勛貴世家適齡的小子有名額可入國子監讀書,穆儼親爹穆晟說是為了穆儼好,打發他進京入讀國子監。
但穆儼心里何嘗不知,他那親爹,如今的叔父,不過是被吹了枕頭風,打發他入京為質子罷了。
他祖父做為太祖養子,八歲起被養在太祖和孝慈高皇後膝下,得他二人喜愛,對衛朝忠心耿耿。
但如今都三代帝王了,穆家掌雲南一省軍政民生,能不被帝王忌憚提防?
穆儼拖了不少時日,今天終于打算到國子監報名入學。
那接待他的助教博士一听他是西平侯穆家的,還想了半天,西平侯?
也是,第一代西平侯就到西南邊陲戍邊去了,京師的祖宅也沒什麼人,程氏又是個不愛走動的。
京師一城的勛貴,誰還認識西平侯。
當初太祖建國,封公侯伯子男爵,就封了一百五十位。到了新帝,雖然這些年斬殺抄家了不少,但還剩一百二三十位。加上新帝登基,又封了公侯伯二十六位,大多還都是世襲,整個京師得有多少勛貴?
走五步就能遇上一個勛貴。
也就各王爺分封在屬地,不然皇親貴冑還要更多。
但滿京師還有公主府,郡主府,郡君鄉君,各皇親各貴戚,各世家各實權人物……國子監里滿是勛貴世家子弟。穆儼一個西南邊陲的侯府子弟,還是妾身未明的,入國子監,能得什麼好臉?
穆儼被助教博士這一晾,就晾了一個時辰。
臉上越來越冷。
也沒見對方處理什麼要事,只打發他等待,讓他坐冷板凳。
給他辦一個入學手續,那麼難?穆儼氣得想轉身就走,被穆離和穆坎死死摁住了。
「博士,請問一下,我家少爺什麼時候能辦入學手續?」穆離忍著氣,又過去問了一遍。
那助教博士端起茶慢悠悠呷了一口,掀了掀眼皮底子︰「等著,沒見我忙著呢嗎?」
你忙屁!你忙!忙著喝茶?喝不死你!
不說少爺了,穆離都想往他臉上捶幾拳,但死死忍住了。
如今他們在京師,還沒個倚仗,老侯爺又沒了,西平侯的名頭也不怎麼管用,只得忍著。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穆儼耐心告罄。
正想起身,就見一個小胖子嘟著嘴跑了過來。那一坨肉顫顫巍巍的,在衣裳外都看見肉在晃蕩。
穆儼又坐了回去。
那小胖子朝穆儼瞥了一眼,也沒理會,一路小跑進助教博士的公房︰「鄭博士,你管管吧,把陳禧調開,我不想他坐我後面。他老欺負我!」
方才還對穆儼冷言冷語的助教博士,這會迎出來,點頭哈腰。
「哎喲,小侯爺。快進來。」一陣噓寒問暖,端茶又遞水。
「那您想坐到哪啊?」
「坐哪都成,只要他陳禧不坐我後面就成。」那陳禧老說他胖,上課老是拿書本捅他,捏他的肉,罵不過他,打又打不過,煩死了!
鄭助教心頭犯難,兩個都是祖宗,將來都要襲爵的,他能得罪哪個?
只好哄著︰「好好,那我先去問問看,再把你們調開。好不好?」
小胖子揚起雙下巴,點頭︰「那你要快點辦,下堂課我不想他坐我後面。」
「好好,那我陪小侯爺走一趟,這就去問問看。」說完點頭哈腰,跟著那小胖子出了門。
穆離穆坎眼睜睜看他走遠,叫他,他理都不理。
這什麼人吶!國子監墮落成這樣了?
「這學不上也罷。」穆離冷著一張臉,起身。
剛想走,迎面走來一個夾著書本的青衫博士,見著穆儼三人便頓住了腳步,等問明情況,道了聲歉,心里給鄭博士記了一筆,把三人往公房里帶。
那博士把他們帶到公房,問明了穆儼的情況,得知他姓穆,來自西平侯府,還打量了他一眼。
見他不苟言笑,不問就不開口,一臉生人莫進的樣子,也沒多問,很快就給他辦好了入學手續。
還好心地給他指點了一番。
穆儼朝他作揖謝過,冷著臉出了國子監。
一路踢踢踏踏的,板著張臉,憋了一肚子火,胸中的郁氣難解。
穆離穆坎便勸他在城里逛逛。
穆儼沒半點興趣,寒著一張臉。
穆離和穆坎對視一眼,勸他︰「少爺,要不咱們去外城碼頭看看?听說南來北往很多商船都在那邊停靠,運的貨物也是五花八門,連外番的東西都有。熱鬧非常。少爺不是想了解京師嗎,要不我們去那邊看看?」
穆儼腳步頓了頓,轉身便往外城碼頭方向走。
穆離穆坎吁出一口氣,總得讓少爺散了氣,不然憋著傷了身可怎麼好?見少爺肯听勸,忙高興地跟在後頭。
霍惜和楊福在南北城已是把禿黃油賣出十二罐,剩三罐卻是不打算在城里賣了。
打算到外城碼頭找霍忠。
若是能得他及他的商號喜歡,那她就有了一個固定的出貨渠道,不用辛苦為一兩瓶貨在城里挨家挨戶敲門,跑斷腿。
楊福背著沉甸甸的銀子,心里又是高興,又是擔心。
緊緊拉著霍惜的手,走一步看一下,覺得誰都不懷好意,想算計他簍子里的銀子。只想快些出貨,然後拿銀子回家藏起來。
霍惜捧著一罐禿黃油在手里,不時嗅一下,真香啊,都餓了。
今天得了不少銀子,一會去高屠戶那里給娘買塊豬蹄再給家里切一條大肉。
楊福一听她要割肉,立刻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惜兒,那我們快走,把這三罐禿黃油賣掉,咱就回家吃肉!」
禿黃油?什麼東西?
穆儼早就發現了他們,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面。听他二人討論一條肉,到底是紅燒是白切還是混著炒菜,無語地翻了個大白眼。
給了穆離一個眼神。穆離心領神會,立刻大步朝霍惜二人走去。
「小娃,我听你們在說禿黃油,心中好奇。我們才入京不久,也正尋模江南的好景好物好吃食呢。」
楊福緊緊拉著霍惜,一臉戒備。哪里冒出來的?定是不懷好意,想搶他銀子。一手忙背于身後,護在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