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魂匣「卡噠」一聲嵌入了術式的最中央,威廉回過頭看向了奈澤瑪爾等人。
「雖然問題還有很多,但假若我跟著芙拉洛一同去往了另一段歷史,翠玉省這邊的事情就拜托你們處理了。保護好這里,就跟之前說的一樣,時限是三天時間,屆時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要停下這個術式,令芙拉洛的靈魂重新回到魂匣里來。」
威廉最後囑咐了一遍。
雖然留下傳送坐標與通訊用等等手段,但他拿不準到時候不同的時間線之間能不能同步信息——大概率是不能的,所以他為自己去往另一側設定好了具體的時間。
三天時間,屆時無論成沒成功都要回歸到這一側來。
眾人點了點頭,她們的表情里多少帶著一些無奈的感覺。
畢竟這些事情在來這里的路上,審判長就已經向她們重復很多遍了。
對此,威廉本人倒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在讓她們重復了一遍自己先前囑咐以後,才稍稍放下了心來。
應該沒有問題的,畢竟蕾梅黛絲很快就會趕到聖樹城來,有她坐鎮這里,即便自己離開三天時間問題應該也不大。
想到這里,他將目光轉向了一旁已經躺在祭壇上的芙拉洛身上。後者向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于是,威廉發動術式。
魂匣上的機關層層轉動,銘刻在其上的符文突然綻放出來耀眼的光芒,隨即又迅速的暗澹了下去。古舊的匣子伴隨著危險的聲音被緩緩打開,一團夾雜著霜霧與瘴氣的東西從中涌出,在半空中迅速成型,構築成了一個模湖的人影。
離開了魂匣的靈魂,若是任其長時間暴露在外界,將會很快發生類似「腐爛」的變化,最終喪失自我意識,變成由記憶與本能驅動的幽魂與惡靈。因此在魂匣打開的瞬間,威廉先前銘刻在祭壇上的術式立刻發動,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將其牢牢牽引在祭壇上,然後令一點一點的滲入其中。
既然樹靈先前已經被威廉給暫時請到了儲魂水晶里了,那麼現在的聯通整棵子樹核心的祭壇,自然也就成了一個空的容器,足以承載芙拉洛那強大的靈魂。
自己先前在上面銘刻的術式,不過是一個能夠提供「虛假授權」的接口而已。
將亡魂強行塞入尸體中,以此令喚醒死者,這算是亡靈法術中入門的技巧了——假如不去考慮兩者之間的因為不匹配而造成的「磨損」,只是作為注定燃燒殆盡的煙花使用的話。
而進階的技巧,則是如何如同調整鐘表一般,使兩者之間保持微妙的平衡,將死者作為能夠長期存在的僕人驅使。更進一步,則是設計到巫妖轉換這類,將靈魂灌注到物件中,另其依舊長期保存的技術。
魂匣,亦或者稱之為護命匣。
威廉腳下的子樹,便是一個巨大的魂匣。
通常而言,護命匣會擁有強大的防御機制,極難摧毀,極難侵佔。然而在威廉這個術式的輔助下,芙拉洛那神域強度的靈魂很快鳩佔鵲巢的融入了其中。
由翠綠色的光點所組成的分魂很快在威廉面前,以芙拉洛的姿態成型。
「審判長大人,我好像成功了?」
她看著自己的手臂問道。
「你還在這里就不算成功,嘗試抓住先前那個樹靈夢境的影子睡下去試試。」
威廉回答道。
芙拉洛的分魂點著頭消散在他眼前,然後威廉所能的就只有等待了。
再怎麼說,也只是一個假說罷了。無論是兩人一同去往另一個時間線,還是只有一人到了那邊,亦或者是最糟糕的情況,根本無法去往另一條時間線……最終會怎麼完全猶未可知。
但假如成功的話,他的確對于時間線的跳躍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感到十分好奇。
威廉盯著躺在祭壇上的芙拉洛,等待著對方會在什麼時候切換變化成另一個時間線,那個已經開始腐爛的她。
然後,在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以後,他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說實話,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耐心。
所以,是失敗了嗎?
