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國公府偏門,主僕幾人正在敘話。
穆儼問來回事的巽五,什麼金花?巴巴親自上門稟報。巽五就說夫人在倚邦買的陳茶發出金花了,夫人這回恐怕又撿了大漏了。
這說的簡直跟沒說一樣。
「說清楚!」穆儼很是不滿。
「嘿嘿,屬下也說不清,還是請夫人給世子講吧。」
他也是頭一次遇上這奇事。只知道夫人買的別人不要的陳茶,發出了金花,這回要賣出大價錢了!
霍惜很想去看看她買的那些茶發金花的情況,但此番要到庵里看余氏,只好按捺住。
推了推穆儼︰「車上再跟你講。我們先去看母親,你再陪我去看金花。」
穆儼點頭,揮退了巽五。
馬車篤篤前行。
「余母親真是沉萬三的外孫女?」
江南沉氏,是當地旺族。在沉萬三的經營下,達到頂峰,在前朝末期本朝初年沉家成為江南巨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穆儼點頭︰「此事所知人並不多。當年沉萬三被流放雲南,得了我祖父的救濟,他的後人在錢財上資助我祖父良多。嗣母去後,祖父便做主給嗣父娶回余氏。」
「祖父是想投桃報李,但沒想你嗣父卻去得早,不然如果今天的雲南在你嗣父的執掌下,想必余氏一族不會比君氏一族差。」
「君氏一族,」穆儼表情不屑,「君氏並沒有什麼底蘊,比之余氏差得遠。嗣父去後,余氏各處產業明面上便收縮了,讓人看著差了君氏一射之地。」
「明面上?那他們家倒是聰明人,懂得韜光養晦。我自己就是行商的,深以為然,在外頭想求財,背後得有人有勢力罩著,不然寸步難行。也許這就是余氏一族想把余文英嫁給你的原因吧。」
「她嫁給我四叔,重新跟穆府搭上線,如今整個家族在滇地也算說得上話。」
「但比之嫁給你,還是弱了些。」
穆儼瞪她,「我是誰想嫁便嫁的嗎?」
夫妻二人笑鬧了一陣。
「所以,這余氏的族長,做為沉萬三的女婿,是得了沉家的財富?」
「余家本身就是有底蘊的商戶人家,在滇地也經營了數代。沉家的財富當年隨著沉萬三被流放,已散去不少。就算有隱于暗處的,大部分也會留給他的後人。但他女兒女婿得了他的真傳,連帶著余嗣母都善黃白之物。」
「真的?那她應該不是那種拘泥于禮教的人啊,為什麼不改嫁,要進庵堂伴青燈古佛?」
穆儼嘆氣︰「為了余氏一族吧。」
「為了余氏一族?」
「嗯,我嗣父即便人走得早,她做為未亡人為我嗣父守節,得了穆府從上到下的尊重。隔三差五的,府里也常派人送錢送物去看望。不管她活著還是離世,她都是穆府的侯夫人。連她家族,穆府上下都會給幾分薄面。有穆府的關系在,余氏一族在雲南經營順風順水,可若她改嫁他人……」
霍惜明白了。
不管余氏是自願為了家族,還是被家族所逼,只要她還在穆府,穆府從上到下都會敬著她,有她一份孝敬。她又得了朝廷封的誥命,也沒人敢低看她,連帶她的家族都跟著受益。
可若她改嫁了,不止誥命的身份要收回,所有與穆府有關的東西都會失去。余氏一族與穆府的聯系也會消失。
霍惜嘆了一口氣。
「你說,世家大族的族譜上,身為女兒身,很多連個名字都不配被記下,可還是要求女兒們要為家族爭榮譽,要為家族犧牲。女人們活得這麼難嗎?」
穆儼看她,「有我在一天,就會護好你。若有一天……」霍惜急忙上去捂他的嘴。
穆儼把她的手握在大掌里,放到唇邊啄了又啄,「放心,我不會走在你前面,我會一直一直護著你。咱們的女兒,也不會在族譜上連個名字都沒有。」
霍惜重重地點頭,倚到他的懷里。
水心庵,余氏見到霍惜和穆儼有些驚訝。「怎的過來了?也不派人說一聲。」言語中又有些驚喜,「怎的忽然來看我?」
忙招呼兩人進屋里坐。
水心庵人並不多,只有幾個與余氏一般年紀的婦人帶著一兩個婢女。都是與余氏一樣遭遇的人。夫家呆著尷尬,娘家又回不去。都是一些可憐人抱團住在一起,相互照應,有個落腳存身之處。
水心庵自余氏住進來後,穆府把整個山頭都圈了起來,山腳下也派了護衛看守。
水心庵這才沒被人打擾,很是清靜。其余婦人間接得了余氏的好,待她處得極為相得。
「請母親見諒,兒媳來晚了。自入滇來,未曾來看過母親,心生有愧,請母親責罰。」霍惜給余氏行大禮。
「快起來快起來,說什麼責罰。我本就是方外之人,喜靜不喜熱鬧,鬧轟轟地我也頭疼。再說你數次派人來看望,又送這送那,我心里只有感激。」
「母親不見怪便好。我時時想著來看您。這次夫君班師回城正好與我同來。」
穆儼聞言給余氏施禮,端坐一旁。
余氏看他,數年了,自這個嗣子入京後,再未得見。「這一晃許多年,儼兒都娶妻生子了。你們信中說小漁兒這個那個,我看了心生歡喜,只恨山水遙遙,不能得見小孫孫一面。」
「我與他說過這邊有位祖母,小漁兒都記著的。現在我已讓人教導他習字了,等他會寫信了,就讓他給您寫信。」
「那可好!我可就等著了。」
但凡女人,對小孩子總是沒有太多的防御之心,听霍惜說起小漁兒的趣事,余氏也听得滋滋有味。
「小漁兒聰慧,是我大房之福。你夫妻二人需得用心教導,培育他成長,將來才不墮他曾祖、祖父之威名。」
「是,兒子,兒媳謹記。」
余氏看著眼前這對兒子兒媳,見他們恩愛,暗自點頭。
對穆儼說道︰「你大舅大舅母數日前來看望我,還說等你回來,要上門拜謝于你。」
「是儼的不是。怎敢勞大舅大舅母來看望我,等過兩日,我就攜惜兒上門拜訪。」
余氏點頭︰「大哥大嫂說,這些年多虧有你幫襯,余家在雲南的生意才做得順遂。就連在京師的生意都在你的幫襯下,不僅順利地站穩了腳根,目前形勢還頗為紅火,都是你的功能。」
「母親過譽了。這里面都是四叔的功勞,四叔在幫著跑上跑下。」
「你也不必自謙,有四老爺的功勞,更少不了你的。我余氏一族這些年得穆府和你多方照應,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霍惜還以為余氏進了庵堂,會是個心如止水,怪格不討喜,不喜多言之人,來時還做了一番心里建設。可等見到人,沒想到余氏這久居庵堂之人,卻落落大方,頗為健談。待她和穆儼也很是親近。
讓霍惜很是歡喜。不覺與她親近了些許。
「听說你被君家擠兌,還被君明章派人擄進山了?」余氏看向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