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道閃電劃過,大地被照的慘白,佇立在無盡荒原上的城堡後拖出一道長長而深邃的陰影。
緊接著,沉悶的雷聲里,世界陷入了黑暗,沒有一點光芒的黑暗,壓抑深重到讓人窒息的黑暗。
啪……!
浸泡在血液中的焦黑燈芯緩緩釋放出微光。
張耀半靠牆壁,雙眼從微眯到完全睜開,很快適應著突如其來的晝夜交替。
這時,他精神立馬緊繃起來,仔細盯著油燈照耀範圍內,有沒有出現另一道影子。
按照他以往的經驗。
天一黑。
一層游蕩的鬼影,
和那些無法言說的恐怖東西就都該復蘇了。
還好,他的職業賦予了他基本的黑夜視覺,讓他不會在黑暗中感到無助。
「先去探索二樓……嗯,我之前沒想到絕不是因為害怕,只是單純的沒有詛咒物,沒有底氣……就算五號房間的客人離開了,也不能保證沒有危險…
萬一五號房客突然回來……
對!堵上嘴!
腿哥已經模索出了它的殺人規律,問題不大!
唯一的危險就是有可能再撞上老姐姐……往豬哥那跑肯定來不及,我也沒有第二枚十字章了……
那就打開一扇房客的門讓它們互懟!
就選一號!
省得它天天晚上來敲我房門讓我睡不踏實!」
張耀自覺想了個穩妥無比的方案。
他立刻取出布條,將口腔塞滿,並環繞著後腦將嘴巴緊緊纏繞起來。
……這樣還能防止他不經大腦的口嗨!
簡直完美!
呼!
張耀抬腳輕踏,濃濃的黑霧頓時從他身上的盔甲縫隙中涌出,迅速向四周彌漫。
黑霧中隱現著一雙雙猩紅的眼眸,伴隨低沉混亂的囈語,仿佛能使人墮入瘋狂。
黑暗觸覺。
這技能可以幫張耀探索範圍內隱藏的事物,感知那些視線看不見的東西。
對擁有隱身能力的單位有很強的克制效果。
而且黑暗能量本身就對常規生物有著極強的污染性,在對付此類敵人時,亦能發揮不俗的威力。
黑暗騎士。
本就是操控黑暗力量的職業。
不過,對張耀來說,釋放黑暗觸覺最大的幫助就是能讓他掌握四周的情況。
提前感知並規避開那些詭異存在的區域。
憑借這個技能,他才可以在探索了城堡內的很多未知區域後仍能安然返回。
除了鬼影和畫像女人這類已經盯上他的詭異。
黑霧彌漫。
四周的畫面逐漸在張耀的腦海中勾勒出來。
「鬼影不在?」
張耀奇怪的環顧周邊。
若是以往,在黑夜降臨的那一刻,那只鬼東西就會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他身旁了。
「看來昨晚的確發生了很多未知的變故。」
他不禁想到。
同時,對老姐姐的畏懼也降低了一份,猜測她或許真的已經被豬哥解決了……
。
他熟絡的穿過建築快步來到城堡二樓。
在臨近樓梯口時,才放緩了腳步,靜靜傾听一陣。
「二樓的房客平時都很安靜,只有一號房客會在夜晚出來溜達,但更多是在十二點左右……
現在應該是安全的。
不。
我想我最好還是從另一邊繞過去。
它既然能在晚上行動,不一定非要等到十二點以後,我不能陷入固化的思維誤區……」
張耀感覺跟腿哥交流了以後自己也變聰明了。
我真機智!
二樓是一條連通的外包圍式環形長廊,呈四方形,在城堡風格的建築中很少見。
更像是類似于現代公寓樓一樣的布局。
張耀離開樓梯口,便往左側走去。
前端拐角被淹沒在夜的黑暗中。
寂靜無聲。
通過黑夜視覺。
張耀能清晰的看到那株佇立在牆角已經枯萎的盆栽,扭曲的像是一只干癟的人手。
花盆上的精致彩繪,垂落的深紫色窗簾,還有牆壁上掛著的仿佛隨意用顏料渲染的斑駁油畫。
但此刻,它們都在黑暗中呈現出詭異分明的黑白。
沉重而壓抑。
腳下的濃霧不斷向前彌漫,不過在二樓中他的能力受到了很大壓制。
原本能控制覆蓋將近三十米的黑暗觸覺被壓縮的只能向前彌漫三米。
這跟他在城堡一層探索時的情況截然不同。
三米。
已經不是一個能為他提供安全接觸的距離。
一旦遇到詭異,幾乎沒有緩沖余地。
換句話說。
這技能在二樓能給他提供的幫助就很有限了。
張耀沉吸一口氣,握上剁肉刀。
頓時。
無數密集交織的漆黑線條浮現在他的視野中。
但他很快發現這個辦法也不適用。
黑線實在太多。
簡直無處不在。
就連他腳下的地磚都有好幾條黑線纏繞,根本無法為他起到指引提示的作用……
嗯?
