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盡歡而散，再睜眼已經是次日天明。
練武之人起的都早，蒙蒙亮之間，蘇陌已經將自身的武功盡數演練了一番。
雖然他大多數武功，都是憑借系統直接提高到了巔峰。
然而紫陽門旳武功，卻得他一點點的修行。
大開陽散手這門武功雖然看上去不起眼，卻是他平日里跟人交手用的最多的一個。
這門功夫，堂皇中正，下手能夠留下余地。
無論是平日里跟人交手切磋，還是道左殺敵都非常不錯。
蘇陌往日里對這門功夫就不曾懈怠過。
此後又將天虹問心劍演練了一番，略有所得。
這才換了一套衣服，去了書房。
穿越到這世界，如今已經是兩年半有余了，蘇陌最喜歡的就是這蘇天陽的書房。
內中藏書不少，各門各類都有。
過去蘇陌著重尋找的只是關于武功和江湖見聞一類，其中便有蘇家各位前輩，行走江湖的手札。
這手札之中列出了許許多多的江湖詭算，讓原本對這江湖一片空白的蘇陌，有了許多的了解。
只是如今再看這書房，卻又覺得其中或許還有很多自己未曾發現的東西。
蘇天陽的經歷非同小可，自他從紫陽門歸來之後的所作所為，顯然都有其目的存在。
卻是不知道，這書房之內是否也有一些他曾經遺留下來的東西？
心中想著，索性就擼胳膊挽袖子，在這書房里尋找了起來。
這江湖上很多人家中都有密室，什麼燈台擺設一類的，指不定就有機關。
蘇陌過去從未往這方面琢磨，此時卻是將整個書房里的燈台花瓶全都擰了一圈……
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你在這干嘛呢？」
身背後傳來動靜，一回頭就見到楊小雲正探頭探腦的往里面瞅︰
「福伯著人叫我吃早飯，順勢讓我來叫你……房間里沒見你人影，你跑到書房里做什麼來了？」
蘇陌砸了咂嘴，將楊小雲拽進了書房里面，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你說，我爹當年臨死之前，真的沒有考慮過以後的事情嗎？
「我雖然是不成器沒錯，可也不至于讓他半點念想也沒有吧？」
「這……」
楊小雲下意識的拉了拉蘇陌的手︰「蘇叔叔大概只希望你能夠好好活著，便如同爹對你我的期望那般。」
蘇陌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就算如此，身後之事也終究難以言說。
「倘若事與願違，豈能一點後手也沒有？
「觀他生平行事，固然是有天真的一面，然而所行所為，卻是少有沖動之時。
「他謀劃這一死，若僅此而已，總感覺有些草率了。」
楊小雲輕輕點頭︰
「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可能還有玄機……
「那我們找找看？」
蘇陌點了點頭，兩個人就繼續翻找了起來。
剛才蘇陌已經將這房間里的擺設，燈台一類的全都動了一遍，並沒有什麼收獲。
如今兩個人索性將書架上的書，全都倒騰了下來，打算挨個查看一番。
正扒拉著書呢，福伯就走了進來。
一看到兩個人埋首書堆，頓時哭笑不得︰
「少爺，雲小姐，我說你們怎麼不見人呢……
「這怎麼忽然之間有興致跑來看書了？」
蘇陌忽然抬頭看了福伯一眼，微微一愣，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糊涂了不是？」
楊小雲也是恍然大悟︰「放著現成的明白人不問，我們兩個這是在干嘛呢？」
「啊？」
福伯一臉迷糊的看了看兩個人︰「這是怎麼了？」
「福伯……」
蘇陌想了一下說道︰「我爹當年最後一次去紫陽門的事情，您知道吧？」
「紫陽門？」
