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防風無疑是走剛猛路線的。
哪怕進入了耳順境,在技藝的精湛上也不是優勢點,高手的對決不同于戰陣,力量大固然有優勢,但卻不是決定勝負的唯一因素。
冢原卜傳選擇用打刀而非太刀,便是為了對付大防風。
扶桑的劍豪多鐘情于長太刀,刀長超過五尺是常有的事,因為在正常對決中僅有兩尺多的打刀是很吃虧的。
但跟大防風對戰,你拿長太刀,甚至更長的武器,削弱的只有你自己的靈活性。
大防風的霸王槍有三丈長。
幾乎所有武器對大防風而言都是短兵器,在力量上,如果沒有邁入從心境,根本不要試圖跟大防風硬剛。
再考慮到雙方體型。
冢原卜傳便直接選用了打刀,只要讓他切入近身,大防風這個巨人不但不可怕,反而會變成一個笨拙的大象,只能引頸就戮。
渾身繃緊蓄力,冢原卜傳最後再問了句︰「你真不認得我?」
「我為什麼要認識你?」
「很好,很好!」
冢原卜傳怒意上涌,當即箭步沖出,一刀斬下,簡潔至極,卻給人一種無法應對的感覺,大防風感受到那股森然,也明白了冢原卜傳的意圖。
他確實不適合近身短打。
他的體型就決定了,任何與他對戰的人都能專攻他下三路,而他雙手幾乎無法在近身短打當中起到作用。
大防風很明白被貼身後會發生什麼。
因此。
明明剛猛無匹的巨人居然……跑了。
是的,他在靈活性上是天然劣勢,但巨大的體型讓他奔跑速度遠勝于普通人,大防風是巨人,卻不是只有肌肉的傻大個。
他來這里,可不是與人單挑的,他是來沖營破陣的!
更不是來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的!
所以,他縱身一步,便閃出十幾米遠,兩丈高的寨牆對他而言如履平地。
上下橫掃。
所過之處,如同鋼鐵風暴,普通士兵根本無法讓他降低速度,大防風明明是一個巨人,但卻靈活的如同山谷中的巨猿一樣,盡管冢原卜傳提氣猛追,也只能跟在後面吃灰。
「八嘎!」
「你還有沒有武士精神!」
冢原卜傳氣急敗壞,他沒有想到大防風居然如此不要臉,不講武德。
然而大防風根本就沒有理會他,他頭腦很清晰,既然冢原卜傳出現在這里,那定然還會有其他江湖高手,留在後方的張執象可能有危險了。
他們必須盡快攻破營寨,抽身回去支援張執象。
另外。
當戰場足夠寬敞的時候,想貼身短打就沒有那麼容易了,殺了一圈,大防風撿起了霸王槍,重新換回長槍,卻不做纏斗,只在運動中時不時出槍,無法近身的冢原卜傳逐漸顯得狼狽起來,那股宗師風度消散得一干二淨……
……
大防風帶著八百人去沖營,張執象、王源之、崔文他們則留在800米外的山背坡,另外還有二十多名西廠番子。
伏在山頂眺望,張執象看不真切,只能看到營寨起火了。
而張永煥眼中有精光閃爍,卻看得清楚,說道︰「大防風被阻了,營寨中有高手。是扶桑人,看樣子是許家的大供奉。」
「兩年前大防風刺殺許海的時候,便是此人在側,擋了大防風一槍,以至于刺殺失敗。」
「如今大防風晉升耳順境,這場宿命的對決,不知誰勝誰負。」
張永煥頗為感慨。
雖然冢原卜傳在營寨中,對于他們攻打營寨是個壞消息,可對于大防風來說,能夠疏解心結,對決宿敵,應該是一件幸事吧?
宿命的對決。
冢原卜傳也這麼認為的,他將如同魔王一樣再次將大防風擊敗,成為大防風永遠也不可逾越的高山……
但,大防風不認識他。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防風刺殺許海的時候,眼里只有許海,別無他物,而當時環境,只容許他一擊不成,立刻遁走。
所以,他根本就沒看冢原卜傳一眼,事後也僅僅知道那是許家大供奉而已,姓甚名誰都沒有去問。
武藝不精,那就再磨煉便是。
管他敵人是誰,又何須去刻意針對?
