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雄黃醉酒,青蛇離亂,張執象渾身閃著金色的電弧,腳下踏著符,以遁法瞬間閃現到青蛇身後,扭身一劍斬下,傾盡真氣,劍氣如瀑布轟下,誓要將青蛇斬下頭顱。
然而。
青蛇的確無法靈活的轉身應對,可徐階卻能動,他第一時間便轉過身來,揮斬出絲毫不弱于張執象的劍氣,與他對拼硬撼。
南京氣運所化,在力量上,可絕不會弱于下風!
張執象看不清那黑影是誰,但漆黑的煙氣當中,那雙眼楮如同猩紅的火焰,戰意甚是高昂……
然而。
張執象可不是剛下山那會了,經歷了武林大會,他也積累了不少戰斗經驗,真正的交鋒,可不光是力量的問題。
「坎位!」
張執象一喊,孫玄清便明白他的意思,招動符,張執象便借助遁法的靈活,開始不斷在蛇身上劈砍攻擊,拉出漫天血雨。
青蛇吃痛,連盤著揚州城的身軀都是一松,被拔高的揚州城猛地一沉。
但很快又恢復了高位,大地與城市相連,土塊愈發崩裂,青蛇竟然是不顧張執象的攻擊,發狠要將揚州城拔起。
而徐階見張執象不跟他硬踫,便也直接朝城內揮劍。
這下張執象來不及阻攔,看著那劍氣轟向城內,恐怕至少有數百人傷亡,還是伍守陽一拍葫蘆,一道飛劍躥出,後發先至的破了那道劍氣。
伍守陽可是全真道的,學的是鐘呂丹法,以呂祖為祖師的,自有一口飛劍御使。
作為全真龍門第八代大宗師,伍守陽赫然是元嬰修為。
這口飛劍一出,徐階壓力陡增,他一邊面對張執象的砍殺,一邊又要提防飛劍,孫玄清的遁法更是讓兩人閃轉騰挪,根本就抓不住。
眼見普通的對抗已經陷入頹勢,徐階身上頓時再長出六條手臂。
青蛇可是南京氣運所化,可不像這些倒是還有顧慮真氣,張執象是真氣恢復得快,打起來才有這番威力,伍守陽哪怕是元嬰境,可他沒有打通任督二脈,只要戰斗激烈起來,等到真氣耗盡,伍守陽就會變成廢人一個。
孫玄清那邊雖然靈活無比,但總要給他攻擊,然他有壓力,無法全力支持張執象和伍守陽。
再一個。
攻擊揚州城內百姓,的確是攻敵所必救,他倒要看看張執象到底會不會舍身為民!
青蛇竟是不管不顧,完全不再理會張執象的攻擊,它那龐大的身軀,哪怕給張執象砍,沒有半炷香的時間休想砍斷!
蛇口張開,宛如吞天一般巨大。
綠色的光芒在巨口當中凝聚,氤氳的毒氣已經溢散開來,竟然是想要毒殺全城百姓!
張執象和伍守陽見狀頓時色變,就連正在攀登天梯的嘉靖都準備揮劍對抗。
然而。
還不等他們有什麼動作,游蕩在雲水之間的白蛇猛然躥出,隨著一道閃電劈下,白蛇出現在揚州正上空,它額頭的一塊鱗片閃爍著銀白的光芒,蛇信噴吐,一言即出,宛如天憲!
「跪下!!」
白蛇居高臨下,如同天神一般發出法令,無形的壓力瞬間施加到所有人的身上,大多數民眾直接被壓彎了腰,跪在了地上,連呼吸都有些艱難。
代表士紳禮教的白蛇,施展著獨屬于它的權能。
甚至連天上的佛陀法相都被這權能壓得黯淡閃爍起來,那邊伍守陽的飛劍瞬間像是陷入泥沼中一樣,變得緩慢凝滯,就連張執象的動作也變得拖泥帶水起來。
那無盡的高壓,好似重力一下子翻了許多倍。
當你站著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在壓迫著你,唯有等你跪下,才會輕松幾分。
嘉靖所攀登的天梯,本就每上一階,便有一份壓力壓在肩頭,此刻那壓力陡然翻倍,他明明才攀登了三分之一,竟有點抬不起膝蓋了。
這天梯代表著帝王所負擔的蒼生,他唯有走到天壇之上,才有祭天的權力。
代表士紳禮教的白蛇,如同世間的阻力一樣,同樣施加在嘉靖身上,而對于百姓們來說,這是延續數千年的壓迫,比門閥統治更加令人難以呼吸的壓迫。
時代越發展,生產力越進步,就會越公平嗎?
答案是否定的。
當技術越強的時候,統治階級對世界的掌控力也就越強,這也就代表著,可以壓榨的上限,越來越高啊……
現代人總以為,現代文明相對于古人是先進的。
現代人的自由、平等、尊嚴,是古代所沒有的,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東西,並非是科技進步帶來的,帶給人們這些的,是那些偉大的革命者。
倘若沒有那些革命者。
依照資本的貪婪,賽博朋克的世界馬上就會降臨,你將生活在出賣自己的血液、器官、記憶、人格的世界當中,為了一塊面包,為了能夠生存,你甚至得出賣自己的靈魂。
人將被踩到地獄里,受萬鬼撕咬。
技術越發達,社會越是前進,新的統治階級就越是比以往更加強大,如果說門閥世家只是壟斷知識,那麼士紳們,已經開始控制思想了……
門閥世家的貴人有限。
而士紳是一個超級龐大的群體……
這股壓迫,讓帝王都有些窒息,因為,這天梯每登一步,就代表著負擔起天下萬民,在白蛇施加壓力之前,他對于民眾所負擔的壓力,還有能夠從容。
可當白蛇施壓之後,他硬生生被壓彎了腰,那如山般的沉重,讓他喘不過氣來。
「朕的子民,就生活在這樣水生火熱的世界當中嗎?」
汗珠從臉頰上滑落,嘉靖倔強的抬起頭,看向了那邊即將噴吐毒液的青蛇,他看著張執象義無反顧的站在了青蛇前方,要直面那毒液。
他笑了笑,將後背完全交給張執象,而他則繼續抬起腳步,向上攀登。
「朕不知道要怎樣的覺悟,才能承擔起這個壓力,但朕絕不會停下腳步,朕不如太祖,但朕有著太祖所沒有的優勢。」
「太祖孤身一人,而朕有國師相助。」
「從今往後五百年,在那位太陽升起之前,朕要你們記住朕的名字。」
「大明天子,朱!厚!熜!」
嘉靖怒吼著攀爬台階,額頭上青筋暴起,明明壓力越來越大,可他的速度卻越來越快,他咆哮著,怒吼著,奔跑著。
身上的金色光輝越來越耀眼,揚州城內的,還有此方結界之外的九州大地,無數生民身上傳來金色的光粒。
他如同一團火,沖向最高的天壇。
赤霄的劍身之上,燃燒著赤紅的火焰,那赤色,將天空都渲染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