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洗心劍！
這秘籍竟然就在懷里？
蘇陌看著萬藏心就感覺這人果然與眾不同。
大家都是跑江湖的，江湖險惡不是一句空話，隨身帶著秘籍這種事情更是要不得的。
這要是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人家一搜尸，那你這門派的武功就徹底泄了底了。
所以殺人模尸爆秘籍這種事情，只有游戲里可以實現。
江湖人為了不讓自己的絕學流傳出去，那是什麼法子都用盡了。
能夠口口相傳的絕不錄于紙上，縱然是錄于紙上也往往喜歡夸大其詞，用一些不明所以的說法來隱藏其中精髓。
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經。
這些秘籍若是尋常人按圖索驥，盲目修煉，往往不得其法。
除非是真的已經到了絕境之中，無可奈何之下，不願意讓自身絕學失傳，這才有可能將精髓留下。
尋常的時候，甚至連師傅傳授弟子，也有很多留一手的情況。
而有些傳承，為何一代更比一代弱？
便是每個人都留一手。
本來有三手，傳了兩代之後就剩下了一手。
這一手本就無法跟三手相提並論，最後傳與不傳又成了老大的難題。
這也成了很多絕學最終斷了傳承的原因所在。
不過由此也可以想見，這秘籍傳承到底何其重要？
帶著秘籍滿大街溜達的……
被師門知道打一頓都是輕的。
萬藏心也有點不好意思︰
「這秘籍乃是這一路上，趁著老胡睡著之後，我起來偷偷書寫的。
「自從知道有天衢論劍這件事情之後，我便想著借著此事做一個了結。
「然而便如同蘇總鏢頭所說的那般，天泉洗心劍終究不能因我而丟了傳承。
「所以才將秘籍偷偷寫成。
「其實，這秘籍按照萬某原本的心思，是應該在之前便想辦法送入你的房間。
「以蘇總鏢頭的為人，無論是自己修煉，亦或者是找一個合適的傳承之人，萬某都可以接受。
「卻沒想到，昨夜竟然經歷這許多波折。
「萬某的心思在蘇總鏢頭的眼里，更是全然無所遁形。
「這秘籍……也就沒能拿的出來。」
昨天晚上蘇陌去給「萬藏心」助拳，這件事情蘇陌只跟魏紫衣提起過。
故此，萬藏心當時並不知道蘇陌不在房間之內。
其後跟蘇陌會和之後，雖然有想要將這秘籍交給蘇陌的念頭，卻又苦于沒有合適的理由。
總不能告訴蘇陌，他打算自我了斷吧？
只好一直留在身上。
料想若是等他死了之後，跟蘇陌這一小段的交往，以蘇陌的性格和為人，應該會為他收尸。
到時候得到這秘籍，也算是順理成章。
只是沒想到蘇陌還是察覺了他的心思，並且給他吃了一枚陰陽轉生丹。
此時此刻，他在蘇陌面前更是全然沒有了秘密。
這才將這秘籍拿了出來︰
「蘇總鏢頭，萬某想要再探一趟無生堂。
「此行生死難料，這天泉洗心劍，便請蘇總鏢頭自行定奪吧。」
蘇陌聞言微微皺眉︰
「你打算再去一趟無生堂？」
「沒錯。」
萬藏心深吸了口氣︰「听君一席話，讓萬某心中再生波瀾。至今想來，于無生堂內種種，確實極有可能是被夜君早就已經安排好的。
「宛如一葉障目，如何能得見真相？
「如今我這一‘死’，正合適暗中行事，看看能不能找到關鍵所在。」
蘇陌輕輕地出了口氣，忽然看向了遠處的留音城。
「不打算，去找夜君問個清楚？」
「嗯？」
萬藏心一愣︰「夜君？」
蘇陌微微點頭︰「如果我所料不差，夜君今夜將會奇襲魑魅林。」
他這話說的平淡異常，卻是讓萬藏心鬧中轟鳴。
到了此時他環顧四周，不免問道︰
「這是何處？」
