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裊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身下是柔軟的被褥,鼻間還能聞到淡淡清香。
她單手撐在床板上,緩緩地坐起身,然後抬手模了下隱隱作痛的後頸。
大腦在經過短暫的空白後,她漸漸想起了昏迷前發生的事。
她登時就變得緊張起來,霓陽長公主已經知道她進過密道了,她會不會被滅口啊?
余裊裊警惕地環顧四周,這是一間裝修精致的閨房,桌上的蠟燭正在靜靜燃燒,香爐還在冒著淡淡青煙,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
屋內除了她之外空無一人。
這是哪兒?
余裊裊下了床,發現自己身上就只穿著一套寬松的淺色中衣,頭發上的釵飾也都被摘掉了,長長的青絲就那麼直直地垂在身後。
她隨手扯過衣架上掛著的外衫,裹到自己身上,然後拿起書案上放著的毛筆,三兩下就將及腰長發盤成一個圓髻。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雙腳,又回頭看了下床邊,並未看到鞋子的蹤影。
這個屋里竟然沒有鞋。
余裊裊只得光著腳走到門口。
房門緊閉著的,她原以為會被人從外面鎖上,結果她只是輕輕一推,就把房門給推開了。
這讓她很是意外,同時又越發不安。
霓陽長公主將她綁到這里來,卻又不將房門上鎖,這只能說明霓陽長公主壓根就不擔心她能逃得出去。
她探出腦袋向外張望,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廊下掛著宮燈。
這地方看不到星月,更見不到太陽,只能靠著燈光照明。
余裊裊伸出一只腳,跨過門檻,踩在漢白玉鋪成的地面上,冰涼的感覺令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她咬了咬牙,把另外一只腳也邁了出來。
光腳踩在漢白玉上的滋味,可以說是透心涼。
但這會兒不是計較這些小事的時候。
余裊裊找準一個方向,快步朝前跑去。
她想弄清楚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怎樣才能離開這里?
回廊的盡頭是是一扇門。
她推開門走進去,入目便是金碧輝煌的宮室。
霓陽長公主正在試穿專為自己量身定做的龍袍。
四五個宮婢圍在她的身邊,幫她整理裙擺和發髻。
听到身後傳來的動靜,霓陽長公主轉過身來,她看到了突然闖進來的余裊裊,微微一笑。
「你終于醒了。」
余裊裊雖然早就知道了霓陽長公主想要稱帝的秘密,但此時還是不免愣在了原地。
霓陽長公主身上的龍袍經過更改,款式變得更加適合女性,它穿在霓陽長公主的身上,既能凸顯出她身為女性的身形,又能讓她擁有令人不敢直視的氣勢。
她抬起右手,寬大的衣袖輕輕擺動。
「來,幫我看看這身衣服如何?還有沒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周圍的宮婢們默默地退到一邊。
余裊裊硬著頭皮走過去︰「我從未見過您穿這樣的衣服,感覺很奇特。」
霓陽長公主抬手扶了扶頭上的金龍簪,含笑問道︰「那你覺得我適合這身衣服嗎?」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余裊裊夸贊道︰「您生得貌若天仙,就算披個麻袋都好看。」
霓陽長公主被逗得笑出了聲。
「小嘴兒真甜。」
她朝余裊裊伸出右手。
「來,難得來一回,我帶你四處逛逛。」
余裊裊巴不得到處看看,探查一下地形呢,當即應道。
「好。」
她將自己的右手放到了霓陽長公主的手里。
兩人攜手走出宮殿。
走出大門,放眼望去便是一片宮殿群,遠處甚至還能看到高高的宮牆。
但神奇的是,他們頭頂上方仍舊是一片漆黑,既看不到星月也看不到太陽,只能依靠燈籠和火把照明。
霓陽長公主看著自己的成功,很是自豪。
「怎麼樣?這兒還不錯吧?」
余裊裊由衷地道︰「太壯觀了。」
她可以確定這兒不是皇宮,但這里的一切都跟皇宮極其相似,就仿佛是一個縮小版的高仿版皇宮。
能建成這麼一個地方,不僅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財力,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可見霓陽長公主想要稱帝的計劃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確定了。
霓陽長公主牽著她走著台階,沿著宮道一邊散步一邊閑聊。
「事到如今,想必你都已經知道了,我不想只當個公主,我也想要如那些男人般登基稱帝,君臨天下。」
余裊裊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個公主不好嗎?」
霓陽長公主反問道︰「有什麼好的?不就是錦衣玉食吃穿不愁嗎?」
余裊裊︰「……」
錦衣玉食吃穿不愁還不夠嗎?
這是多少人一輩子都求而不得的夢想啊!
霓陽長公主不緊不慢地道。
「我的生母是皇後,我是先帝唯一的嫡女。
論出身,那些兄弟們沒一個比得上我。
論才學,我不比他們任何人差。
但因為他們是皇子,而是我公主。
他們就有機會被立為皇儲,而我卻只能被當成聯姻的籌碼,嫁給一個我根本就不認識的男人。
這公平嗎?」
余裊裊老老實實地道︰「不公平。」
霓陽長公主繼續說道。
「我的第一任駙馬是個手握三十萬兵權的大將軍,是父皇下旨給我們賜的婚。
我嫁給他之後沒多久,他就被派去打戰,然後戰死沙場。
前後不超過三個月。
駙馬死後,父皇順理成章地收回了他手里的兵權。
那時候我還年輕,沒有想過人心會有多麼險惡。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逐漸明白了其中暗藏的門道。
父皇其實早就想要除掉功高震主的大將軍。
他給我和大將軍賜婚,為的不過是暫時穩住大將軍,讓他降低對皇帝的戒心。
好方便父皇的下一步計劃。
至于大將軍到底是真的戰死沙場,還是被別的什麼人害死的?那就沒人知道了。
反正,從始至終父皇都只把我當成個棋子。
他不會在意我的感受,不會理解我新婚不久就失去駙馬的痛苦。
他就只是賞賜了一些東西給我,便覺得這件事可以翻篇了。
我是個人啊,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只要給點肉骨頭就忘記他給我帶來的痛苦!」
余裊裊听得心有戚戚然。
原來多疑不只是如今這位皇帝的特質,上一任皇帝也是一樣的多疑。
這也算是血脈相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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