這便是大防風的心態。
也正是這份心態,兩年沉澱修行,讓他今年借著時代的東風踏入了耳順境,然而,他心態好,冢原卜傳的心態就有點炸了……
一米六的矮個子,追四米四的巨人,難為他了。
營寨被攻破也只是時間問題。
「廬州軍的戰力拉胯,只安排一個冢原卜傳在軍中並無意義啊……」崔文麾下的大將,原西廠千戶魏青鋒觀測著戰局卻發現了不對。
他當即轉身向一名番子問道︰「今天信鼠傳來的情報是什麼,你再復述一遍。」
那人答︰三月二十五日,有飛鴿入營,扎營不前。
「壞了!」
魏青鋒正要喊大家轉移,便有人發出了慘叫,喊道︰「蛇!好多蛇!」
「有蠍子,有毒!」
「那邊有人!」
魏青鋒呼了口氣,他還是發現晚了,他們已經被包圍了,他們的內應早在兩天前就被發現,傳遞信息的老鼠也被控制,在他們獲取情報的時候,對方也發現了他們。
只等大防風率主力去攻打營寨,這些人就趕過來動手了……
他們被圍困在山頭。
隱隱綽綽的,可以看到敵人大約有兩三百的樣子。
他們眼神貪婪的看著張執象,這里的大多數,都是為了那個懸賞而來,許、汪兩家牽頭,豪商們一共湊了一百萬兩,用來懸賞張執象的頭顱。
江湖上刀口舌忝血的人可不要太多。
「小天師,哥們最近缺銀子花,借你頭顱一用。」
「反正是死,不如放棄反抗,大伙留你個全尸。」
「兄弟們,沖啊,銀子就在眼前!」
……
毫無章法的圍攻,魏青鋒他們卻如臨大敵,老太監崔文明白簍子出在西廠這邊,更是臉色鐵青無比,當下擒殺了一只飛掠的小鬼後,老太監尖著嗓子喊道︰「給咱家護好小天師!」
鬼物被殺,養鬼的降頭師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然而,他只是這些三教九流中的一員而已,在場的這些人,每個都身懷絕技,打得西廠的番子節節敗退,崔文、魏青鋒、張永煥、王家的供奉,他們明明有四名宗師,卻根本施展不開。
「爹?」
王絳闕被銀翹護在身後,看著局勢嚴峻,不由問了王源之一句。
王源之搖了搖頭,沒有答應。
他身上的確還有一件壓箱底的寶貝,是一塊龍鱗,是西羅人從瑪雅帝國最重要的神廟——庫庫爾坎金字塔中偷出來的。
听說是羽蛇神留下來的逆鱗。
這在北商洲曾經爆發了一次劇烈的爭奪。
最終這枚龍鱗落入了王源之手中,只要滴落靈性足夠的血液,就能夠喚醒羽蛇神。
恰好,王絳闕的血液是滿足條件的。
但瑪雅人的傳說當中,喚醒的羽蛇神之靈所造成的一切因果,都會由召喚者來承擔,以鬼神之力造成的殺業,則會化為詛咒。
王源之不願意女兒去背負詛咒。
現在的局勢是難,可還沒有到絕境的程度,與其動用龍鱗,不如……
王源之看向張執象,都不用別人提醒,張執象已經開始行動了,他抽出了鼓槌,敲響了登聞鼓。
那鼓聲每一次響起,仿佛落在心髒上一樣。
圍攻的那些江湖人士,只覺得自己的心髒一陣一陣的抽痛,那些被驅使的毒蟲和毒蛇,則立馬驚懼四散,那些被驅使的鬼物更是尖叫當中灰飛煙滅……
沒錯了,淮王的血已經給登聞鼓開了光。
現在,它是法寶了啊。
(PS︰庫庫爾坎神廟有四面91級,加上頂部就是365個台階,對應祭祀的羽蛇神也是太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