蘇陌一笑︰「雨寒谷啊。」
「……」
萬藏心就想起來先前曾經問過蘇陌，魏紫衣他們去了何處。
蘇陌的回答便是雨寒谷。
客棧之外，萬藏心追問蘇陌為何讓紅雲大師他們前往雨寒谷？
蘇陌卻並沒有告訴他。
這答案原來竟然在這里！
夜君要奇襲魑魅林！？
所以蘇陌早就已經著人于此，做好了準備？
只是萬藏心卻不明白︰「蘇總鏢頭，你怎麼知道夜君會奇襲魑魅林？」
「這件事情說來話就長了。」
蘇陌看了看天色︰「不過這會天還沒黑，夜君……自然應該夜晚出沒，咱們倒是還有些時間。
「幾個月之前，東城沿河之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蘇某恰逢其會，正好參與其中。
「蛟龍會大當家諸葛長天為夜君所派的影使擒拿，打入了水牢之中。
「其後方才知道，夜君竟然想要把控沿河所在。
「此舉應該與西南謀劃有直接關聯，卻被蘇某誤打誤撞的揭破。
「事情就此發生，卻也導致東城諸派一時之間都將目光放在了沿河水路之上。
「夜君當時趁著這個機會，曾經率眾攻打過天衢城。
「此舉從明面上來看，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更是將沿河之事當成了一個幌子，是聲東擊西之計。」
他說到這里，微微一頓︰「可當時蘇某听到這傳言的時候，便覺得古怪。
「沿河之上一旦事發，東城必然是第一時間處置。
「可是，任誰都能夠想到，這有可能是夜君的聲東擊西之計。
「讓七大派乃至于東城諸派之人，盡數將目光聚焦沿河之上。
「他自己則率眾攻打天衢城。
「這謀劃本就瞞不住任何人，否則的話，七大派掌門也不會連夜趕路前往天衢城。
「等夜君一到，當即展開了一場大戰。
「至此永夜谷鎩羽而歸，所有的一切幾近于偃旗息鼓。
「可是……這件事情當真便是這麼簡單？
「七大派掌門個個老謀深算，夜君更是落子東荒，謀劃極大。
「都是千年的狐狸，誰又能騙的過誰？
「所以，我那會便覺得，夜君似乎另有謀劃。
「此後我進入紫陽門，專門就此事與太師傅詳細商討了一番。
「這才知道……夜君攻打天衢城的時候，青秀山和雨寒谷所駐守的七派之人，也分出人手前往阻擊。
「更有甚者，青秀山的山城之內，只留下了極少數的人守衛。
「因為擔心魑魅林可能會借此反攻，所有除了去截殺永夜谷的人手之外，大部分人則是來到了留音城防備幽泉教的反沖。
「如此一來，青秀山的山城便如同是開門揖盜。
「若夜君的謀算當真不是天衢城，所用的也根本就不是什麼聲東擊西之計。
「所有的謀算，實則是為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那……你猜他會趁此機會，做些什麼？」
萬藏心只覺得心頭一顫︰「你是說，夜君那個時候，便已經暗中伏兵，趁著青秀山城，城門大空的時候，潛入其中，按兵不動？」
他這話說完之後，率先想到的便是，為何永夜谷不趁著這個機會拿下青秀山？
但是轉念一想便已經明白。
因為天衢城啊！
雖然夜君明面上進犯天衢城，牽制了大部分的目光。
可若是青秀山爆發沖突的話，一旦擊退了夜君，青秀山城之內的永夜谷弟子，將會被天衢城和雨寒谷的人，聯手圍攻，月復背受敵！
那這一手謀算，本就沒有絲毫意義。
而且……從今日夜君謀劃幽泉教的手段來看。
三家魔教根本就不是一條心。
若是他僅僅只是為了幽泉教，要奪回這兩地的話，倒是可以跟幽泉教聯手對敵。
先拿下青秀山，再和幽泉教一起圍攻雨寒谷。