福伯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那當然記得，雖然是有年月的事情了，不過那一趟回來之後，老爺悶悶不樂了好長時間呢。」
「福伯可還記得，那會我爹回來之後，有沒有做過什麼奇怪的事情？或者是有什麼反常之處嗎？」
蘇陌連忙問道。
「那可太多了。」
福伯好笑的說道︰「你們今天怎麼會對這些陳年往事感興趣了？」
蘇陌嘆了口氣︰「只是忽然覺得，身為人子，對自己的父親了解實在是太少了。」
「這倒是……」
福伯點了點頭︰「畢竟少爺您過去不太像樣了……不過沒關系，浪子回頭金不換，如今的少爺英雄了得，這街里街坊的，一直都在說您月兌胎換骨呢。
「還有不少人都想讓自己的孩子能夠加入紫陽鏢局，可惜，少爺不曾廣納門徒，不然的話，咱們紫陽鏢局怕是要呈現出祖輩也未曾有過的盛況呢。」
「路要一步一步走，飯得一口一口吃，慢慢來，莫要著急。」
蘇陌耐著性子笑道。
「少爺說的在理。」
福伯點了點頭︰「不過要說到老爺當年的回來之後，我現在都還記得一些東西。
「在那之前，楊易之可是天天來紫陽鏢局打秋風。
「但是在那之後，不知道為何兩個人就起了爭執，此後楊易之來的就少了。」
「爭執？」
蘇陌若有所思︰「除此之外呢？」
「哦，對了，當時老爺在江湖上可是有不少的朋友。
「還有一位姑娘，長得可是真漂亮，你娘當年一直跟她姐妹相稱，似乎是對老爺頗為有意。
「你娘親可是不止一次勸過你爹，想讓人家姑娘入了蘇家門牆。
「可惜……老爺是個榆木腦袋，總是听而不聞。
「那一次從紫陽門回來之後，老爺更是將人家姑娘給趕走了……
「老頭子至今還記得，那姑娘紅衣飄飄的模樣，著實不像是凡塵中人啊。
「當然，少爺的娘親也是天仙化人，都是配得上老爺的好女子啊。」
「……」
蘇陌嘴角一抽︰「還有嗎？」
「嗯……」
福伯想了一下，又開始從小事說起。
往日里的衣食住行一類的，倒也沒有什麼緊要，跟過去都相差不多。
更多的細節方面，福伯的年歲終究大了，卻也想不起來。
零零碎碎的講了不少，可惜都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
最後蘇陌反復追問之下，福伯忽然一拍大腿︰
「哎呦……說起最古怪的地方，還真有一節。
「那一趟少爺回來之後，將臥房給改建了。」
「改建？」
蘇陌一愣︰「如何改建的？」
「具體如何，我也記不得了……
「只知道那段時間，老爺偷偷模模的弄了很多磚瓦一類的搬進了房間里。
「白日里一切如常，晚上驅散了下人之後，關起門來就叮叮當當。
「這一連持續了足足數月之久。
「只不過內中詳情如何，我也不知道。
「那段時間，我一直都被老爺叫來守著門戶，不讓其他人過來打擾。
「所以我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只是後來老爺也沒有提及此事，我也沒有多問。」
福伯笑了笑說道︰「我伺候了你們蘇家三代，哪一個偶爾都有些神神秘秘的。問的多了，反而招埋怨……」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了一眼，沒在意福伯最後那句話。
只是問道︰「我爹的房間……便是他一直以來的臥房嗎？」
「對。」
福伯點了點頭說道︰「老爺去了之後，那房間也就空了下來。說起來，少爺您回頭成家之後，是不是搬到那頭去啊？
「那畢竟是主屋所在，合該讓您來住。」
「這個倒是不急于一時……」
蘇陌點了點頭，順勢問道︰「福伯，這些年來，有沒有人打探過這些事情？」
福伯看了一眼楊小雲︰「楊易之問過，不過自從當年那一場爭執之後，他就不怎麼登門了。老頭我這腦子有時候也容易忘事，終究是年歲大了……
