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淮不免嘆了口氣,「確實擺在了他們東家房里的,可四爺昨兒不是喝多了嗎?不知怎麼的,竟然闖了進去,當時看守的人也不知去了何處。」
「這麼寶貝的東西,他擺出來作甚?不藏著自己欣賞,擺在外頭招搖撞市。」
老爺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未免有些遷怒,對于這老兒子也是徹底沒了耐性。
「多少銀子?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是賠不起,透個風就成,還找上門來,當真是小家子氣!」
老太爺數落著,然而在蘇淮生出一只手指頭時,還有些發懵。
「說是一千兩,他掏來就是這數兒,零頭給咱們抹了!」
蘇淮話音剛落,老爺子的咆哮聲如期而至。
「什麼?一千兩?他怎麼不去搶?不知從哪里來的破爛玩意兒,給我要一千兩?是哪個朝代的,出自哪位名家」
「據說是大郡梁太祖擺在寢宮里的,御用之物!」蘇淮越說聲音越小,因為老爺子已經面沉如水。
「已經找人辨別過了,不假!」
老太爺抿緊了唇瓣,隨後冷笑一聲,「即便是梁太祖之物,那也不必這麼多銀錢,未免有訛詐之嫌。」
老太爺剛要叫蘇淮去還價,但一想到如此未免有失大家氣度。
他咬牙道︰「給他!」
他們蘇氏良田莊子出息不少,且還有二十來間鋪子,可蘇氏如今人丁興旺,有出息的子輩卻少,這麼多族人養著,家大業大的,也經不起如此揮霍啊!
「是!」蘇淮轉身要出去,卻被老太爺給叫住了。
「且慢!老四人呢?」
見老太爺臉色不善,蘇淮也知道四爺這次肯定要受罰了。
「方才正听得四爺吩咐備馬車,想是要出府。」
「這天都黑了,還要出府?唐氏那邊安撫好了?真是四六不懂的東西。從今日起,將他關在溫陽閣讀書,不許他出溫陽閣半步,給我待到秋闈之時。」
老太爺氣得深吸了口氣,想起蘇文卿兒時的聰明好學,乖巧伶俐,再對比如今的模樣,不禁氣得跌坐在了圈椅上。
「老爺!」蘇淮心中一驚,連忙上前安撫。
「四爺不過是這些年自在慣了,如今您將他約束起來,他本就天資聰慧,必定是能中舉的。」
蘇淮是老太爺身邊最得用的管事,服侍了近三十年,對老太爺的事兒知之甚祥。
老太爺怒容漸漸散去,卻是突然傷感起來。
「或許,當初就不應該有這麼多顧慮。老四讀書頗有天賦,可我卻畏首畏尾,白白讓他荒廢了這麼多年。如今他移了性子,怕是再難改了。」
「老爺您當初也是為了蘇氏一族,如今再花些心思,四爺能浪子回頭,還為時未晚呢!」
蘇淮不忍看老太爺如此自責,于是安慰道。
「你也不必勸慰我,雖說自責懊悔,但此刻想想,當初的決定才是正確的。」
老太爺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這麼做是為了蘇氏一族,不曾有錯。
蘇淮看著近在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他老了,老爺也老了!
發間銀絲難掩,眉間豎紋難平,已是一腳踏進了棺材,也不知還能為蘇氏籌謀多少年。
一直為蘇氏籌謀的老爺,怕是到彌留之際,也放心不下。
「您真的要讓四爺科舉入仕嗎?」蘇淮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太爺聞言一愣,半晌之後,才道︰「或許可行呢?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連帝王都已換代,誰還知當年之事?」
「那老太太那兒?」蘇淮試探地問道。
老太爺冷笑了一聲,「這麼多年都依著她,還不夠嗎?老二為何遠走?她比誰都清楚。這里姓蘇,不是她邊氏,邊氏也早不如當初了,還能拿咱們蘇氏如何?」
蘇淮一听就沉默了,老太太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老四有天分,孫輩中天資不錯的也開始嶄露頭角,咱們蘇氏若是再畏首畏尾,誤了子弟前途不說,就連蘇氏也難有振興的希望了。」
老太爺想起了方才對蘇軼昭的考校,心中十分滿意。
老四的孩子果然聰明,只要不學了老四的不著調,日後應該不愁前程。
蘇軼昭一回院子,月秋就迎了上來。
「少爺!老太爺怎麼突然傳您問話?可是有什麼要事?」
月秋有些擔心,老爺被老太爺申飭,難道連帶少爺也要吃掛落?
蘇軼昭笑著搖頭,「進學已近三月,不過是考校學問,無大事。」
洗手淨面,蘇軼昭就問起了蘇文卿的事。
「唉!這次老爺可得吃苦頭了。」
「怎麼說?」蘇軼昭有些好奇,難道這次便宜爹是躲不過科舉了?
「听說方才煙雨閣的掌櫃來要銀子,說是昨夜老爺在煙雨閣吃酒,將他們東家最寶貝的一對兒瓷瓶給摔碎了,那是花了不少銀子掏來的。」
此時月容拎著食盒進來,接著道︰「人家找上門來要銀子,老太爺拿前院的出息給賠了人家。」
「多少銀子?」蘇軼昭覺得一定不會少,方才還說人家最寶貝的東西。
「一千兩銀子!」月秋伸出一根手指,咋舌道。
蘇軼昭︰
一千兩,她可以想象老太爺得有多震怒。
「這瓷瓶可真貴!」月容嘖嘖出聲,她都沒見過一千兩銀子。
「說是大郡朝梁太祖擺在寢宮的,是真是假,咱們不知。老太爺十分生氣,老爺可不就得被罰嗎?」月秋搖頭嘆道。
「罰了什麼?該不會是要四房賠這銀子吧?」
若是讓唐氏拿嫁妝貼補,賠了銀子,蘇軼昭覺得這四房的天都要塌了,誰料月秋接下來的話讓她更為無語。
「老太爺說是從咱們四房的月銀里扣,一直扣到還清為止。」
蘇軼昭正夾了一塊清蒸八寶豬放入口中,聞言差點被噎死。
「什麼?那是他一個人的月銀,還是四房的?」蘇軼昭連忙問道。
「當然是四房主子們的月銀啊!老爺一個人得還到幾時去?」月秋語畢,便捂嘴偷笑。
「就算四房的主子月銀都扣了,那也得還到猴年馬月啊!」
蘇軼昭氣得險些吐血,她來了府里,總共才領了兩個月的月銀,眼看就要發第三個月的了,難道就這麼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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