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滿十歲的男孩,瘦得皮包骨,早春寒涼,他身上卻連一件蔽體衣裳都沒有。
黑乎乎的小手緊緊攥著拳頭,與一群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孩們坐在擁擠的囚籠里,低著頭,躲閃著街道兩旁行人的指指點點。
男孩的腮幫子咬得緊緊的,不著片縷的身上滿是抽打的鞭痕,比旁邊的孩子們看起來更加恐怖。
或許,是他出于本能的不願屈服,所以才遭到了比其他「乖巧」孩子更多的關注和虐待。
徐月忽然想起在山陽郡大山里,跟在自己身後一起尋找芋頭的機靈小男孩。
那時,他手里拿著沉重的柴刀,忐忑的跟隨在她身後,想要找到可以飽月復的食物。
當得到她的默許之後,他高興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希望,清澈的眼眸里充滿了輝光。
可現在,他那雙眼黯淡下去,都沒有抬起看她一眼。
王大有已經急了,但這是他人生頭一次看到規模這麼龐大的奴隸商隊,看著那些凶神惡煞的守衛,還有走在最前頭,臉上橫著一條刀疤的管事模樣男人,他抬起的腳,本能的想要退回。
不過,就在他還沒鼓起勇氣的時候,站在身前的兄妹倆已經抬步走了出去。
「等一等!」
清脆的女童聲從身後傳來。
騎在馬上的刀疤男人詫異回頭,就見到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正騎在哥哥肩上,兄妹倆一起朝他走了過來。
最後,停在他的黑色駿馬面前。
由于騎在哥哥肩上,女孩的視線正好與他齊平。
男人身下的駿馬不知為何,本欲向前的馬蹄忽然往後退了兩步,馬兒顯露出不安的情緒,暴躁的噴著響鼻。
並且詭異的是,馬兒頭部像是特意一般側了過去,把響鼻打到刀疤男人身旁跟隨的守衛身上,避開了站在它正前方的兄妹倆。
「我要買你的奴隸!」
徐月開口,吐字清晰,稚女敕的面龐對著刀疤男人,向他傳遞她是認真的,不是小孩子開玩笑。
看著面前這個粉女敕女敕的女女圭女圭,刀疤男人疑惑的抬手模了下自己臉上疤痕,居然沒有被他的模樣嚇到?
「呵~」刀疤男人冷笑了一下,抬手讓隊伍停下。
他認真端詳面前這對敢阻攔自己前進的兄妹,驚訝發現,能把最凶悍劫匪都嚇跑的自己,居然在這對兄妹面前毫無威懾力。
他挑了挑眉,好笑問道︰「你可知道我是誰?敢買我的奴隸,不怕我把你們兩個一起當成奴隸抓起來嗎?」
兄妹兩個乍一出現,他還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可現在一看,兩人身後連個隨從護衛都沒有,只有一個看起來像是鄰居大叔的中年男人。
且這男人連對上他的視線都害怕,這對兄妹又怎麼可能是世家公子小姐?
刀疤男人承認,他就是想嚇唬嚇唬這兩個小屁孩,看看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本以為這兩人至少會露出一絲退意,卻沒想到,他這逗弄的舉動,反倒讓徐月更堅定了要把王有糧買下來的決心。
徐大郎更是冷眼看著馬月復,要不是徐月摁在頭上的小手,他現在就能讓面前這個人類男人從馬上狠摔下來!
徐月指著街邊的百姓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听他們說你是奴隸販子,所以我來和你買奴隸,你賣不賣?」
徐月沒有回答他後面的問題,因為她現在的態度就是答案,她根本不怕他把她們兄妹抓去當奴隸。
只要刀疤男敢抓她,不用她自己動手,哥哥就能把他撕碎。
反正跑路這種套路他們早已經習慣了,大不了搶了就跑,根本無所畏懼!
這反應,完全出乎刀疤男的預料,他怔了一下,而後試探的指著身後奴隸問︰
「你要哪個?」
他是生意人,有生意當然要做,更何況,這小丫頭有點意思,他還想看看她小小年紀,如何拿得出錢來買奴隸。
旁邊的隨從對主家這突如其來的興致感到無語,還有好多奴隸沒進城呢,這突然停下,後面的可有得等了。
到時候守城官差前來問罪,幾大把銀錢絕對少不了。
那隨從一臉無奈,就差直接說︰敗家爺們!
徐月見刀疤男答應,心下松了一口氣,她真怕這個搞批發的商販不單賣。
不過她也看出來刀疤男明顯準備宰她一刀。
徐月往囚籠那邊掃了一眼,問道︰「我能過去挑嗎?」
她一副還沒有目標的迷糊模樣。
刀疤男頷首,遞給隨從一個眼神,「去吧,好好挑,最好多挑幾個,越多越便宜。」
隨從再次無奈嘆氣,但沒辦法,不耐煩的示意徐月兄妹跟自己過去。
小女孩當街攔下奴隸販子要買奴隸,這在娛樂本就不多的易京引起不小的轟動。
隨著車隊停下,旁邊聚集而來的路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把這當成一個樂子看。
可對于那些待在囚籠里的奴隸來說,卻是個逃出魔爪的機會!
徐月讓哥哥把自己放下地,徐大郎不肯,徐月沒辦法,只能繼續坐在哥哥肩膀上,居高臨下的打量囚籠里的奴隸們。
刀疤男的隨從很不耐煩的催促︰「速度快點,城門口還堵著呢,耽誤了主家的生意,你可擔待不起!」
不想,話音剛落,就對上了少年冷酷的雙眸,那雙眼里,一絲屬于人類的情感都不存在,仿佛要將他吞之入月復!
隨從心下一驚,寒意從腳底板爬上脊背,直躥天靈蓋,冷得他控制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可怕的眼神!
他暗暗咂舌,神情雖然還是那麼不耐,嘴巴卻識趣的閉了起來。
「妹妹慢慢選。」徐大郎沖頭頂小人柔聲說道,和之前的漠然判若兩人,看得隨從一愣一愣的。
徐月頷首,指揮哥哥繼續往前,每個囚籠都走過一遍後,停在最後一個關滿男孩的囚籠前,隨手指了一個問︰
「他多少錢?」
熟悉的女童聲在身側響起時,低垂著腦袋的王有糧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好像听到徐家幼娘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