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流虯困龍,海瑞說田

作者︰江天寥廓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羅龍文一副「羽扇綸巾談笑間」的模樣,許多海盜都不爽,就你聰明不是?但許海習慣了羅龍文的姿態,也知曉羅龍文卻有本事,便對半島的局面略微樂觀了一些。

雖說是受命令,不該有疑問。

但洪東岡和黃侃還是問了句︰「王家艦隊實力不弱,僅我們兩部過去, 恐怕無法圍剿。」

王直在海上跟許家較量了十年,若是真不堪一擊,早就渣滓都不剩了,如何能堅持到現在?其實洪東岡和黃侃還是換了個好听點的說法,他們不僅沒有辦法圍剿,勝負都是兩說。

他們畢竟是受許家節制的海盜頭子。

名義上歸屬許家, 也接受許家調遣,但卻是自主經營,麾下的海盜凶悍歸凶悍, 但都是烏合之眾,過往與王直交手,其實都有點怕了,兩人不覺得自己壓得住王家的艦隊。

「騷擾牽制即可,沒讓你們圍剿。」

許海淡漠的吩咐了一句,兩人立馬松了口氣,各處布置做完,主力該何去何從?

統領三大艦隊之一的普淨和尚問道︰「四爺,他們都散出去了,我們打呂宋還是夷州?」

普淨原是虎跑寺的和尚,早年破戒,做了個酒肉和尚不說,還經常出入青樓,與羅龍文是「戰友」, 因而早年搭上了許海的線。

雖是個破戒和尚, 但普淨極為能打, 就像那《水滸傳》里的魯智深一樣。

當年大防風登上青龍榜,被擠下來的高手是不會重新入副冊的, 普淨便成為了副冊第一,連續蟬聯三屆。

武功雖好,但普淨卻是個妖僧。

魯智深還有佛性,講義氣,普淨卻是不講這些的,他作戰風格更是極為凶殘,是許海麾下三大艦隊當中最凶悍的一支,打起仗來動則屠城。

普淨問戰,許海笑了下,說道︰「是啊,呂宋還是夷州呢……」

「打夷州吧,大琉球,是個好地方呢。」

「也不知道王直到時候,還能不能忍住,龜在城里不出來。」

「流虯,囚龍。」

「是個好地方啊……」

眾人都不懂許海在說什麼,許海也沒有解釋,只是讓剩下四內, 徐斌、許沖、許洋去圍攻呂宋, 自己則帶著三大艦隊直奔夷州。

……

南洋風雲攪動,已經成為「敵後」地區的安南卻也醞釀著暴風雨前的寧靜。

十二萬南征軍,五萬京營,七萬衛所兵,仇鸞帶走了最核心的三萬神機營,朱紈則要以兩萬三千營的騎兵打通陸路運輸渠道,剩下的七萬衛所兵要負責安南、佔城、真臘,甚至是暹羅地區的治安、統治。

地盤太大了。

尤其是真臘最不穩定,瀾滄江又是生命線,故而七萬衛所兵,將近四萬都布置在真臘周邊,隨軍太監黃英親自鎮守真臘,留在安南、佔城的兵力加起來也才一萬,剩下的兩萬兵力得沿途建站,維護朱紈帶騎兵打通的後勤線。

海瑞本來是想去前線的,可惜,他做不了主。

海南瓊山屬于廣東的範疇,廣東都司出兵的時候,需要一批隨軍文職,負責書信、記錄、賬冊、糧草之類的。

一般來說,不會從民間招募。

但海瑞知道安南戰事,又听聞南洋近來的動亂,大致推算出了一些東西,覺得這一戰對朝廷至關重要,便報名參軍了。

他雖然還未中舉,但已是秀才。

自然當不了大頭兵,都司趙將軍考察了一翻後,便讓他負責糧草工作,隨軍南征,戰局如風雲變幻,他有接觸一些文書工作,能夠知曉仇鸞和朱紈的動向。

看大軍開往滿刺加後,終于明白了這場戰局的全貌。

他想去滿刺加,可趙將軍根本不答應,他也見不到仇鸞、朱紈、黃英,因為只能留在安南,在清化府主持均田的工作。

海邊。

海瑞眺望東方,他知道在海的那邊,就在正對面,便是他老家瓊州島,這些天主持均田的工作,看著百姓們歡喜無比熱情洋溢的樣子,海瑞不由有些失神。

他的家鄉,何時才能均田?

海瑞知道他家田是多的,他父親海翰雖然只是個廩生,但卻留下了五十畝良田,寡母才得以將他撫養成人,供他讀書。

而安南這里均田的時候,每人差不多十五畝的樣子。

按照這個標準,他家的田得分出去三分之二還多,一般人肯定舍不得,畢竟,均田最痛的不是那些大地主,十幾二十畝地,對于大地主來說,跟零沒有區別。

但就是這些小地主,家里有幾十畝地的,均田後分去一半、大半,那是真的肉痛。

然而海瑞痛嗎?

他一點都不痛,反而很開心,要是瓊州搞均田,他第一個將田分出去,實際上,歷史上的海瑞在當官後,反而愈發窮了。

他不僅沒有以權謀私,反而每到任一方,都盡力去接濟一些窮苦之人,家中族田早就賣完了。

以至于,他母親過生日,他去割了二兩肉,都能轟動京師……

他死的時候,連發喪的錢都沒有。

還是王用汲他們湊錢給海瑞發喪,將靈柩送回瓊山的。

這樣一個純粹的人,哪里會舍不得家中幾十畝田?他只恨家中田太少,不能分出去更多,只是可憐,天下百姓太苦。

「先生!我們摘了好多椰子,給你一個!」

在海瑞眺望發呆的時候,孩童們已經摘好了椰子,將最大最甜的那個遞給了海瑞,椰子的一角已經用鐮刀砍開,可以直接痛飲。

他們剛剛走訪了一個臨海的農村,解決了分田中產生的矛盾,做完這些,日頭正熱,便來摘些椰子解渴。

安南與瓊州一樣,渴了摘些椰子,都是習俗。

「先生,阮三他們說,每丁分田十五畝,每口分田十畝,大家都分完後,村里還剩幾百畝地,你卻不讓他們分,要留給公中,他們不服氣哩。」(丁口,成年男女。)

安南自秦漢以來,便歸屬華夏,民間說漢話的極多,語言問題並不嚴重。

海瑞模了模小孩的腦袋,笑道︰「等你們長大了,要不要分田?難道你們每家只有一兩個孩子嗎?孩子多了,家中田不夠怎麼辦?」

「總要留些富余出來,每年墾荒的田,也要算在公中。」

「只有這樣,等你們長大了,才有田分。」

「而且,即便分了田,每個人的境遇狀況也是不同的,有的家里病弱一些,就窮了,再不走運一些,便連生活都難以為繼,這個時候,要一家一戶去幫襯,即便有心幫,也沒有力氣的。」

「只有公中有錢糧,才好幫襯。」

「為什麼說你們這三年免賦,不用上稅,卻勸你們納公中糧呢?公中有糧,要挖水庫,修水壩,通水渠的時候,才好去做啊,不然誰都覺得不公平,都不去做這種惠利大眾的事情,便是均田了,生活又怎麼能變好呢?」

他不厭其煩的給孩子們講著「天下為公」的道理,講得極淺,誰都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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