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李橋終于還是說出了那人的名字。
「他叫車學坤,經常以道士的身份四處游歷。」
李橋因為屢試不第,生活窮困潦倒,生病了卻連抓藥的錢都沒有,只能在絕望等死。
也就是在那時候,他遇見了車學坤。
車學坤博學多才,他不僅治好了李橋的病,還大力稱贊李橋的才能。
在他看來,李橋沒能考中科舉並非是因為學問不夠好,而是因為李橋太過耿直,不會逢迎拍馬,才沒能得到施展才華的機會。
李橋活這麼大,第一次有人如此欣賞自己,自然是萬分欣喜,再加上對方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李橋很快就把對方引為知己,恨不能為其上刀山下火海。
因此,在車學坤拉他入伙的時候,他幾乎沒怎麼猶豫就同意了。
原來游方道士只是車學坤偽裝出來的身份。
他其實是辰國人。
辰國位于大雁的東南邊,兩國領土接壤,但辰國的土地遠不如大雁富饒,以前辰國也曾派人攻打大雁,但都以失敗告終。
這兩年辰國倒是沒再開戰,但也沒有徹底安分下來,時不時就要派人到大雁汴京劫掠人口和糧食。
如今辰國派了車學坤這麼個人潛入大雁,肯定是有所圖謀。
燕南關冷眼看著他︰「你知道私通敵國是什麼罪名嗎?」
李橋扯了下嘴角︰「我當然知道!可那又如何?大雁朝不肯給我施展才華的機會,那我為什麼不能另投明主?!」
見他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燕南關忍不住罵了句。
「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李橋反唇相譏。
「你有什麼資格罵我?
你們鷹衛不過是老皇帝養著的一群鷹犬,大雁朝正是因為有了你們才會變得烏煙瘴氣。
今日我之所以被關在這里,不過是因為我運氣不好,倒霉栽在了你們手里。
可你們也別得意。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們遲早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我且先走一步,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們,哈哈哈哈!」
他發出近乎癲狂的放肆笑聲,儼然已經是自暴自棄了。
燕南關沉著臉看他,等他笑夠了,燕南關方才開口問道。
「車學坤在哪里?」
李橋自知已無活路,原本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絕不會透露出關于車學坤的事情,但車學坤派人殺他滅口這件事刺痛了他。
既然車學坤想讓他死,那他也不要讓車學坤好過。
李橋眼神發狠︰「車學坤很狡猾,每次都是他主動聯系我,他將自己保護得很好,未曾向我透露過行蹤。」
說到這里,他不由得自嘲一笑。
其實車學坤一直都在提防著他,並且隨時做好了舍棄他的準備,是他太過相信車學坤,才沒有注意到這點。
燕南關面露失望,原來李橋也不知道車學坤的下落。
但緊接著他就听到李橋說道。
「我雖不知他人在何處,但我知道他在玉京城內有個老情人。」
燕南關追問︰「誰?」
「落衣閣的頭牌,甄惜惜。」
當燕南關帶著鷹衛們趕到落衣閣時,甄惜惜已經懸梁自盡。
落衣閣身處鬧市,周圍都是商戶,當鷹衛們闖進落衣閣時候,立刻就引起許多人的圍觀。
不過片刻閣外就聚集了許多圍觀群眾。
當大家看到甄惜惜的遺體被抬出來時,立刻就引起不小的轟動。
甄惜惜作為頭牌,自然是有許多擁躉的。
這些人看到心儀的女子就這麼香消玉殞,自然是無比心痛,看向鷹衛們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憤恨。
在他們看來,甄惜惜年紀輕輕的,身體又一直都很健康,不會突然就暴斃。
她肯定是被鷹衛們給逼死的。
這群天殺的東西,連個弱女子都不放過,簡直是喪盡天良!
甄惜惜的遺體被送回正法司,連同落衣閣內的其他人也都被關押起來。
洛平沙給甄惜惜驗了尸,發現她竟然懷有身孕。
蕭倦命人對落衣閣內眾人進行盤查。
總結了所有人的供詞,再結合甄惜惜懷孕的時間,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她月復中的胎兒很可能是車學坤的。
蕭倦沉聲說道︰「我們剛派人去落衣閣,甄惜惜就自盡了,這絕不是巧合,肯定有人在通風報信。」
余裊裊立刻警覺起來︰「您的意思是,咱們正法司有內鬼?」
蕭倦︰「不是內鬼。」
若真有內鬼,李橋就不會那麼順利地上鉤。
他接著說道︰「車學坤應該有派人暗中盯著正法司,一旦我們有異動,他就會察覺到。」
余裊裊捋了下邏輯︰「也就是說,是車學坤悄悄傳信給了甄惜惜,甄惜惜為了保全車學坤,選擇了結自己的性命。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就說明車學坤應該還沒跑遠,說不定他就躲在城中呢!」
蕭倦站起身︰「我這就進宮,請求皇上下令封鎖城門。」
只要關閉城門,車學坤就逃不出去,屆時再讓鷹衛們挨家挨戶地搜,肯定能把人揪出來!
余裊裊目送男人離開。
等到太陽落山,她照例乘坐馬車返回郡王府。
繡言嬤嬤見只有她一個人回來,不禁問道。
「郡王殿下呢?」
余裊裊道︰「他進宮去了,應該很快就能回來吧。」
以她對瑯郡王的了解,他是個辦事效率極高的人,肯定會盡快將抓捕車學坤的計劃落到實處。
然而這次她的預估出現了錯誤。
蕭倦這次進宮去了很久,一直沒見回來。
余裊裊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
她心中擔憂,便和繡言嬤嬤一直等著。
眼看夜色越來越深。
繡言嬤嬤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她面露倦色,有些撐不住了。
余裊裊對她說道。
「你先去睡吧,這里有我呢。」
繡言嬤嬤無奈地道︰「年紀越大越不中用了,我先回屋里去眯一會兒,若有什麼消息,勞煩您讓人通知我一聲。」
余裊裊表示沒問題。
她目送繡言嬤嬤離開,然後單手撐著下巴,看著面前的燭火出神。
郡王殿下怎麼還不回來呢?
直到半夜四更天,蕭倦終于回來了。
天都這麼晚了,他以為府中的人都應該已經睡下了,卻沒想到堂屋內還亮著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