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軍訓。
「立正！」
教官吹了一聲哨子。
陸擇一聞此便下意識緊繃了身體，雙腿不自覺並攏，手指也貼在大腿邊側上。抬頭挺胸，一動也不敢動。
不得不說，高中的軍訓服就是劣質。
褲腿好粗，線頭也全在外面。褲腰上的皮帶松松垮垮的，陸擇一總感覺它會掉下來。
原本這個天氣就更疼了，軍訓服貼在身上，更是悶的要命。
微微抬頭看一眼，迎面照過來的就是太陽光。十一點的太陽最是毒辣。
余光再往旁邊一瞟，旁邊的班級正閑散坐在陰涼地休息。
只能說他運氣不太好，被分到了一個很嚴厲的教官。
嗯……
如果他現在暈倒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參加軍訓了？
「好，再站五分鐘軍姿，我們就休息。」
陸擇一︰「……」
其實他們都清楚，教官說的五分鐘，絕對不止五分鐘。
站軍姿的五分鐘，教官就在這一個方陣里面游蕩。
游蕩時候時不時再說一些恐嚇人的話。
「右邊那個男生，別動啊。」
「……」
「動，還動，我讓你動了嗎？」
「……」
除了的壓榨之外，精神上還會有高年級的學長學姐過來湊熱鬧。
三兩成群走過來學長學姐，手里捧著一瓶可樂。看起來是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瓶身上還帶著水珠。瓶蓋一扭開，听見咕嚕氣泡冒泡的聲音。
陸擇一本來不愛喝可樂的，看見這幅場景也不自覺地饞了。
余光再一瞟。
陸擇一好像看見了張馡站在那里，旁邊還有另一個女生。
咦？
張馡也過來湊熱鬧了？
不對，他肯定是熱出幻覺了。
努力眨了眼讓自己清醒些，再使勁一抽，果然是張馡。
高中學校里還是要求要穿校服。
天氣很熱，張馡沒穿外套，就一個短袖加一個校服褲子。似乎這些學校校服不管設計好像都難看的要命。
從小學到初中，陸擇一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以前他們會偷偷改褲腿，把腳腕那邊的褲腿收起來一點，這樣顯得腿縴細，又修長。
張馡就沒有。肥大的藍白色褲腿徑直垂下，微微遮住一點鞋面。卻意外不顯得臃腫，反而有一股特有的屬于校園的味道。
嗯……
就很像他以前偷看的校園文的女主角。
藍天，白雲。烈日，微風。
可能這個就是青春吧。
陸擇一看著張馡，也偷偷的笑了。然後悄悄朝著張馡比嘴型。
學姐。
女孩子就站在不遠處，也不敢靠近跟過來，就只拎著東西站在那里，眉眼微微帶笑，似乎在等著陸擇一他們休息。
應該快了吧。
大家都休息了，也就擇一這個一個方陣還在站軍姿。
「動要打報告，擦汗撓癢不舒服都要打報告。報告兩個字這麼簡單還要我教你們怎麼說嗎？啊？！」
陸擇一沉默一會，于是真的喊報告了。
「報告教官！」
「說！什麼事？」
「撓癢。」
「忍著！」
「哦。」
「別的同學都能忍著怎麼你就忍不了了？」
「……」
陸擇一差點把因為我金貴這種話說出來了。
但是不能說。
陸擇一還是有分寸感的，他知道他說了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張馡也在那邊听著著這段奇葩的對話忍不住偷偷笑了兩聲。她以前軍訓也是這樣子的。教官就喜歡說一些奇怪的話。
「剛剛那個說話的就是你天天在寢室講的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的？」
「是呀。」張馡笑眯眯的，「我竹馬是中考的狀元。他很厲害的。」
「……」
不知道站了多久軍姿。
一直到教官喊「一二三坐下」的口令時，陸擇一才如蒙大赦，一坐到了地上。
那邊的兩個女孩子這才走過來。
張馡主動跟教官交談了一下，嘰里呱啦的，陸擇一偷偷豎起了耳朵，但是好像沒听清。
現在也是休息時間。
張馡說的不是什麼很為難的事，所以听張馡一講完，教官就很痛快點頭了。
「行，快點啊。」
「好 ！」張馡應了一聲。
