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可以化龍之後,王絳闕就來沒有感受過這種力量,好似她不是龍,而是一只落在某人手中怎麼也飛不起來的金絲雀……
一直被拉落地面,撞倒幾顆百年老樹,王絳闕才放松下來,停止掙扎。
定楮看向那須長近尺的白衣老道, 恍忽了一下,才問道︰「三豐祖師?丘主持?」
認出兩人,王絳闕化為人形,向三豐祖師行禮。
老道整理好草藥,放進背簍,這才問道︰「你認為江湖有多高?張執象抗得住江山, 能不能扛得住江湖?」
王絳闕無言。
方才三豐祖師那一手擒龍控鶴, 就用事實告訴她,江湖的水很深, 哪怕是真龍也無法暢游,張執象至今尚未結丹,她這麼布局,會不會帶著大家一起跳入火坑。
她沒有說話,只是跪在了三豐祖師面前。
老道士並沒有心軟,他指了指英雄帖說道︰「你們王家好算計,知道張執象扛不住,所以把我們這些老骨頭也算在里面,等著我們去給他撐場面。」
「想著南洋戰局、墨教威脅,兩難自解。」
「可你想過沒有,當我們打破規矩,參與世俗,世間的一些枷鎖也就打開了,你自己成了真龍,卻不知道雷峰塔下有一條白蛇, 西羅洲有一條黑龍?」
「它們是不能化龍嗎?」
「是這世俗的口子不夠大, 它們還在外面, 進不來呢。」
有些東西不擺在世人面前, 不為人所知,就不重要,但如果出現在世人面前,改變了世人的認知,那連天地都會發生變化。
王絳闕與朱欽煌在沁源一戰,已經拉開了先河。
又企圖在夷州爆發巔峰之戰,讓世人深刻感受認知到這份偉力,那基于人心認知的改變,大暑之世將到達巔峰,神神鬼鬼,就徹底下來了……
有些東西不上稱,沒有四兩重,一旦上了稱,一千斤都打不住!
而且,任何事情都是相輔相成的。
張執象在揚州斬蛇,蛇出現是什麼時候?是爆炸響起的那一刻,給世俗炸出了一個口子, 法海才能帶著整個揚州城進入虛相之境。
揚州城的動靜大, 可人們經歷「死而復生」的事情,也知道那是一場夢幻。
認知不會有太大偏轉。
沁源一戰, 卻是實實在在的。
偉力的認知不斷提升,對于武器威力的追求也會越來越高,倘若有更驚世駭俗的武器出現,再一次打破常規,超凡的上限就會再次拔高。
他們修行,再怎麼也講究一個循序漸進。
可那兩條龍不用。
就算短時間內武器級別沒有變化,以後呢?當毀天滅地的武器被制造出來之後,整個世界要籠罩在何等的恐懼之下?
王絳闕明白張三豐的意思,但卻沒有認錯,而是反問道︰「祖師不出手,墨教就不會動手嗎?」
「您說過。」
「張執象能擔得起江山,這麼繼續下去,必然是我們贏,而墨教又豈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贏?一切都會發生,不過是早晚而已。」
張三豐看著夜間的山林,似乎看穿了時光。
他說道︰「的確,是早晚的事,但現在太早了,你知道大暑之世何時到極盛,何時結束?」
王絳闕搖頭︰「不知。」
張三豐抬頭望天,天空居然飄起了雪,這明明是六月啊,王絳闕有些呆滯的伸手,接著雪花,即真實又虛幻……
听祖師說道︰「嘉靖二十一年,五月飛雪,八月入冬,長江冰封,兩廣積雪三尺。」
剎那間,這片林子,大雪如鵝毛。
可祖師卻說︰「此乃,大暑之世極盛之時。」
「此後數年,漸漸回暖,但天地靈氣會慢慢消退,直到嘉靖三十一年,再次大雪,大暑之世便會徹底結束,回到普通狀態。」
「說是普通,不過是蓄力而已。」
「此後五十年,會年年變冷,直到徹底爆發,開啟大寒之世。」
「屆時,冰災、水災、旱災、蝗災、瘟疫、戰爭……是真正的萬化定基之時。也會是真正的末法時代,天地靈氣的稀缺,讓修行者寸步難行,個人偉力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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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之世結束之後,需三百年緩慢升陽,待九紫離火之時,才能恢復。」
「此乃,世道大運。」
三豐祖師沒有直接說,王絳闕卻是明白了祖師的意思。祖師並不是在意大暑之世離去,會導致個人偉力的削弱。
而是在說,大暑之世結束,他們這些老骨頭也沒有辦法充當定海神針了。
修行者力量的削弱,相對應的卻是物質力量的增強。
未來是墨教的時代,他們不願意將力量的上限拔的太高,讓墨教去攀登,從而制造出有可能毀滅人類,毀滅文明的武器。
在這個前提下。
如果有不得不出手的時候,祖師希望是在嘉靖二十一年,這是大暑之世極盛之時,個人偉力徹底達到巔峰,才好對付那兩條龍,才好對付墨教。
提前動手,缺乏絕對的力量,戰爭一起,必然生靈涂炭。
「祖師,局勢不由人,等不了五年。」
「那也至少等到明年驚蟄。」
「驚蟄?」
「明年乃戊戌年,戊戌皆陽土,火盛為土,戊戌之年火氣最盛,驚蟄之日風雷激蕩,是太陽真火最旺盛的日子,好借真火煉丹。」
王絳闕明白,三豐祖師連張執象什麼時候結丹都算好了。
然而,事到如今,還能收手嗎?
「請祖師教我。」
她低頭說道,張三豐見她沒有被仇恨沖昏頭腦,才說道︰「老頭子教不了你什麼,只叮囑你一件事,去夷州,先見張執象。」
她沉默了下,應了下來︰「好。」
「嗯,去吧。」
張三豐揮了揮手,王絳闕再次磕頭行禮,然後才起身飛去,邱元靜在一旁看完,說道︰「師傅,您這不還是要去幫忙嗎?為什麼非得讓我拿著英雄帖去夷州?您知道的,山上的事情太雜,我走不開啊。」
「要不,您讓師兄們去?」
「反正他們修為也高些,不至于落了咱武當山的臉面。」
這次武林大會,必然是天下群雄並至,邱元靜真沒這個底氣敢代表武當山,他能當這個主持,不過是因為師兄們都不願招惹俗事,一心想著清修罷了。
張三豐背起藥簍,說道︰「就你去。」
「場面上的事情,也就你能打理了,你幾個師兄清修多年,不會與人打交道,你去了夷州,幫著多拉攏些人就好。」
「放心,出不了亂子,我盯著呢。」
說罷,便已經飄然走遠了,邱元靜伸手還想說什麼,卻已經看不到師傅背影,只能嘆息一聲,硬著頭皮去參加武林大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