可問題是，夜君連幽泉教主都要謀算一場，如何能夠讓幽泉教對這兩地失而復得？
更何況，此計一出，永夜谷攻打雨寒谷的人說不得就再也回不去了。
夜君豈能如此舍己為人？
所以，從那會開始，夜君真正目標，其實就已經鎖定在了幽泉教的身上！
一想到這里，萬藏心就覺得手腳冰涼。
蘇陌則是一笑︰
「不過那會我和太師傅商量這件事情的時候，有些事情卻還不能完全確定。
「所以，太師傅將一枚紫陽令贈與我，讓我在合適的時候便宜行事。
「但是那會……我已經基本確定了萬兄的身份。
「太師傅身上的五鬼天魔氣和萬兄身上的如出一轍，只不過更加凌厲狠辣。
「顯然是出自夜君之手。
「萬兄身上的傷勢乃是出自五鬼天羅。
「從這件事情上，我基本上可以推斷出，萬兄跟永夜谷之間，怕是有著不少的牽連。
「畢竟從你身上的傷勢就可以看得出來，你是先中五鬼天魔氣，其後才被那些領了無生令的宵小之輩截殺。
「倘若不是有五鬼天魔氣的內傷在前，那些人又如何是你的對手？
「我那會雖然不知道打傷你人是五鬼天羅，卻也知道這武功來自永夜谷。
「永夜谷盤踞東城以東，貿然之間如何敢踏足東城？
「縱然進入其中，不小心隱藏，另做盤算，卻為何偏偏跟萬兄起了沖突？
「難道他們也想要拿那無生令？
「更何況……你雖然因為無生令的關系被無生堂以及那些宵小之徒追殺。
「可你中了五鬼天魔氣之後並未身死，倘若那會直接求助于七大派。
「若是能夠將永夜谷中人偷偷潛入東城之中，暗中行事線索說明。
「那便算是有功于東城。
「無生令在此之間，都未必好使，更是最合理的自保之道。
「可是……你卻偏偏沒有。
「甚至在你恢復之後，仍舊裝瘋賣傻。
「我這就知道，你真的跟永夜谷有所牽連，你之所以被五鬼天羅打傷，便是因為你們之間有另一層關系。
「當然，那我尚未明白其中細節，所以也就不好直接詢問萬兄了。」
蘇陌這番話說到這里的時候，萬藏心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才好了。
他自以為自己隱藏的不敢說是天衣無縫，卻哪里能夠想到，那會蘇陌就已經看出了這麼多的東西？
怪不得昨夜蘇陌見到那天泉十二劍的時候，半點驚訝都沒有。
這一切本就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而蘇陌這幾日之所以始終按兵不動，也是在等自己的動作。
更是在等那天泉十二劍如何出招。
總歸來講，看似置身事外，實則不過是在坐觀其亂而已。
一時之間除了佩服之外，再無他念了。
「既然知道了萬兄和永夜谷之間的牽連，那柳莊主所見到的那個‘萬藏心’，出自何處，也就不難猜測了。
「如此，我方才確定了另外一件事情。
「天衢論劍乃是夜君一手所謀，其目的之一，便是吸引絕大多數的目光至天衢城。
「而在天衢城內，我見到了那位劍痴之後，就知道夜君真正所圖謀的，其實是魑魅林。
「今日，幽泉教主被夜君一封信誆到了天衢城內，觀賞天衢論劍。
「而我……其實最想知道的就是，夜君是不是真的來了？
「沐雲台上我見到夜君的時候便在想，他若是假的，那夜君必然會到魑魅林親自攻伐。
「倘若他是真的，那我先前的猜測恐怕全都錯了。」
蘇陌說到這里的時候，笑了笑︰「萬兄那會在客棧之外問我，為何要讓紅雲大師他們前往雨寒谷。
「而我當時跟萬兄說的話，萬兄可還記得？」
「蘇總鏢頭當時說……雨寒谷是否有變數，須得看天衢論劍的變數。」
今天剛剛發生的事情，萬藏心如何會忘？
而現在，他也明白了，天衢論劍之中主要的變數，便在于夜君是否親至！