陸擇一仰著頭，看著張馡朝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剛剛被軍訓過的男孩子，此刻面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淒慘。
「學姐。」待走近了，陸擇一才仰著頭叫了一聲。
「……」
唰。
瞬間張馡還溫柔的表情又變得古怪了。
學姐。明明是一個很正經的詞，結果從陸擇一的口中喊出來，就是哪哪都不正經。
但看在陸擇一很可憐的份上，張馡還是決定按捺住想打人的心思。
等他軍訓完，看她不收拾他。
「給你帶了點吃的。免得你中暑死掉了。」張馡說著便把手上的袋子遞給陸擇一。
「什麼呀？」
陸擇一邊撥弄袋子邊說道。
怎麼神神秘秘的。
等打開一瞧。陸擇一瞬間眼楮都直了。臥槽，西瓜。
整整齊齊切好的放在了幾個小方盒子里。
旁邊幾個離得近的同學，看得最清楚。此刻也咕咚咽了下口水。
這破天氣，誰不想吃個西瓜。
「臥槽，你哪來的？」驚覺聲音大了，陸擇一又連忙壓低了聲音，「學校里有水果店？」
這麼好？
「怎麼可能。」張馡道，「這是我托走讀生幫我帶的。一整個。」
「今天課間操的時候趁著老師都不在偷偷切的，然後還找了學校小賣部的阿姨，要她幫忙把西瓜冰一下。這是我剛剛取出來的，還冰著。」
「多給了你幾盒，你跟班里同學也分一下。還有教官也別忘記了。都給你了哈，總之你自己看著分。」
都給同學分一分，免得擇一自己搞特殊被班級孤立。
雖然張馡覺得只有擇一孤立別人的份。
他一個人就能孤立班里五十多個人。
「……」
旁邊的同學耳朵動了動。
一霎時這群飽受摧殘的人被感動的熱淚盈眶。
瞧瞧，他們听見什麼。有西瓜吃了。
班里這麼多人，雖然吃不了多少，但僧不嫌粥少，有吃的就行。
陸擇一看著西瓜，異常感動。
家里吃西瓜都不帶著他，他想吃還得從冰箱里偷。
沒想到現在竟然有人給他送西瓜。
陸擇一快哭了。
直接摟著張馡的脖子開始感動︰「學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
「……」
還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這個年紀的男孩女孩，還會因為認識的異性同學之間有些親密的接觸就會驚呼並且打趣。
也就是現在這群人都被教官蹂躪的不成樣子了，不然他們還得起來附和幾聲。
嗯，兩岸猿聲啼不住。
「咳！」教官咳嗽了一聲，提醒這倆人注意一點。
這不是他職責範圍的事，他不抓早戀。但是被老師看見可就不一定了。
「小心被老師發現了。」教官背著手，幽幽說了一句。
他剛才就注意到了，這個女孩子站那邊有一段時間了。青春期的愛戀，嘿，挺好。別被渣男騙了就行。
「沒事。」陸擇一說，「要是被老師發現了，我就去求阿姨，就說我們倆是兄妹。以後你就是我干妹妹了。」
張馡瞪他，臭不要臉的東西，「誰是你干妹妹？要論起來，我也該是你干姐姐。」
「哦，干姐姐好。」
「……」
這家伙就是氣人。
張馡忍無可忍，動手捶了陸擇一一拳。
最後也覺得自己要上課了，于是拍拍衣服，走了。
陸擇一則是盯著張馡的背影很憨地笑了兩聲。
張馡，拍傻。
直到張馡走遠了，陸擇一才一個鯉魚打挺的從地上坐起來，喊了幾個工具人，一起給班級里眾位官人分西瓜。
「來，同學，就是你，幫忙分一下好吧。還有你，嗯，對，還有你。」
「咱們男同胞都支稜起來。」
此刻陸擇一的身上閃現著金燦燦的光芒，給眾人分西瓜的他就是伸。
「西瓜不多，咱們爭取每個人都能吃到一塊。大家都解解暑。好好休息一下。」
陸擇一才不管有沒有教官看著了。
教官都讓張馡給他東西了，應該不至于不讓分吧。
把手下里的活都分出去之後，陸擇一就捧著一盒西瓜屁顛屁顛地跑到教官面前，拿出一根簽子，揚眉︰「教官也吃一塊？」
教官沒接，稍微推拒了一下，然後就繼續在休息的方陣邊上游蕩。
他也饞，但是不能拿學生的東西。
于是他就只能隨便走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他吃不到，當然也得恐嚇一下他們。
