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隊伍根本看不出來是逃荒的,倒像是村里人口大族出門走親戚的。
孫何氏家的騾車果然由趙老二趕了,孫何氏抱了兒子和趙老二媳婦、紅麗坐在車里,這輛騾車足夠寬敞,孫何氏便將合作社的布包、布料等也打包堆放在車子後部。
孫何氏家原來用的獨輪車,被趙老三推了,上邊堆滿了趙家的糧食和行李。
趙大頭趕了合作社的騾車,大頭媳婦坐在車轅上,車上放著豆腐、豆干、葦編器物,還有做豆干的筐子、盆子等,滿滿登登地裝了一車。
各家人都神情緊繃著埋頭趕路,一口氣走了一個多時辰,估模著離馬家寨已經有十多里遠了,隊伍才放慢了速度。
不需要趕速度了,素雪和汪澤然、大妮幾個才爬上車歇一歇腳。
葉家現在有四輛車,兩輛騾車,兩輛牛車。
四盛趕了最後一輛牛車,牛車上拉的都是糧食,糧食中間留了一點空隙,只夠素雪和汪澤然擠著坐的。
素雪坐在車轅上,靠在四盛的身上呼呼地喘著氣。
四盛扭頭心疼地看了看素雪,用一只手拉著牛車的韁繩和鞭子,騰出一只手幫她擦著頭上的汗,又道︰「雪兒,把腿伸過來,我給你捏捏。」
素雪哼哼了兩聲,懶得再動一下。
汪澤然坐在糧食的空隙里,伸手拉了素雪的腿,幫她輕輕地按摩起來。
四盛贊許地看了他一眼。
素雪懶懶地道︰「汪澤然,你也走累了,歇著吧。」
汪澤然點了點頭,但手上卻並沒有停。
四盛抖了兩下韁繩,吆喝著讓牛走快一點,好跟上前邊二盛趕的牛車。
「雪兒,你給張大廚的信里都寫了些什麼?」
素雪道︰「我沒給他寫信,只給他寫了幾個菜譜塞在信封里了。」
這次大家之所以能在半個時辰之內起身上路,離開了那個危險的院子,主要是因為張大廚給素雪報了信,讓六家人提前做好了準備,幫他們爭取了不少時間。
四盛贊同地點了點頭,對酒樓的大廚來說,沒有比菜譜更實惠的謝禮了。
素雪想到了什麼,坐直身子看著四盛,問道︰「爹,我們這是去府城還是周村?」
周村,是馬順告訴四盛的,那是周縣近郊的一個鎮子。
馬順听來的消息說,周村周圍好多村子里的人家都主動遷移去了西邊的一個州府,听說那邊的官府非常鼓勵這種人口遷移,還有專人給開路引辦戶籍。
素雪道︰「我看咱們還是直接去周村吧,從益縣官府對流民的態度來看,咱們就是到了府城也不會太好過的。」
四盛點頭道︰「雖然馬順說不上來更詳細的情況,但既然周村周圍有那麼多人主動遷移,說明西邊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咱們先去周村了解下情況,不行了再去府城也不遲,繞不了太遠的路。」
隊伍急步走上一陣,再慢下來緩一陣,在天大亮的時候,走出了大約三十多里地。
已經離馬家寨足夠遠了,縣城的捕快怎麼樣也不會追到這里來找他們了。
大家在路邊一處野地里停下來休息,準備明天白天再繼續趕路。
現在雖然已經是白天了,但畢竟是初冬的天氣,野地里的風沒遮沒攔地刮在身上,凍得人直打哆嗦。
六家人將車和牲口圍成一個圈擋著些風寒,中間生起幾堆火來,各家圍著火堆將地鋪緊緊地挨在一起。
好在各家在臨出發前都添了些被褥,還能夠抵御些寒冷。
葉家的漢子們把車上的東西搬下來一些,葛氏幾個把被褥鋪到車里,讓三小子等幾個小點的孩子都躺在車上去睡。
車里既隔潮又有車篷擋風,比睡地鋪舒服很多,只是空間有限,牛牛永安幾個腳對腳擠在被子里,都快要疊起羅漢了。
其他幾家見了,也把孩子們抱到車上躺著。
各家吃完早飯,王老太便招呼婦人們把昨晚沒做好的豆干拿出來,繼續加工。
等把最後一批豆干壓在木框子里後,王老太和婦人們就張羅著,要到附近的村鎮去兜售豆干。
幾百斤的貨壓在手里,要不及時賣出去就會壞掉,這可都是銀錢呢。
四盛听到聲音,急忙跑過來阻止,這里離馬家寨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在這里賣起豆干來,不是在暴露六家人的行蹤嗎?
「娘啊,把豆干給各家分些吧,也讓大家飽飽口福。」
說起來,他們做了這麼長時間的豆干了,可自己人卻沒吃過幾次,現在積壓了這麼多,正好讓大家過過癮。
埋在被子里的孩子們听到四盛的話,都探出小腦袋,晶亮的眼楮冒著綠光,渴求地看向做豆干的女乃女乃、媽媽們。
婦人們裝作沒看到孩子們的目光,一個個都極力反對四盛的提議。
這麼高價的吃食,自己吃了多可惜,咱們可沒那麼金貴,不趁吃這麼好的東西。
婦人們硬是頂著壓力,把豆干全部都打了包,準備明天到路過的村鎮再去賣。
因為白天睡得多,四盛晚上便睡得晚了些,可剛睡著不久,就被牛智信從被窩里挖了出來,拉去了沒人的地方。
四盛打著哈欠問︰「信叔,你怎麼還沒睡覺?有什麼事嗎?」
牛智信又是焦急又是懊惱,半晌「嗐」了她幾聲,才壓低了聲音道︰「四盛,隨意到現在都沒回來。」
四盛驚問︰「隨意出去了?去哪里了?」
這次出發前,就給各家傳了話,在路上所有人都不許隨意離開隊伍,隨意怎麼就出去了?也沒听警戒組報告異常呀。
牛智信咬牙切齒地道︰「他偷模著出去抓魚了,到現在也沒回來。」
今天早上,牛家人一吃完飯就都躺下休息了,天黑前才起來做飯吃,沒見隨意來吃飯,牛家人才從隨意媳婦口中听說他出去抓魚了。
隨意走到哪里都不忘找地方去抓魚,離宿營地不遠處就有個小渠溝,所以大家都沒太在意,想著他很快就會回來了,牛老太就給他把飯留在鍋里,等他回來再吃。
可這麼晚了沒見著隨意回來,牛家人才著急起來。
隨心去問了警戒組,警戒組的人說隨意是上午走的,上午值班的人交代過了,說隨意出去抓魚會晚點回來。
隨心又去找了上午警戒值班的大柱,這才知道隨意早上剛吃過飯就出去了,已經離開一天了。
四盛听牛智信瑣瑣碎碎地說完,感覺頭皮都有些發麻,別是隨意出了什麼意外吧,這可不是小事。
看牛智信還想低調處理,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的樣子,四盛撫了撫額,斬釘截鐵地道︰「信叔,隨意的安危最重要,別的以後再說,眼下得趕緊派人去找。」
牛智信艱難地點點頭,這個兒子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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