這個問題繚繞在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中,但沒有人問出來,而是化作了某種奇怪的無形壓力,令這座還算寬闊的樹冠聖殿逐漸變得壓抑。
威廉看著依舊躺在祭壇上的芙拉洛,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把她喚醒。
「審判長大人……我們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
也許是看到了威廉逐漸陰沉下來的臉,奈澤瑪爾最終小心的問道。
「不用,你們……」
威廉擺了擺手,但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一個模湖的想法產生在了他的腦海里。
「都把眼楮閉上,另外不要出聲。」
威廉道。
「什麼?」
「照做就是了。」
他邊說邊自己將眼楮閉上,同時解除了身上平時開啟著的探測法術。
幾秒鐘以後,整個樹冠聖殿里只余下了一片黑暗的寂靜。
威廉默默數著自己的心跳,大概到一百二十多下的時候,他再次睜開了雙眼。
整座聖殿空空如也,只剩下他孑然一人。
「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于寂。」
以很不符合自己人設的輕浮姿態打了一個響指,威廉輕聲說出了自己很喜歡的一句話。
然後,他緩步走到了聖殿的邊緣推開了門。
已值夜晚,門外,令人聯想到嘔吐物的那種綠色,以及令人聯想到癌癥的粉紅色涂染整片夜空。
月亮像蒼白的畸形死胎一般蜷縮在天空的一角,將月光涂抹在了整片瑞文伍德森林上,令這片土地看上去像是感染了頑固的皮癬一般病態。
《踏星》
到站了。
他想。
…………
因為審判長並沒有說究竟什麼時候能夠睜開眼楮,奈澤瑪爾她們等了許久。一直等到不安與好奇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分別佔據了腦海里的一半思考,她才試探般的問道︰
「威廉大人?」
沒有人回復她的話,于是她又問了一遍。
又等了許久,她才眼皮微顫的緩緩張開了眼楮。
樹冠聖殿里已經沒有了威廉‧凱恩的人影,就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這里一般。
…………
在下樓的時候,威廉踫到了幾名這里的「原住民」,一個胸口前的血肉已經潰爛得差不多了,暴露肋骨就好似某種特殊材質的甲胃;另一個眉毛以上的部分都被削出去了,他眼楮就好似被盛在杯子里的桌球一般滋 的轉動著。
兩人都十分禮貌的向威廉點頭致意——這令他不由為後者捏一把汗,生怕在他眼眶里的眼球會滾落出來。
威廉同樣微微點頭行禮,然後轉而詢問了那個肋骨外凸的家伙,詢問他的聖樹公爵此刻身處何方。
「你居然不知道嗎?!」
未曾想,當威廉問起這個問題時,對方表現得十足的驚訝。
「我應該知道嗎?」
威廉冷靜的回問道。
「我看你剛剛從樹冠聖殿里出來,還以為你也是為公爵大人去祈福的……
「是這樣的,公爵大人先前在世界之樹前講話,宣布自己與帝國人進行了聯合行動,成功抓捕到了藏匿在地下根系里逆信者,打算將他們全部公開處刑……
「但在說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毫無征兆的倒地,暈死了過去,完全失去了生命體征。現在整個骨白宮都亂成了一鍋粥,橡木議會的森林德魯尹們都在號召我們去往各個樹冠聖殿,為公爵大人向聖樹大母祈福。」
謝過了兩人,呃,起碼他們覺得自己是人……總之,在謝過他們以後,威廉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雖然他很好奇這幫亡靈是怎麼確認所謂「生命體征」的,但此刻他算是大致掌握了芙拉洛那邊的情況。
自己得過去趕緊與對方匯合,接著聯手在三天內找出,並摧毀饑腐女士在這里隱藏著的破綻。
如果可以的話,將這條時間線給徹底毀滅。
想到這里,威廉利用鷹眼術遠眺了一下城市中央的世界之樹。
然後他不由微微張了張嘴,髒話差點險些蹦了出來。
在這個時間線上,所謂的「世界之樹」,是一個爬滿了無數蛆蟲,渾身遍布著五顏六色真菌的妊娠女性模樣。
如山岳般的女性模樣。
是過去他擊敗的那個饑腐女士虛無化身的究極放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