「而且，他就算是問，莪也不想跟他說。」
「……」
蘇陌一時無言，輕輕點了點頭︰「那好，福伯，今天您跟我說的話，也切記不要告訴旁人。」
「那我理會得。」
福伯連連點頭︰「福伯的這張嘴啊，是最牢靠的。好了，少爺和雲小姐快去吃飯吧。一會飯菜都涼了……這邊您放著就行，我來收拾。」
「也好，那就辛苦福伯了。」
蘇陌點了點頭，跟楊小雲一起走出了書房。
只是偶爾回頭看向那將書一本本拿起，放在書架上安置好的福伯時，蘇陌的眸子里閃過了一抹思忖之色。
「怎麼了？」
楊小雲低聲開口。
蘇陌搖了搖頭︰「先去吃飯吧，然後咱們去看看……當年他到底在房間里，搞了什麼鬼。」
「好。」
楊小雲輕輕地出了口氣︰「如今看來，你的想法果然沒錯，蘇叔叔當年還真的留下了一些東西。只是沒想到，福伯的嘴竟然這麼嚴，這麼多年來，硬是一絲半點都未曾跟您透露過啊。」
「福伯是伺候蘇家三代的老人了。」
蘇陌笑著說道︰「這家里家外的事情，很少有能夠瞞得過他的。他若是嘴巴不嚴的話，蘇家在這落霞城里，都沒有秘密可言了。」
「這倒也是……」
楊小雲忽然一笑︰「你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咱們城內有一個許家，當年就因為一個丫鬟嘴不嚴，傳出言語，說‘主家辛勤，耕耘至三更而不休’，一時引為笑談。」
「這事我知道。」
蘇陌連連點頭︰「那不是來年許家就抱了一個大胖小子，取了個小名叫許三更嗎？」
「哈哈，他爹對這個名字，可是頗為自得呢。」
「老驥伏櫪，耕耘三更而不休，自然是有他得意之處。」
「嗯？」
楊小雲想了一下︰「這個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等以後你就懂了。」
「……為什麼現在不懂？」
「現在這不是還沒成親，你又不及于亂……」
「哎呀，你還說這個。」
楊小雲抓著蘇陌的胳膊，就偷偷地掐了一把。
雖然是掐不動，蘇陌也半點都不覺得疼，但是這一股子咬牙切齒，含羞帶怒的狠勁，卻是表現的明明白白。
而蘇陌則是明白了，任你什麼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
真到了時候，該害羞的照樣害羞。
兩個人談笑之間，來到前廳，演武場上，鏢師們正在操練。
打磨力氣，苦練自家武學。
這方面是半點也不能放松的。
押鏢走江湖，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遇到凶險？
輕忽大意，怠慢了武學進境，指不定到時候就會慘死江湖。
只不過今天大家伙一邊練，一邊也有點不自在。
因為多了一個小觀眾。
招娣坐在台階上，手里拿著一個白面饃饃，饃饃從中一刀分開兩半，夾了一些肉丁和咸蘿卜干。
這對于招娣來說，已經是過去想都不敢想的美食了。
肉丁和咸蘿卜干也就罷了，關鍵是這白面饃饃太過于難得。
換了平日，早就得吃的舌忝嘴抹舌，可現如今她卻是一口也沒動，手里拿著饃饃看著眼前一群男男女女當場操練演武，只覺得一雙眼楮都拔不出來了。
看哪一個都覺得好厲害。
尤其是一些女鏢師，或者單刀飛舞，或者槍出如龍，更是看的悠然神往。
蘇陌和楊小雲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對視了一眼，輕輕一笑。
楊小雲湊在了招娣的身邊坐下。
招娣一驚，看到是楊小雲之後，連忙用模模捂著眼楮說道︰「小……小雲姐姐……我，我沒有偷學武功……您，您別打我好不好……」
「你還知道偷學武功？」
楊小雲倒是有些驚訝︰「從哪里听來的？」
