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若情難得的溫柔之中,任由她侍候著自己穿好了衣衫。
胸前的傷口依舊是隱隱作痛,蘇北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誰知道這一劍對自己的傷害這麼大,到底是劍宗至寶,僅僅只是在身上開了一道口子,就讓自己這般虛弱。
「師尊總是這般護短。」
蕭若情望著蘇北,咬著唇,輕輕自語道。
「無論哪一世都一樣,所以徒兒才一直都不會相信師尊會做出這樣的事。」
「所以那時,徒兒才會如此的痛恨師尊啊。」
「只是,子君同徒兒說,師尊也有自己的苦衷。」
蕭若情就做在蘇北的身旁,屈膝玉臂環繞著小腿,將小腦袋搭在了膝蓋之上,嘴角露出了絲絲的溫和笑意,那若星辰般的眸子中流露著的是她的回憶。
說到這兒,蕭若情歪著腦袋,回過頭來,就這麼看著蘇北的白發。
清晨的光透過了窗紙,映在了她的那一雙比黎明的霧氣更加稀薄的瞳孔,那雙漂亮的瞳仁好似日食中的太陽。
「所以徒兒就在想。」
「那對于師尊來說,一定一定一定是一個天大的不由己吧。」
「師尊?」
蘇北回過神來,怔神的看著蕭若情晶亮的瞳孔,嘴巴張了張,想要去說什麼。
身不由己的理由嗎?
可是那一世的記憶,自己也只是知曉寥寥的片段啊。
但是听到蕭若情看向自己,蘇北還是溫和的應和了一聲︰
「嗯?」
蕭若情從錦塌之上跳了下來,而後一只小手捏著裙角,就這麼在蘇北的面前轉了一個圈圈,那張小臉上洋溢著微笑,溫柔的細膩。
「這一世,師尊不要瞞著徒兒好不好。」
「有什麼苦衷,有什麼身不由己,我們師徒我們一起背負。」
「若情知曉自己的修為低微,微不足道,還沒有能力為師尊分擔什麼。」
「徒兒唯有這一身血骨,這一身名之為先天道體的血肉。」
「」
蘇北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怔怔地看著蕭若情,嗓子眼處微微的抖動了一下,只覺得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就這麼充斥在了自己的全身。
唯有這一身血肉。
蕭若情的容顏依舊是那般的唯美,依稀之間,蘇北似乎看到了另一個她,同樣的一張臉,那一張徜徉著無盡的溫馨,滿目的熱誠,以及摯愛。
「只要是師尊。」
「只要師尊的心中有徒兒。」
「只要師尊從未曾忘記過徒兒。」
「」
蘇北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哽咽,比自己刺穿了的胸膛更為疼痛的心髒在跳動著。
內疚嗎?
自己的那一世所為,是否太過于自私了?
只是下意識地覺得走到了時間的盡頭,將所有人救贖一遍,就可以抵消到自己心中的內疚?
可自己卻從來未曾想過,她們真正的需要什麼。
她們最期待的,或許就僅僅只是自己的一個承諾,一個師尊心中有著她,一個從未忘記過她的卑微承諾。
說到底,她們自始自終對自己的恨意,都不是自己刺穿了她們胸膛的那一劍,而是自己從不曾為她們所解釋的無情背叛?
