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國王?」
張執象睜開眼看去,略帶疑惑。
坐在一旁飲茶的王直說道︰「是後黎朝的舊臣們擁護的,這些年一直流亡,謀求復國,他們先祖黎利當年害我大明陷師十余萬,讓大明丟掉大半對南海的轄制能力,可以說是舊仇了。」
「百年來也不曾上表稱臣,如今說是國王,其實已經僭越稱帝。」
「倒也沒有必要理會他們。」
「黎氏和後黎朝舊臣跟江南士紳還有五大商幫的關系比較好,這個黎維寧雖然不是黎氏血脈,但畢竟頂了黎氏子孫的名頭,沒必要理會他們。」
「莫登庸造反,其實正和大明的意。」
「因而從嘉靖剛登基開始,就沒有理會黎氏,一直在默許莫登庸掌控安南,莫登庸也是個有能力的,這些年頂著壓力,鎮壓了很多次黎氏的復國起義。」
王直的聲音不算小,根本就沒有避著黎維寧的意思。
黎維寧听得滿臉漲紅,鄭惟則早有預料,嘆了口氣,正想拉黎維寧離開,但他直接掙月兌了鄭惟的手,上前幾步,王家護衛也沒攔他,便走到了張執象面前。
的一聲,竟然直接跪下了。
「國師在紫金山上所言,罪臣听得清清楚楚,雖然不懂滿清為何物,但,犯華夏血債者,能以血還,罪臣銘記在心!」
「先祖貪念錯妄,勾結奸邪使大明陷師十萬,丟棄南洋。」
「此為我後黎之過。」
「一切損失,願由大明裁定,我後黎縱傾盡百年資財賠付,義無反顧!」
「血債之仇,復國之後,罪臣願自縛至京師,自裁以謝天下!」
黎維寧倒是豁得出去,這讓王直略微詫異,嗤笑道︰「你並非黎氏血脈,卻要為黎氏復國,不惜搭上性命,這倒是有趣。」
黎維寧堅定道︰「我即姓黎,便是黎氏。」
「嘖嘖……」
王直只是笑了笑,並未與他爭辯,張執象沉吟了一下,說道︰「你這話有矛盾,大明有多少損失暫且不論,若是賠付百年,你樂意,你子孫也不樂意,安南的群臣也不會願意,遲早還是要反的。」
「雖然當年大明折戟安南,並非單純是後黎的原因,但你們畢竟是計劃的行使者。」
「某種程度上來說,莫登庸還幫大明報了仇。」
「大明若是發兵,莫登庸是聰明人,自然也會獻土歸降。」
「我沒有用你的道理。」
張執象這話一出,一旁的鄭惟臉色瞬間蒼白,是的,縱使投降,莫登庸也比他們更有價值,要他們後黎何用?
但,黎維寧並不甘心。
他一頭磕在地上,說道︰「正因為莫登庸與大明無仇,國師才不可信他,而我後黎與大明有血仇,才應該用我們。」
「因為,我們為了證明悔悟,會做得比任何人都徹底。」
此話一出,王直瞥了他一眼,沒有料到這還是個人才,只不過,黎維寧還是小看了張執象,張執象可沒打算收一條狗還是怎麼的。
他要的,是名正言順的收復安南,直接並入大明,改土歸流才是。
果然,王直猜的很對,張執象並沒有答應黎維寧,而是說道︰「用不著後黎來證明什麼,安南本來就是我大明的領土。」
「永樂年間便設了交趾三司。」
「至于屬國。」
「朝貢效忠大明的是安南的陳朝,胡朝推翻了陳朝,大明護送陳朝後人陳天平回去復國,胡朝卻將陳天平和大明使節殺了,大明才出兵安南。」
「陳朝血脈已絕,成祖念安南百姓疾苦,此地又是大漢故土,便收納安南,改為交趾,設三司管理。」
「你後黎先祖,黎利,發動叛亂,可並非叛的什麼陳朝胡朝,而是我大明。」
「竊據安南百余年間,我大明沒有平叛,不代表就承認你們後黎了。」
「你一個叛軍賊子,來求大明幫忙復國,豈不可笑?」
「你們也好,莫登庸也罷。」
「誰竊據安南,誰就是大明的亂臣賊子。」
「我大明整頓兵馬,自去收服故土,何須以後黎為借口?」
張執象的話直接澆了黎維寧一個透心涼,王直擺了擺手,王家的護衛便將黎維寧請走了,他失魂落魄之下,走路都有些踉蹌。
王直說道︰「其實此人可以一用。」
「安南畢竟在後黎治下百余年,我們重新治理安南,必然是要用當地人來幫忙的,否則治理成本就太高了。」
「相比于莫登庸而言,黎維寧會更听話一些。」
「他剛剛的表現,也是有一些魄力和才智的。」
張執象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嗯,我知道。」
王直驚愕,隨後釋然了笑了笑,陸西星老說張執象是莽夫,其實還真不是,此人可是得了王陽明真傳的。
張執象從來就不排斥用陰謀,只是盡量不用而已。
想要馴服黎維寧,用他來治理安南,這一手先抑後揚,的確很漂亮,在黎維寧陷入絕望之後再伸出手來拉他一把,他才會不敢二心。
否則現在的黎維寧還是有野心的。
此時多能忍辱負重,以後報復得就有多厲害,只有將他心氣磨光了,才會安心給大明當狗。
怪不得當初,張執象能贏楊廷和。
這謀略手段,嘖嘖……
張執象並沒有太將黎維寧的事放在心上,安南對大明很重要,但黎維寧對大明並沒有太重要,只要大明內部沒有問題,嘉靖手里有兵權,收復安南十分簡單。
倘若內部有問題。
強行出兵,不過是第二個南征失敗,不過是後世薩爾滸之戰的提前復刻罷了。
安南的事還遠,要緊的是眼前。
陸西星與曹繼武的對戰,開始了……
……
曹繼武與張執象差不多高,都將近六尺,是一米八幾的身高,而陸西星剛好一米七,個子矮一些,氣勢上照說難免弱勢,但陸西星完全沒有。
明明他身前的是當世少有的拳法宗師,按說他應該第一時間就拉開距離才對。
可他卻雙手攏袖,十分淡然的看著皮膚有些黝黑的曹繼武,問道︰「如果是你上去,有把握打贏張執象嗎?」
曹繼武撓頭,說道︰「那一劍,我擋不住,除非不讓他出劍,勝負在二八之間吧。」
陸西星點頭。
然後問道︰「那你覺得,你我的勝率如何?」
曹繼武看了陸西星一眼,咧嘴笑道︰「如果你沒有天師劍這種法寶的話,我至少有五成勝率。」
陸西星反問道︰「如果我有呢?」
曹繼武沒有說話了,只是巨大的摩擦聲從腳下傳來,他明明站在原地沒有動,卻有如此聲勢,可見已經在蓄力,只等爆發了。
弄出聲響,自然是在提醒陸西星。
陸西星笑了笑,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紅色葫蘆,托舉在一旁,然後松開手,葫蘆竟然憑空漂浮,曹繼武猜那是養劍葫蘆,里面必有飛劍,當即不再有任何保留,一步踏下,罡風狂涌,如大浪拍來,欺身而近,一拳朝陸西星面門打去。
陸西星依舊雙手攏袖,說道︰「請寶貝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