教官幽幽說道︰「都快點吃啊，等會要是讓總教官知道了，連累我受罰。我讓你們一個個吃不了兜著走。」
陸擇一︰「……」
真凶-
自從陸擇一上學之後，家里就跟少了個人一樣。哦，是真的少了個人。
擇一那孩子。
在的時候挺討厭，這一見不著，還挺想他的。
就跟他爹一樣。
看不見時挺想，看見了覺得討厭。細看則更討厭。
「擇一什麼時候放假啊。」余悄悄很滄桑地問了一句。
陸朝看了一下日期，然後開口說道︰「這才第四天。他們月底放下，你昨天才問的消息，你這至少得等一個星期再問吧。」
余悄悄眼往陸朝旁邊一瞟，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嫌棄我話多？」
「……」
壞了。
陸朝把手機屏幕關上，然後轉身很慎重地對余悄悄說︰「……沒有。」
「你猶豫了！」
余悄悄像抓住陸朝的把柄一樣，「你就是嫌棄我！」
「真沒有。」
陸朝只能否認。
不否認就會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哦，對了。明天也下雨。
他還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余悄悄不說話，就瞅著他。一副一切盡被她掌握一樣。
陸朝的那點小心思她還不知道？
明明就有。
好吧。
陸朝屈服了，最終陸朝忍痛朝著余悄悄伸出一只手，頭也扭了過去︰「那你打死我吧。」
余悄悄生氣了，直接揣了陸朝一腳。
然後把被子一扯，窩到旁邊睡覺去了。
師爺可真是裝糊涂的天才！
……
……
余悄悄最近很無所事事。可能是因為沒有工作讓她空虛了。
但是看著陸朝又來氣，最終余悄悄還是決定在周末的時候，把陸朝推到書店去頂班，然後約著小周一起出去玩。
逛逛街吃點好吃的什麼。
陸朝︰「……」
算了。
在書店里打著算盤的陸朝也不說什麼了，只要不讓他交公糧就行。
這天天來他真受不了。
嘆息一聲。
陸朝又捧著保溫杯喝了。
如何能找回當初那個說幾句情話就低下頭臉紅的余悄悄？
可惜芳華已逝，但韶華依舊。
……
……
七天的軍訓結束之後，學校搞了一次新生入學典禮和軍訓總結。
總的來說，軍訓就第一第二比較辛苦一點。
後面天天都在下雨。
這一批的新生們就整日窩在教室里面看電影。畢竟還沒正式上課嘛。
紅旗下。
陸擇一這個中考狀元作為新生代表上去發言。
先拍了麥克風幾下，陸擇一開始拿著稿子念了。
「尊敬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大家好。我是高一（18）班的陸擇一，作為新生代表，我很榮幸我能站在這里講話。剛剛從初中畢業的我們，臉上還帶著些許稚女敕……」
「下面，我來為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學習經驗……」
「未來的舞台更加廣闊，我們在……」
一串台詞講完，台下便想起了熱列的掌聲。
然後陸擇一就蹦下了台，但是卻沒離開，而是靜靜站在旁邊，昂首挺胸。
這個鼓掌聲他很清楚。
作為長期發言的代表，也就一開始的掌聲熱烈一點。到最後，等大家都听習慣了，听膩了，掌聲就會變得稀稀拉拉的。
陸擇一的同班同學格外很驕傲，看見陸擇一沒下來，于是有人問道︰
「是不是陸擇一等會還要發言？」
「應該是吧。」
「……」
另一幫人，陸擇一新拉的小團體，則是低下了頭，不說話。
過了很久。
等校領導講完之後，陸擇一又抖抖一張發言稿，再次上去了。
這次陸擇一沉默了很久，低著頭看起來是一副很黯然的模樣。
醞釀好感情，陸擇一說話了。
「大家好，還是我。高一（18）班的陸擇一。此刻，我在這里做出深刻檢討。我不該在軍訓時候偷偷祈雨，在大庭廣眾之下攛掇著班級的成員拜蕭近騰，以至于學校連下了五天的雨……」
「班級以我為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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