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惜買了一堆平時皮小子喜歡的吃食,滿滿當當的抱回船上。
好說歹說,哄了半天,皮小子就是不同意。
還說姐姐壞,抹著眼淚埋首在楊氏懷里,就是不理她。
「姐姐不是跟你說過胳膊擰不過大腿的典故嗎,咱家這細胳膊擰不過對方的大腿啊。擰不過就只好抱住了啊。」
霍惜耐心地哄他︰「要是不抱住,得罪了他們,咱家在城里的生意都做不成了,生意做不成,就沒銀子掙。沒銀子掙,就買不了田,念兒就收不了租了呀。」
皮小子頓了頓,就是不想抬頭,背著她嗡聲道︰「開不了鋪子,我們就和爹娘打漁,打漁掙了錢,也可以買地。」
「可萬一人家也不讓咱家打漁了呢?把咱家的船收了呢?」
皮小子轉身過來,瞪她︰「不許!他們是強盜嗎,還收咱家的船!」
見霍念抬頭氣哼哼地看她,霍惜忍不住笑,拼命憋住︰「可咱家是細胳膊啊,擰不過粗大腿啊。」
「這是我家的船!強盜水賊才來搶別人的東西!」
「姐姐知道這是咱家的船啊。可萬一人家要來搶,咱打不過人家呢。」
霍念也不知道怎麼辦,兩手捏得死緊,鼓著腮幫,氣得不輕。
霍惜又哄他︰「姐姐之前跟你說過,實識務者為俊杰的故事啊,你忘了嗎?」
「沒忘。」
「我們念兒記性真好。這麼久都沒忘呢,一會讓娘獎勵吃兩樣,不,三樣甜食好不好?」
哼。霍念把頭扭到一邊。
見他松動,霍惜想著他馬上要進學,這孩子從小被家里寵著,不知道身份地位,不知道貴賤。
生怕他在學里,得罪了人,惹到身份高的同窗,霍惜就試著給他灌輸一些身份地位的觀念,給他講不同身份地位的人發生的典故。
皮小子安安靜靜地听著,不時問她一兩句。
楊氏和霍二淮對視一眼,嘆了口氣,沒去打擾。
念兒還太小,只知道對和錯,哪里知道身份高的人錯的也是對的。
見霍惜給他講一堆,夫妻二人有些心疼。恨不得讓他不要去學堂了,就和他們在船上打漁,一輩子無憂無慮的就好。
可是也知道霍惜的想法是對的。只要念兒生長在這人世間,人情世故,他就要學著去接受,去向權勢高的人低頭。
最後把椰子給皮小子留了兩個,其余的都做成吃食,給定國公府送了過去。
看他掉眼淚,霍惜也有些不忍。
溫聲安慰他︰「你看那松江府離咱們應天府也不遠是不是?等你休沐,咱一家又都去,到時再尋了那番人買好不好?」
皮小子掉著金豆子︰「也不是時時都有的。要是咱不去的時候有呢?」
「那好辦啊。你在書塾好好讀書,等你學會了寫信,就給女乃娘寫信,讓她每天幫你在碼頭留意著,要是有就給念兒買下,給咱寄過來,好不好?」
「你現在就給女乃娘寫信,讓她幫念兒留意著。」
「好好,姐姐今晚就寫,好不好?一會咱再去街上逛逛,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給女乃娘買了寄過去,好不好?女乃娘那麼疼你,你也疼她,好不好?」
「好。」
皮小子被哄好了。開開心心地跟著霍惜在街上逛,給女乃娘挑禮物。
又過了兩天,一家人一起把他送進了博雅書塾。
看他一臉興奮地跟守門的大爺打招呼,跟來接人的先生打招呼,又笑咪咪地跟楊氏和霍二淮等人道別,轉眼不見了人影。
霍二淮和楊氏一臉擔心地踮著腳,伸著脖子往書塾里望。
「這要在書塾里呆一整天,念兒會不會呆不住啊?」
「也不知道中午都吃些什麼,可吃得習慣。也不知他會不會害怕。」
「同窗那麼多,人家比他早來,不知會不會欺負他。」
夫妻二人絮絮叨叨地,站在人家書塾門口不肯離去。
楊氏又往里面望了一眼,跟霍二淮商量︰「要不我留在城里吧,我今天在門口守著,萬一有什麼事,他知道我在門口,也能安心些。」
霍二淮听了還連連點頭︰「要不我也跟你守在外頭?」
霍惜一陣無語︰「爹,你讓呂叔幫你守著船,人家也不能幫你守一天啊,多耽誤事啊。」
「那,那咱給點銀錢給他,也省得耽誤他的活。」
見楊氏還點頭,霍惜簡直哭笑不得︰「爹娘,念兒既然已經上了私塾,你們就讓他自己去適應吧,咱總不能天天守著他。」
「這是他頭一天上學,萬一他不適應呢?娘守在這里,也好安撫他,省得他生了逆反心,再不願上學堂怎麼辦?」越說越覺得有理,非要留在書塾附近守著。
又打發楊福回瓊花巷的院子幫她取些針線活來,她要在書塾外頭的屋檐下一邊做活一邊守著霍念。
霍惜說不過她,好說歹說把霍二淮支回了船上。楊福很快給楊氏取來了針線活,還說一會鄒阿女乃忙完了會來陪她,給她送午食。
霍惜那叫一個無語。
楊氏接過針線活,還真尋了書塾外頭屋檐下的一個陰影處,坐了下來,又讓霍惜和楊福離開去忙,她自個留下就行。
楊福和霍惜無奈,只好回了鋪子。
莫愁湖邊,張輔正和幾個友人坐在茶肆里談天說地。
京師有兩大湖,怎奈那最大最美的玄武湖成了皇家禁地,這莫愁湖便成了文人墨客,貴人百姓們都愛留連之地。
「文弼兄,幾年沒回京師,怕是不習慣了吧。」
「怎會,江南之地處處是景,這莫愁湖,湖柳如煙,湖雲似夢,讓人留連忘返。」
「哈哈,文弼兄說的極是,來,再來嘗一嘗咱江南的美食。」
「好看好吃,不甜不膩,正合我胃口。」張輔不住嘴地夸贊。
「文弼兄已到吏部述職了吧,可听說陛下打算營建北平城的事?」
「是啊,文弼兄覺得陛下為何要提出營建北平城?我等都猜不出陛下的意思啊。」
張輔手下一頓︰「聖意豈是我等能隨意打探的。咱做臣子的,自然是陛下怎麼吩咐咱們便怎麼做。來來,都嘗一嘗這糕點,我吃著覺得甚好,你們也嘗一嘗。」
與友人分別後,張輔棄了車轎,信步走在這莫愁湖畔。
這下晌的涼風,吹得人極舒服。張輔眯著眼感受了番,臉上便帶了笑意。
信步走到一處書塾邊,見一四五歲孩童從書塾里一邊叫著娘一邊飛奔出來,身上的書袋搖搖晃晃。
眨眼就見那小童撲倒在自家娘親身上,仰頭撒嬌扮痴,四肢環抱自家娘親,像個掛件掛在自家母親身上。
張輔忍不住笑了笑,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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