「咳咳——」
蘇北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著。
再放下手後,一灘帶著黑色的血液就這麼粘在了手心中央。
蕭若情的神色焦急,連忙是來到了蘇北的身旁,拿出了一個絲帕仔仔細細的為他擦拭著血污,離的很近很近,蘇北可以看得到她脖頸處如雪的肌膚,能聞得到她身上的芳香。
「徒兒。」
她溫柔的一剎那,恍惚間,讓蘇北覺得有那麼一種感覺。
——去他媽的世俗禮法。
「為師答應你。」
蘇北伸出手,穿過了她的絲帕,而後就這麼握著蕭若情的小手,看著她。
黑色綢緞一般細膩的長發,雪白若玉的縴細脖頸,秀麗婀娜腰臀曲線和衣裙的浮動之間,不經意所露出的修長玉腿。
每一個細部皆是美得不可方物,那一抹因為震驚繼而逐漸變得驚喜的絕美容顏更在這一剎那增添了一抹嬌艷。
「所以,徒兒。」
「能和為師,講一講關于你們的故事嗎?」
「」
蘇北將她攬在了懷中,浮凸有致的身軀與他的身體不過一衣之隔,只是蘇北的心中卻沒有半點雜念,眸子之所包含的是滿腔的溫柔。
「什麼故事?」
蕭若情仰起頭來,就這麼看著蘇北,朱唇離得蘇北很近很近,近到蘇北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唇間細膩的紋路,可以看得到她耳畔透過陽光恍惚間的細膩絨毛。
她的面頰在蘇北此刻澄清的瞳孔間顯得更為白皙,唇是紅艷的,如飽滿的梅瓣,蘇北注視了她一會兒,輕輕道︰
「為師想要知道關于你們的一切。」
「想要徹底的找回屬于我們師徒之間的所有記憶。」
「想要了解那屬于我們的那一段記憶的刻骨銘心。」
蕭若情將一綹細發挽至耳後,溫柔地看著他,緩緩地張開了口
劍宗。
但見白雲蒼狗緩浮,雲開霧散。
劍宗的執法堂人群亂哄哄的,所有的人皆是面面相覷的望著中間負手而立的那名女弟子。
聞人平心一臉頭痛的看著她,這是自己師弟的寶貝疙瘩,如今確實犯下了這種錯誤,雖然說理在她這邊,但是一出手便是殺人,這確實太過了一些。
砰——
執法錘重重地打在了桌子上,執法長老瞪大了眸子,看著台下那一襲銀發的女子,余光瞥了瞥一旁坐著的元門長老,大聲道︰
「墨離,你可知罪?」
墨離蹙緊了眉,清冷的眸子淡淡地看了執法長老一眼,又瞥了一眼元門的那個大腦袋,冷冰冰的話語從她的齒間飄出︰
「弟子無罪,並不知執法長老此話何意。」
端坐在上面的元門長老瞬間惱火了起來,冷聲呵斥道︰
「大膽,殺我元門親傳弟子,你還有理了?」
「聞人長老,那應流可是我元們的種子弟子,就這麼被你們劍宗的弟子殺害了?」
「」
聞人平心面無表情,張了張嘴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台下的墨離便是淡淡道︰
「就這麼一個不入流的家伙被你門稱為種子弟子?」
「就這種實力還敢調戲劍宗的女弟子?」
「死了也好,不浪費你元門的資源了。」
「傾盡資源堆砌起來的廢物罷了。」
元門長老瞬間大怒,起身指著墨離冷喝到道︰
「大膽!」
「小小年紀,心狠手辣不說,竟敢如此口無遮攔,還敢頂嘴?這里哪有你說個話的份?」
「聞人長老,今日劍宗若是不給我元門一個說法,此事就不算完!」
聞人平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目光凝重地看著墨離。
此事劍宗是佔理的,但是僅僅只是調戲而已,那應流卻不至死,墨離將他殺了,這件事就大了,而且以劍宗如今的整體實力水平,相較之元門,還差了一大截。
雖然並不想這樣,但還是準備按照劍宗的律法,將其關押在面壁崖二十年吧。
只是這樣,墨離就無法參加接下來的元嬰之戰,雖然聞人平心心中隱隱覺的,這就是元門特意為她所設下的套,怕這個已經逐漸地露出了猙獰頭角的女弟子在元嬰之戰中一騎絕塵︰
「墨離,故意殺害元門弟子,雖然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下手未免過重了點。」
「就罰你」
墨離閉著眸子,一言不發,咬著紅唇。
就在這時,一道急匆匆地身影闖了進來,一襲白衫,墨發披散在肩後,看了一眼元們的長老,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悠悠道︰
「蘇某的徒兒說的沒錯。」
「不過是一個上不了台面的臭魚爛蝦罷了,死了就死了,怎麼還指望著蘇某的弟子還命?」
「他配嗎?」
元們的長老瞬間大怒,將手掌重重地在桌面上一拍,大喝道︰
「蘇北!」
「你說什麼?」