「……听爹說的。」
招娣低聲說道︰「說是同村的，有一個大哥，當年進城賣菜，看到了一些帶著佩刀佩劍的江湖人。心中覺得，好生羨慕……恰好，那縣城之內，就有武館。
「他本想賣了菜，攢攢錢，然後也跟著去學武。
「結果，打听了之後知道，他年歲太大了，武館是不收的。
「他不太服氣，就偷偷模模的溜到了武館的後院，爬牆頭想要看看他們怎麼練的……
「結果就被人發現了，說他偷學武功，是壞了江湖大忌。
「要廢他武功……結果發現他不會。
「就有人說，要挑斷他的手筋腳筋。
「後來還是那武館館主說，他不是江湖上的人，犯不上如此嚴苛。
「打一頓，讓他長個記性就好。」
這事對于招娣來說，顯然記憶尤深，此時說來卻是一點磕巴都沒有。
而自從她被蘇陌和楊小雲救下之後，這麼長時間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說這麼多的話。
蘇陌此時笑了笑︰「偷學武功確實是江湖大忌，不管是武館，還是江湖門派，都以此為立身之本，確實是容不得旁人偷看的。」
「蘇叔叔……」
听蘇陌這麼說，招娣頓時更害怕了。
蘇陌頓時嘴角一抽︰「你偷學他們的武功，確實是該打。」
招娣聞言，頓時眼圈通紅，強忍著不哭。
「你別嚇唬她了。」
楊小雲白了蘇陌一眼，將招娣摟進了懷里︰「好招娣，別害怕，你蘇叔叔騙你的。
「他心地最是良善，為了救你性命，三日夜間幾乎不眠不休，護你心脈不損，這才將你救了回來。」
「嗯……」
招娣點了點頭︰「所以，蘇叔叔如果為了我偷學武功的事，打我的話……我，我也不哭。」
「還不哭……」
蘇陌是哭笑不得，伸手在招娣的腦門上劃拉了兩把︰「好好吃飯，想學本事的話，回頭讓你小雲姐姐教你兩手。」
「真的嗎？」
招娣猛然瞪大了雙眼看向楊小雲。
楊小雲愣了一下，忽然笑道︰「小陌，要不你直接收一個開山大弟子？」
「嗯？」
蘇陌看了看招娣，微微沉吟︰「倒也不是不行……不過你這開山大弟子一出來，我不教點真功夫還真不行了。
「可問題是，我這一身所學，都不適合女子修行。
「另外，若是得了真傳，將來難免行走江湖。
「招娣如今年歲還小，這事……未必跟她想的一樣。」
「這倒也是……」
楊小雲嘆了口氣︰「我這會倒是能夠理解一些東西了……一代一代的傳承，終究是希望下一代的人，能夠過的喜樂安寧就好。」
「可惜，總是事與願違。」
蘇陌搖了搖頭︰「先吃飯，招娣也莫要著急，等我考慮考慮之後再說傳不傳你武功。」
招娣連連點頭，楊小雲順勢則將她抱了起來，就要往里面走。
卻在此時，腳步聲匆匆而起，來人顯然又慌又急。
蘇陌和楊小雲回頭去看，就見到一個小廝急急忙忙的奔跑入內。
越過了演武場之後，再抬頭就看到了蘇陌和楊小雲。
微微一愣，卻是欲言又止。
蘇陌眉頭微微皺起︰「有話就說，慌慌張張的成什麼樣子？」
「是……總鏢頭……門，門外有人求見，說是鐵血鏢局的張鏢頭。」
那小廝磕磕巴巴的說到這里，看了楊小雲一眼，這才說道︰
「他，他帶來消息，說是，浩然書院有人前來通知，楊總鏢頭于浩然書院之內為人所害！」
蘇陌猛然看向了楊小雲，楊小雲的反應稍微慢了一拍，這才臉色蒼白，惶急問道︰
「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那小廝把頭低的更沉，低聲說道︰
「浩然書院的人說，楊總鏢頭為人所害……尸身如今還在浩然書院之內，請……請副總鏢頭，前往，前往料理後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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