怪了。
張耀奇怪的看了一眼牆壁地磚上纏繞的黑線。
有些無法理解。
他本以為,拿起剁肉刀後能看到的線條,指的都是每一個單獨的詭異存在。
難道。
所有受詭異干擾的物體都會影響剁肉刀判斷?
他倒是沒有過于糾結此事,這對他而言不是特別重要。
邁起沉重的腳步向前走去,張耀凝視著拐角處深邃的黑暗,心莫名揪了起來,一種不安的氣息縈繞在他的胸口,仿佛他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深淵。
「呼……」
張耀的呼吸不自覺變得艱難粗重起來。
一個可怕的念頭陡然浮現。
「不對。
我要是從另一側繞路,最先經過的就是那最可怕的九號房間!
那唯一一扇上著鎖的二樓房間……」
驀然。
他停住腳步。
危險本能驅使著他的腳步再也無法向前邁動。
那種感覺,雖然不如之前面對花壇的向日葵時一樣強烈。
可這也是因為他還沒有直面那扇恐怖的房間。
「我怎麼會誕生這麼作死的想法……」
張耀立即回頭,沒有逞能的念頭,他清楚面對詭異時一切裝逼魯莽的行為都是在花式作死。
雖然。
這基本都是他從自己身上吸取的教訓……
轉身走向另一側。
路過那扇沒有門號的房間,張耀看了一眼,雖然在沒有蠟燭以後,這間安全屋已經是名存實亡。
詭異隨時都能入侵。
但這間屋子卻也是他唯一能落腳休息的地點。
接著。
張耀腳步輕緩的走過一號房間。
在油燈的光芒照耀到那扇猩紅的房門後,他似乎听到房間內傳來一陣細微響聲。
仿佛竊竊私語。
好在。
房門最終還是沒有直接打開。
他一顆懸著的心猛然落下,繼續向前走去。
二號房間,
三號房間……
兩扇深紅色的房門都緊閉著。
張耀就要穿過,走入下一個拐角,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三號房間門口的地板上。
他本沒注意。
但黑暗觸覺會將一切痕跡都清晰的反饋給他。
立刻。
張耀就發現了那條剛留下不久的印痕。
「三號房間打開過?!」
「什麼時候!?」
他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來。
對他來說。
二樓的每一位房客都是極其恐怖的詭異存在。
而這一點,他也已通過程深得到證實,小女孩的恐怖等級絕對遠在旗袍女人之上!
恐怕。
他見識過的存在中也只有豬哥能與其相比。
最主要的是,別看張耀現在一直在城堡里上竄下跳的作死。
可這是因為他明確知道,他探索的一樓,無論是豬哥,還是城堡後墓園的恐怖存在,亦或是那棟詭異的鐘樓,都有一個固定無法離開的活動範圍!
可二樓的房客並非如此!
小女孩一離開,就直接出現在了十萬八千里外的程深面前。
這足以說明二樓房客的活動範圍都不受限制!
一個不受限制的鬼影就能把他攆的到處跑,一個不受限制的旗袍女人更是逼掉了他一條命。
若是再出現一個二樓房客……
張耀心里一抖。
必須。
盡快。
提升自己抗衡詭異的手段了!
