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惜回到馬車上,憋了一路的眼淚掉了下來。
「姑娘!」香草和夏荷嚇壞了,正要上前。被馬嬤嬤眼神制止住了。
嘆了口氣,挪過去抱住她。
拍撫著她。見霍惜趴在她的懷中默默垂淚,心疼得很,也沒說話,只靜靜地抱著她。兩個丫鬟從沒見過這樣的姑娘,眼眶也紅了。
好半晌,待霍惜平靜些,馬嬤嬤才開口︰「姑娘,宮少爺雖是個不錯的人選,但他家不合適,如此這般也好。按姑娘的身份,其實很不該跟商家結親。」
霍惜緩了緩,搖頭︰「我沒想過嫁入仕族。」
「為何?」馬嬤嬤有些吃驚她的想法。
霍惜目光悠遠,那年母親以那樣的方式結束在自己面前,即便過了這麼多年,她仍是無法忘卻。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不想像……那樣,成為朝爭黨爭的犧牲品。」
馬嬤嬤嘆氣,她原來的主子,何曾不是如此呢。
「可是姑娘,商家逐利,該舍棄的時候也不會手軟。」
「我知。但我自認在商家,有自保的能力。商家有錢,但無權勢,只要我用足夠的銀錢開路,買通權勢……結果再不好,總有命在。而且我不想困在後院。」
馬嬤嬤沉默。
香草和夏荷兩相對望,怎麼今天有些听不懂姑娘說的話了。
「姑娘,如今看來,許是姑娘先前想錯了。人或許就是那樣,越是沒有的東西,越是想要。仕族想要更高的權柄,想要錢,商家除了想要錢,還想攀權貴。都說官商官商,只怕這二者撕擼不開。對于宮家這樣的大族,要保百年基業,與官家做親,也許是最好的路子。」
霍惜看向晃動不止的車簾,是啊,也許是她想錯了。
如果沒有能力,在哪里都不能自保。
而若自身有能力,再是泥沼,也能破開一片天來。她頭一次感受到身份地位的重要。
沒身份地位,是個人都能來踩一腳,都能隨意拿捏。
她想報母仇,想為念兒奪回原本該屬于他的東西,但她從沒想過再回張家。
也許真是她想錯了。
弱肉強食的社會,只有變得更強,站得更高,才能不被人吞食了。有點犧牲,有些委屈,受些傷痛,端看得到的值不值得。
霍惜眼神變得堅定。
「嬤嬤,直接去碼頭吧,我們回京。」
「姑娘,我們行李還在客棧!」香草和夏荷急忙出聲。
「我帶香草去收拾,姑娘帶著踏月和夏荷先去碼頭吧。」馬嬤嬤點頭表示同意,她也不想姑娘在淮安多留。
把馬嬤嬤和夏荷放下,霍惜直接去了碼頭。
西南喝門江。
征虜將軍張輔自北邊帶來的十萬大軍,正在附近安營扎寨。等待雲南穆成帶十萬大軍前來與他會合。
前往安南平叛,永康帝任命張輔為總兵官,封征虜將軍。穆成為征夷左將軍。穆成之前戰敗,但此次還是被帝委以重任,命他與張輔一起進討安南。
沒辦法,南方地況復雜,山多水多林深,又重重迷障,還是西南軍更熟悉戰場情況。
張輔出了大帳,面對著山巒重重,滿山遍野的荊棘,眉頭緊鎖。
對身邊的軍師說道︰「這野地荊棘遍布,穆成大軍光砍山開路,怕是還要不少時日。」
軍師點頭︰「是。不然小小一個安南,何苦打服了又起,之前還勝了穆成大軍。如今復又重來,也是仗著這些地勢。這野地荊棘還不是什麼大事,倒是這安南亂軍,現以江河做保,手上又有六百船,咱們想過河,還得伐木造船。」
張輔眉頭不展,之前在漠北,一馬平川,哪用又砍荊棘開路,又要伐木架橋造船的。
「听說穆儼對伐木有些了解,把他召來問問。」
「誰?」軍師一臉疑惑。穆儼是誰?
「就是穆成的嫡長子,被過繼給二代西平侯穆春那個小子。」
「啊,是他啊。」
軍師想起來,忍不住搖頭。
生在二房,抱給無子的伯父當了嗣子,以為命運卷顧,哪知伯父沒挺幾年,爵位也沒落到他這位世子手里,給生父襲了爵。
生父襲了爵位不要緊,听說無視他這位親生嫡長子,給庶長子請封世子了。
嘖嘖,這是命好還是命歹啊。
親兵很快把穆儼找了來。
「將軍。」穆儼低眉沖著張輔抱拳。
軍師忍不住打量他,劍眉星目,身姿挺拔,好一番人才。可惜。
「嗯。」張輔澹澹點頭,「我听說你西南有木材鋪子,如今咱們怕是要伐木架橋造船,恐拖延日久,你可有良策?」
「不敢說良策,將軍是總兵官,我等只听將軍號令。伐木一事,我可休書一封,命管事們請來,帶了兵卒上山伐木,並教他們造船之術。」
「甚好。我听說伐木之人‘進山一千出山五百’。我做為總兵官,不想手下人把命丟在無謂的事上。將士的使命,自然是死在戰場上, 方得其所。」
「是。將軍鐵骨錚錚,儼敬仰萬分。」
「哈哈,你小子不錯,我看你比你父親強。你父……你叔父就要與我軍會師,你是到你叔父帳下,還是……」
「我願在將軍帳下听令。」
「好好。即日起,你就到我帳下听令吧。」
「是。」
張輔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越看越喜歡。一掃多日的愁緒。
「你可有定親?」
穆儼目光閃了閃,搖頭︰「不曾。」
張輔歡喜地把拳頭砸在掌中。不曾啊,甚好甚好。他家中還有兩個適齡的女兒呢,肥水哪能流到別人田里,再不濟他還有好幾個佷女呢。
越看越喜歡。
另一邊,等賀氏派人到了客棧,準備接人,已是人去房空。
宮子羿得此消息,眼神呆滯,久久不能回神。
「羿兒,事已成定局,除非陳家女自動退親或是出了什麼事,不然她就是你的元妻了。你那個義妹……」
宮舫不想承認的,但他自看過霍惜和陳靜慈後,早已心生悔意。
只怪當初自己生羿兒的氣,沒有攔住兒媳,讓她早早與陳家定下羿兒的親事,哪怕再拖幾日也好啊。
但此事已成,多說無益。
「羿兒,以後與她兄妹相稱吧,她家的鋪子,咱家以後多看顧一些。不管是你還是咱家,都得罪不起陳家。」宮舫嘆氣。
除宮舫外,宮爍,賀氏,家中長輩輪番說教,宮子羿都沒任何反抗,呆呆地听著,不發一言,只摩挲著霍惜還回的雙魚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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