蘇北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氣息,得到消息之後便是馬不停蹄的回到了劍宗,還未曾調息過。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元們的長老,又是環繞了一圈劍宗的圍觀眾人,出聲道︰
「今日蘇某在這兒,就明白地告訴你們,墨離無罪,蘇某尋思著,劍宗什麼時候已經淪落到被人騎在脖子上拉*,不敢吭聲了?」
「既然沒有人願意出言得罪元門,那蘇某就做這個出頭鳥。」
「蔣長老,這件事算在蘇某人的頭上,同劍宗無關,怎麼?你們現在是不是要將本長老捉回元門,問斬?」
蔣長老的眸子緊眯著,凝視著蘇北,一言不發。
「蔣長老,述蘇某直言。」
「你,有將本長老帶回元門的這個實力嗎?」
蘇北的眉頭輕輕一抬,不緊不慢地說道。
「哼!」
蔣長老大手瞬間便是將面前的矮案拍碎,帶著幾個元門弟子便是轉身離去,臨走之時,回頭看了一眼蘇北,不咸不淡道︰
「蘇長老?」
「我蔣某人記住了。」
「」
執法堂再次回歸了平靜,所有人面面相覷的看著位于台中央的那一對兒師徒倆。
聞人平心緊咬著紅唇,一言不語。
蘇北將墨離拉在了身後,看著聞人平心開口道︰
「師姐,師弟的徒兒自然師弟會處罰,只是還是希望師姐在面對別的宗門時,能稍微的尖銳一點。」
「」
聞人平心的睫毛顫抖了一下,那張熟媚的臉頰上微微變換,繼而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之意,轉身離去。
蘇北轉過頭看著墨離,卻是面色一黑,而後一言不發地便是將她拉去了不劍峰。
山間清風繚繞著,幾女緊張兮兮地看著蘇北,將墨離有意識地護在了身後。
墨離卻是一把推開了兩女,走上前,跪在了地面之上,開口道︰
「弟子做錯了。」
「請師尊責罰。」
蘇北大袖子一擺,冷哼一聲道︰
「你知道你錯了?」
「你心中可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為過。」
「為師能護的了你一時,能護的了你一世?」
「說了多少遍了,做事三思而後行,你難道不知道這元門就是故意盯著你,為你下的套?」
墨離低垂著某子,一言不語︰
「請師尊責罰。」
「責罰?必須責罰!」
看著蘇北放下的狠話,蕭若情的小心髒瞬間便是提到了嗓子眼,立刻上前,有些緊張的握住了蘇北的手,欲言又止。
她也知道墨離的性格若是放任,絕對要出大問題,但這時勸諫又恐師尊不喜。
李子君上前一步,輕柔道︰
「也請師尊三思而後行。」
蘇北瞬間氣樂了,看著自己面前這這般團結的三個弟子︰
「行啊,你們幾個,都已經學會逼宮了?」
而後臉色一收,大手一擺冷聲道︰
「今日誰勸阻都不好使。」
低著頭,看了一眼依舊時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地墨離,轉過身,開口道︰
「從今天開始。」
「不劍峰所有的飯都由你來燒,不劍峰的樹都由你來修剪,不劍峰的台階也由你來打掃,不劍峰的衣服你來洗」
蘇北的懲罰一件件的說下去,蕭若情的眸子眨著,繼而越來越亮,臉上逐漸地透出了笑意。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李子君輕輕抿著薄唇,一時間沒有憋住,繼而便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蘇北頓時大怒,轉過身惡狠狠地看著幾女,沉聲道︰
「很好笑嗎?」
李子君立刻站直了身子,仰頭看著天,看著不劍峰上的大雁,一本正經道︰
「回師尊,一點也不好笑。」
只是嘴角的弧度卻是暴漏了她內的真實想法。
蘇北大袖一擺,氣呼呼地看著幾個弟子,嘴里面不斷地嘟囔著︰
「為師真的是造了孽了,收了你們幾個孽徒。」
而後便是背負著雙手消失在了不劍峰。
墨離起身,默默地望著蘇北消失的方向,而後回過頭來看著師姐師妹。
三人相互對視著,繼而便是笑了起來。
笑的前仰後翻。
過了一會兒,蕭若情看著墨離,輕輕開口道︰
「師妹,你知道師尊是從哪里趕回來的嗎?」
墨離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距劍宗橫跨了半個二十一州的倒懸天。」
墨離的瞳孔微微地顫抖了一下,抿著朱唇,那一襲銀發在風中飄動著,同幾縷落日余暉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