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夢給你?」
「怎麼可能!他死的那麼慘,他一生行俠仗義,卻落到這個田地,如何肯安息?他必然在等我,等我一起向你們報仇!」
「去死,去死,去死……」
化為厲鬼後,哪里還能夠冷靜思考?明知不敵,鄭寡婦還是沖向了張執象,張執象站著沒動,她的手剛踫到他身上,就被金光震飛。
哪里靠近得了?
張執象沒有理會她的攻擊,而是解釋道︰「你能化作厲鬼,跟時代有關,你丈夫死的時候,天地陽氣低迷,他尚且不足以化為厲鬼。」
「如果是以前,你殺了石磊,他也沒辦法化成鬼魂來找你。」
「我和翠翹姐自然也不知道你們的恩怨,你也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了復仇,可偏偏天時變了,你的事情被發現了。」
「只能說因緣際會,該是如此。」
「可你既然不信我能主持公道,公審時不將真相說出,如今為何又來怪我們沒有救你?竟然要化作厲鬼來害人。」
「當真是荒唐。」
「鄭氏。」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可願超度?」
張執象其實有些憤怒,明太祖朱元璋修了一輩子的法律,甚至規定家中有《明大誥》犯罪可以減罪一等,就是為了讓百姓懂法,敢于拿法律來保護自己。
結果朱元璋死了,百姓就把《明大誥》當成廢紙。
他歷經千難萬險,一路上犧牲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把登聞鼓送到京師接受敕封,但凡有冤屈,只管去衙門伸冤即可,現在知縣老爺們還敢不用心辦案?
結果你不去告狀,想著自己報仇。
如今觸犯了法律,又說自己絕望的時候沒人幫忙。
若非這樣的性格,也不會自殺化為厲鬼吧?
張執象見鄭寡婦不听,還在繼續攻擊,知道她已經不會听任何道理了,便緩緩抬起了手指。
「世間哪有鬼神,不過是人心罷了。」
他搖頭感慨,金光爆發,鄭寡婦瞬間被燒為灰燼,鬼神不過是人心的投影,大暑之世讓這些投影顯現人間罷了。
王翠翹見他已經解決,便給他倒了杯茶。
用以緩和氣氛。
「自從有了登聞鼓後,吏治清明了許多,起碼有人告狀,衙門不敢不作為,有些時候為了破案,特意請江湖上的好手來幫忙。」
「久而久之,江湖上甚至專門出現了一個職業叫做‘偵探’,幫各地官府破案的。」
「鄭氏不告官,自然有對夫家安全的顧慮,但更多的是她自己的原因,她已經偏激癲狂了,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是她咎由自取。」
她寬慰著張執象,張執象搖了搖頭,他並沒有往心里去,而是想著其他的問題。
「不聊這個,現在寅時一刻,你還要睡麼?我就在院子里守著。」
王翠翹咬了咬嘴唇,低頭說道︰「你半夜趕路過來,更加辛苦,你去床上睡,我在這坐一會就好了,大概一個多時辰,天就亮了。」
她倉促迎戰,衣衫單薄,這會已經冷得縮身子了。這大冬天的,又沒有烤火取暖,張執象哪能讓她坐兩個時辰?
保準生病。
「我不困,你睡吧,我就在這里打坐。」
「嗯……」
她不敢再得寸進尺,輕輕應了聲,鑽進被窩,通過月光看著他閉目打坐的樣子,只覺得怎麼也看不夠。
她看著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只知道自己做了個夢,她夢到自己是嫦娥仙子,坐在廣寒宮內,看著「吳剛」在砍桂樹……
醒來時,張執象已經不見人影,她披起衣服,推開房門,便見他在院子里站樁。
看了一會,回過神來,便去洗漱然後生火做飯,看著他能夠吃一碗自己熬的粥,她有一種莫名的開心。
「安平……」
「嗯?」
「我能……跟你一起下山嗎?」
「也好。」
他不在龍虎山,不能把人都交給老天師照顧,王翠翹是他帶回來的麻煩,他自己帶走就好,別讓許海那些人撓了山上的清靜。
「許青麝這些年沒有來找過你?」
張執象忽然問道,在他看來,許青麝那個女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來過一封信……」
說著,王翠翹將信拿出來交給了張執象。
信中許青麝竟是只介紹了她這些年的現狀,因為輸給張執象被打入詔獄,再出來的時候,多年經營被糟蹋一空,她報復完二少爺後,就前往了許海那里。
畢竟她這樣「膽大包天」,許家內部也只有許海能夠罩住她。
恰逢其會。
許家和王家爆發大戰,許海也正是缺人的時候,許青麝便在許海的麾下做事,專門負責許家在扶桑的生意。
「她這是說自己發展的還不錯,讓你回去跟她?」
張執象不太懂許青麝的意思,王翠翹好歹在許青麝身邊待了幾年,能猜到幾分意思︰「她可能在說,王家現在與許家的大戰,她可以……出一份力。」
「嗯?」
「雖然可能有點難以置信,但是,許青麝對于許家的恨,可能不比大防風他們差,她是樂于見到許家被毀掉的。」
張執象不認為許青麝會如此簡單。
那個女人即便要向許家復仇,毀掉許家,但卻不會讓自己一無所有,她要毀掉許家的同時,更要拿走許家的一切才對。
扶桑的確是許家最重要的地盤。
許青麝如果倒戈,對許家來說影響很大,甚至會影響跟王家的戰爭,而擊敗許家贏取制海權,又是商洲局勢的關鍵……
原來如此。
許青麝看明白了世界大局,因而想要以小博大,她等著張執象找她聯手……
「看來你確實得跟我一起走了。」
許青麝那封信的落款是嘉靖十四年九月,正是大防風他們打算派使團來朝貢的時候,看來許青麝知道些什麼。
不論西羅人是否跟許家有具體的合作。
從戰略利益層面上來說,大防風帶著切諾基人的崛起,對西羅人和許家的利益都有巨大打擊,西羅人向商洲投放天花,對他們都是有利的。
再說,牛痘可以預防天花。
天花泛濫以後,殷地安人有多少家底,不都得掏出來接種牛痘?
看到許青麝的信後。
張執象決定下山後要先去找許青麝。
正因為他知道未來發生了什麼,所以才不能讓西羅人亂來,不然最後受難的可不只是商洲,而是整個世界。
瘟疫這種東西,藥物最多起到一半作用,另一半在防控上。
倘若天花、鼠疫這些也傳到大明來,哪怕撲滅了,也不知道要耗費多少財力物力,要死掉多少病人。
有了決斷。
張執象在度過了春節之後,便再一次向老天師請辭,這一次老天師沒有教他什麼,而是遞給了他一柄劍,天師劍。
「這……」
張執象看到見的時候還是很吃驚的,天師劍和天師印,是天師的憑證,後世64代天師張恩溥丟了天師劍和天師印後,再繼位的天師都不算正統了。
所以天師只傳了64代,剛好符合六十四卦之數。
「拿著吧。」
「天師下山,自然要世間妖魔皆頓首,這柄劍你來用剛好,至于天師傳度的憑證,有天師印足以。」老天師這話,竟然不是將劍借他,而是從此以後,天師劍就是他的了?
「師兄,我……」
「拿著吧。」
老天師沒有讓他推月兌之言說出口,感受到師兄的心意,張執象接下了天師劍,恭恭敬敬的在祖天師畫像前磕了三個響頭。
這也代表著,天師從今天開始,多了一脈。
少年佩劍,且入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