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霍惜這麼一說,張輔眼神縮了縮,兩手緊緊攥起。
霍惜笑了笑,「你不敢听?」眼神里盡是譏諷。
張謹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大小姐,夫人,夫人她不是難產才沒的嗎?」
「你信嗎?」
張謹剛想點頭,又愣了愣。
「我弟弟不還說胎死月復中,一尸兩命嗎?可你剛才不還看到他了嗎,活蹦亂跳的,今早帶著我小弟在院里扔雪球玩,還挨了我娘一頓說。」
張謹剛想笑,又收住了。是啊,少爺還活著。
就是悲傷過度,跟母親同去了的大小姐,也還活著。就在他的面前。
張謹沉默了。
霍惜又看向張輔︰「不敢听嗎?」
張輔頭低了低,看著廳堂里的地磚,手掌在腳上摩挲,帶著自己都沒發現的輕顫,良久,點頭︰「想听。」
張輔想听,霍惜卻不想說了。
「我母親的仇我一定會報,誰都攔不住我!」
張輔兩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如此,還要听嗎?」
廳堂里安靜地連呼吸聲都听不到。好像過了一個四季,張輔閉了閉眼,點頭,「要听。」
張謹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他方才好像不應該跟著老爺進來的。這會出去還來得及嗎?
亂亂想著,就听到大小姐清冷的聲音傳來︰「我母親,是被的母親,和你的小妾吳氏,聯手灌入毒酒,害死的!」
一記驚雷,響在張輔的耳邊。
他的身子跟著晃了晃。
張謹心知可能有些內情,但沒想到竟是這樣的。
震驚非常,頭埋得更低。
怪不得,怪不得大小姐不帶著少爺回府找老爺。怪不得。
「你母親,帶著孫嬤嬤和吳氏,帶著毒酒來逼迫我母親,要麼自降身份給你當妾室,要麼飲下毒酒……」
霍惜頓了頓,一口氣接不上來︰「我母親不願,當即就被她們押著灌入毒酒……都以為把莊子上的人打發了,卻不料我躲在暗處全看見了……我母親,活生生就死在我的面前……」
「啊……」張輔心痛難忍,捂著胸口歪倒在椅子上。
「老爺!」
廳堂外,霍念兩手死死捂著嘴唇,眼楮睜得大大的,眼淚順著指縫滾落,又掉到地上。
張輔身子沒有那麼弱,根本不用張謹給他掐人中。可是他卻恨不得自己能暈過去,醒來就當方才听到的是一場夢。
「老爺……」
張輔神情痛苦,他大抵猜到一些,但沒想到所听的現實比他預想的更加殘酷。
「獲罪的流放人,累不及出嫁女,可你們張家,卻嫌我母親礙眼。連我們姐弟都容不下。毒啞了我女乃娘,仗殺她,把她扔在亂葬崗上,又派人來追殺我們姐弟……」
霍惜泣不成聲。
「我並不想回張家,也不想告訴念兒他的身世。只當我隨我可憐的母親去了,當我弟弟從來不曾來過人世。可吳氏和張解佔著我母親和弟弟應得的一切,踩著我母親的尸骨享盡享榮富貴,實不能忍……」
「還有你的母親,容得下小妾和庶孫,為何容不下我母親……」
「是父親,是父親不察,害了你母親,害得你們姐弟連家都不能回……」張輔滿臉是淚,心中鈍痛,快要不能呼吸。
霍惜冷冷地看著他︰「十年了,你都不記得我母親了吧,國公府里不缺女人,你也不缺兒女……」
「不,囡囡,父親這些年從來沒把你們忘記過……」
他記得的,他怎麼會把妻子女兒忘記。她們一直藏在他的心里。
死了的永遠沒活著的重要,又能想起幾回。
霍惜神情悲傷,「你回吧,我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你。」
廳堂外,霍念捂著嘴哭著跑開。
張輔走了,他不想走的,想跟他的囡囡說幾句軟話,可他的囡囡連看他一眼都不想,趕走了他。
張輔到霍家的消息很快傳到穆儼耳朵里。
「英國公真是被攙著走的?」
乾三點頭︰「霍姑娘在廳堂里一個人坐了半晌,出來時眼楮都腫著。」
穆儼心揪了揪,剛想縱身,抬頭看了看天色,又頓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一個縱身出了府,「別跟來。」離一便拉著坎二留下了。
霍惜托著腮,呆坐窗前。
他知情了,他會怎麼做呢?一個是他生母,一個是他枕邊人。她和念兒,這些年沒有生活在他身邊,感情能有多深呢?
若是張家不願給念兒身份,她要怎麼辦呢?
一個身影忽然飄到窗前,嚇了她一大跳。等看清,拿眼瞪他。
穆儼不以為意,繞到門口,進了屋。
「干嘛總是大半夜出現嚇人?」
穆儼沒答,往她臉上打量,眼楮不腫了,但還是能看得出哭過。
「干嘛這麼看我?」
穆儼沒答,往她頭上看了看,光禿禿的,半只頭飾沒戴︰「怎麼不戴那只蝶戀花步搖?」
果真是他送的。霍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大半夜趁人不注意送禮物,也是沒誰了。
「什麼蝶戀花步搖?」一臉光棍,「我沒有蝶戀花步搖啊。」
穆儼愣了愣,往她妝台上掃去一眼,沒看見他送的匣子。
霍惜挑眉,在枕頭下呢。還能上床去翻不成。老神在在地看他。
穆儼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牽了牽,行吧。神情自若地往榻上一歪。
「喂,真當自己家了?這是女子閨房!知道什麼是閨房不!」
穆儼搖頭︰「不知道。你跟我講講。」
霍惜氣結。
「別裝傻。大半夜的來敗我的閨譽。」
「你還有什麼閨譽。」
「你!」
「反正我也不嫌棄。再說了,我們都互許終生了,還計較什麼閨譽不閨譽。」兩手往腦袋後一枕,歪靠在貴妃榻上。
霍惜眼楮瞪圓了,「誰跟你互許終生了?」不要臉!
「嘖嘖,你這是用過就扔啊,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那樣的話。」被他氣得話都說不全了。
穆儼嘖嘖兩聲,從胸口把那塊五福捧壽玉佩掏了出來︰「呶,信物都送了,還不承認。」朝她晃了兩下。
「那是你搶的!你快還我!」
穆儼在她撲上來前,把玉佩往胸口又掖了回去,霍惜見狀忙剎住,差點半個身子撲到他懷里。
穆儼半張著手臂要扶她,見她已定好身形,頗有些遺憾。
挑了挑眉︰「信物如何能兒戲。再說數年前你就收了我的信物了,那可是我家傳給長媳的比翼雙飛佩。」
「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