棄自己的秘密,他們也會在即將到岸的時候將這個一直嘗試著救下自己魔法詠唱者給殺掉的。
但還沒等她出言提醒,一旁的那個法師卻是氣息微弱的說道︰
「她沒有上船的話,我是不會召喚風的……剩下的路你們自己用手劃過去吧……」
但對此,這個水兵卻是滿不在乎的說道︰
「放心吧硬漢,到時候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與方法讓你改變主意。」
然後他從自己同伴那里接過麻繩,一把扯過戴安娜縴細的手臂,將其牢牢的綁在了一旁欄桿上。
「你大概還有幾分鐘的時間可以向你信仰的聖靈祈禱,看看祂會不會顯聖來搭救你。」
在抱著水桶跳上浮筏前,對方如此說道。
看著逐漸下沉的戰艦殘骸,他最後朝戴安娜喊道︰
「如果真有顯聖的聖跡,還請一定要讓我們仰望一下。」
對此,戴安娜卻是看著自己胸前的那塊布滿裂紋的青銅聖徽,小聲地說道︰
「剛剛那不就是嗎……」
先前她便是在細碎的未來的啟示中,看到了向她襲來的龍,以及彌漫在了四周的霧。
而當趕到甲板上以後,她再一次恍惚感受到了第八聖靈的力量的投射。
雖然不知為何,在這片迷霧之中那股力量相比于往常,變得非常的微弱。但她還是依照指令,透過自己一直攜帶的聖器,讓這股力量與不遠處那個第八聖靈曾將在人間的虛影相共鳴了起來。
而自己先前不過是祈禱第八聖靈能夠從那條黑龍的手里救下整艘戰船,但結果卻是第八聖靈的力量透過那個虛影重新歸世。祂在幾招將那條黑龍給解決掉的同時,還將整艘船也一同給解決掉了。
想到這里,戴安娜的腦海里,一些能夠被稱之為異端的想法正在滋生。
所以第八聖靈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是龍,還是這艘船?
破碎之海的迷霧她有過一些耳聞,游蕩在其中的都是基于過去記憶而產生的幻像。只要不去理睬他們,他們便無法對真實的事物造成影響。而反之,只要他們與現實事物發生足夠多的交互,他們就能變得足夠的真實。
戴安娜想到這里馬上剎住了車。
夠了,不要繼續再想下去了。
而且其實也沒什麼好想的,畢竟自己馬上都要被淹死在這里了。
對于死亡,戴安娜倒是沒有什麼好懼怕的。
現在的她,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先前那個一直希望保護她的法師,那幾個水兵事後肯定會把他殺掉,然後偽裝成沉船事故處理的。
但此刻的她也不想再通過祈禱,請求第八聖靈來幫助她解決這最後一樁心事了。
自己先前的祈禱,非但沒有救下那些人,反倒是讓整艘船都被沉了下去。
水逐漸淹過了她的腳踝,沒過了她的腰,攀上了她的胸口,扼住了她的喉嚨,覆蓋住了她的口鼻。
她能感受到象征著死亡的聖靈「亡者」正在悄悄的向她靠近,祂就好像一個踏在水面上行走的人,一步一步的走近了自己,然後緩緩的蹲在了自己的面前。
聖靈「亡者」的形象,一直是一個披著漆黑斗篷的枯瘦人影,從來沒有活人見到他把自己兜帽取下來過。
但現在的戴安娜見到了。
與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是,對方居然長著一副風暴省居民的模樣。
灰白的頭發,銀灰色的眼楮,並且臉色蒼白。
而且更離譜的是,對方居然還帶著第八聖靈的聖徽。
居然不是第七聖靈自己的聖徽,而是第八聖靈的聖徽。
據說亡者負責引導所有的靈魂找到自己最後歸宿,所以祂現如今是為了把自己帶到第八聖靈的神國嗎?
「還活著呢?」
對方開口了?!
聖靈居然開口了?
這可是自從當年泰拉‧瑞爾去往龍骨群島,听到了七大聖靈發出神諭以後,有史以來第一次听到聖靈開口說話的奇跡啊!
還是說其實每一個人在死前都會听到這句話呢?
等會,對方剛剛說什麼了?
「我還活著……你你你,你是誰?」
戴安娜馬上回問道,但因為她被淹在水中,發出的聲音只是一連串吐泡泡的咕嘟咕嘟聲。
而她的話剛剛問完,便覺得淹沒了她的水開始飛速的褪去。
接著她才發覺那不是淹沒了她的水在褪去,而是整艘船的殘骸在一股無形的力量下,被緩緩的抬到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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