他這一趟布局，自沿河水路開始，到天衢論劍，可謂是事事拿捏。
一則為「萬藏心」揚名。
二則坑幽泉教主。
三則利用萬藏心的身世，圖謀無生堂。
四則牽制天衢城的目光，暗取魑魅林。
說什麼一石二鳥，實則布局如蛛網，盤根錯節。
其中最重要的一節，恐怕便是這魑魅林了。
幽泉教主被坑在了天衢城內，倘若這魑魅林無法拿下的話，豈不是為東城諸派作嫁衣裳？
他夜君……又不是好人，怎麼會這麼喜歡做好事？
而在這四個目的之中，幫「萬藏心」揚名，不需要他來插手。
坑幽泉教主，他在不在場更是並不重要。
如若在場，反而會平添變數。
至于利用萬藏心的身世，以及跟萬倚蘭之間的糾葛做戲，本就是後話。
唯獨這魑魅林之事，迫在眉睫。
他必然得親身而來！
蘇陌算定這一點，便知道，按照此人的行事風格來看，必然又是虛晃一槍。
明面上來看，他必然會前往天衢城一行，進一步淡化他真正的目標所在。
所以，一旦確定了沐雲台上夜君是假，真正的夜君身在何方，也就不言而喻。
而這也是為什麼，段松為什麼會舍棄了天衢論劍，而至雨寒谷的原因。
至于紫陽門于天衢城內，應承給洛長生維持天衢論劍局面千于眾……
則是在昨夜便已經讓魏紫衣，拿著紫陽令，趁著城內目光全都被「萬藏心」和萬藏心吸引的時候，悄悄模模的來到了雨寒谷。
到此為止，兩廂謀局已成，便看今夜爭端了。
話音至此，夜幕已經悄然降臨。
蘇陌靜靜地看著萬藏心。
萬藏心卻是面色掙扎不休。
夜君于他身上所用的種種手段，可謂是極盡心機。
他著實是想要到夜君的跟前，問個清清楚楚。
可是……
萬藏心眉頭緊鎖，深吸了口氣︰
「蘇總鏢頭……請恕我不能前往。
「如今于我而言，算是徹底月兌出了夜君的掌控。
「更是避開了天下人的視野。
「正是最好的探查無生堂的時機……
「我，我想要先去無生堂一探。」
蘇陌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萬兄有這念頭，也是人之常情。
「蘇某自然不會阻攔，只是這臨別之際，卻是得對萬兄叮囑一番……」
萬藏心立刻點頭。
此時此刻他已經對蘇陌驚為天人，夜君已經是老謀深算，幾近于讓人膽寒。
觀他一番謀局至此，當真是花樣百出。
最可怕的是，他這謀局並非處處成功，而是縱然失敗，也有後手補齊前路。
反而借此推陳出新，另有新謀奉上。
一舉一動， 渾然天成，讓人難以捉模。
一不小心踏入其中，不知不覺，便已經遭了暗算！
而蘇陌卻洞若觀火，抽絲剝繭，直擊七寸。
其能為更是讓萬藏心嘆為觀止。
這會蘇陌有話叮囑，他當然得仔細去听。
結果蘇陌只是說道︰
「萬兄切記小心。」
「……」
就這？
萬藏心一時啞然，不過略微沉默之後，卻又覺得這就是金科玉律，顛撲不破的道理。
最後一抱拳︰「多謝蘇總鏢頭，萬某……告辭了。」
「請！」
蘇陌抱拳送別，萬藏心則又看了留音城一眼，最後這才一跺足，飛身而起，眨眼就已經不見了蹤跡。
蘇陌將目光從萬藏心的身上收回，看向了手里的兩本秘籍，收入懷中。
轉而卻是嘆了口氣。
實則，他也不太想讓萬藏心去見夜君。
倘若夜君一口咬定，萬藏心就是萬玉堂的親兒子，那萬藏心到底該不該相信？
「如今，卻是恰到好處。」
蘇陌盤膝坐下，抬頭看去。
夜色覆蓋之下，留音城內卻是出乎預料之外的安寧。
恰如那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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