張耀堅定信念,走向下一個拐角,眼前畫面很快清晰,一樣的走廊,一樣的窗戶,一樣不知意義的混亂油畫,和三扇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房門。
唯一不同的是。
四號,
五號,
六號,
這三扇房門的血色更加深重,趨于暗紅,尤其是在周圍的一切都呈現出詭異黑白兩色的情況下。
極度猩紅刺眼。
其中。
五號房門被打開了一半,門內彌漫著仿佛能吞噬靈魂的深邃與幽暗,阻隔著張耀的視線。
「五號房間里會有什麼?」
「我是不是太作死了……連一樓的區域都還沒探索多少,就想提前接觸二樓的秘密……」
「不過腿哥說的也對,若不趁著它離開的時候冒險,等它回來以後就更沒機會了……」
張耀思緒紛雜。
不知不覺。
他的腳步已經停在了五號房間的門前。
油燈散發的光亮此刻猛地搖晃起來,像是被風吹動,忽明忽暗,然而張耀沒有察覺到半點氣流。
可隨著火焰的狀態變得不穩定,一股陰冷氣息卻逐漸從油燈中彌漫出來。
「要失控了?!」
張耀心底一驚。
五號房間里到底有什麼?
單單是靠近,就能讓油燈中的詭異提前復蘇?
略一思索。
張耀果斷將油燈塞進背包里,將其隔絕起來。
油燈的作用本來是阻隔詭異的侵蝕,保護他的安全,但在這種情況下,拿著它只會讓其中的詭異加快復蘇,反而更加危險。
不過。
這樣一來他能依靠的就只有剁肉刀了。
張耀目光閃爍,短暫的心理掙扎後,他最終還是將膽怯的念頭壓了下去。
越危險。
就說明可能獲得更豐厚的回報。
這並非是他的臆想,也不是程深給他灌輸的錯誤思維,而是這座城堡一直以來向他展示的規則。
每一個可能存在危險的地方。
都放著能幫他變強大的物品。
比如油燈。
那間下人的屋子正是鬼影活動最頻繁的區域。
倘若不是听從程深的建議,張耀壯著膽子進去探索了一番,可能在鬼影這一關上就已經嗝屁了。
沒有油燈。
他就更不可能得到那張空白畫像。
就像一環套一環。
張耀本能的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一條重要的提示,不過,仔細回想,他的經歷中,充滿了因為他的作死而出現的不確定因素,因此他也無法斷定…
收回油燈後。
張耀就將那張再次恢復空白的畫像取了出來。
但這次他有了經驗,哪怕心底始終涌現出一種莫名沖動,也沒有低頭看向畫像一眼。
他將畫像的正面對著門口。
這是他的判斷。
既然這張畫像能把他吸進去,而且還能囚禁老姐姐這樣恐怖的詭異,理應也能對其他詭異生效。
若不起作用。
他還有豬哥的剁肉刀。
緊接著,張耀把心一橫,大步的往門內沖去。
「死就死吧!」
他那股無腦的莽勁涌上心頭。
這一刻。
什麼思考,什麼智慧,統統都被他拋到腦後!
呼!
踏入黑暗的一瞬間,張耀便仿佛陷入了某種無比粘稠的物質中,口鼻好像被糊住,他心中頓時升起一種無法呼吸的恐慌感。
而這時,四周更是傳來一陣陣冰冷觸感,就像是有無數只冰冷的手臂在拉扯他的身體!
「滾開!!」
張耀心中大喝。
毫不猶疑的,他揮起手中剁肉刀就向前砍去。
他並不知道目標是誰。
也不知道想要砍什麼。
只是本能的覺得自己必須砍出這一刀!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陡然從剁肉刀中爆發。
一瞬間,黑暗消散,萬物盡化虛無,張耀只看到一條扭曲變幻的黑線浮現在他的眼前。
而下一刻。
這條黑線就被剁肉刀直接斬斷!
啪!
一聲輕響。
張耀心有所感的抬頭,就見,他頭頂那條不知連向何處、可能象征著他生命力的紅線,詭異的從中分裂開來。
本就縴如發絲的生命線變得更加脆弱虛幻了。
張耀臉色一白,他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可卻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黑霧頃刻消散。
一間很普通的旅館客房呈現在他的面前。
張耀這才發現,他自以為走了很遠,可實際上只是剛剛踏入房間一步之遙。
半個身子還在門外。
而就在一旁,側對著房門的位置,擺放著一座古典風格的紅木衣櫃。
櫃門敞開著,里面孤零零的掛著一件雙排扣的純黑色外套。
外套上裂開了一道幾乎將其徹底撕開的裂痕。
但肉眼可見的,這道裂痕詭異的蠕動起來,如有生命一般緩緩愈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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