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長大’時,她的語氣達到堅定的頂端,像是在說性命攸關的大事。
介于對方越來越堅定的語氣,日向合理也越听越認真,但听完後,他︰「。」
道理,日向合理都懂。
但是, 每過一分鐘、人類都會長大一分鐘,每過一月、人類都會長大一月,每過一年、人類都會長大一年,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如果過了整整一個月,人類卻長大了一個月零一天、或者只長大了不到一個月,才是有問題吧!
這個願望,純屬听君一席話、勝似一席話。
頓了頓, 又頓了頓,日向合理還是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著廣田雅美。
在一片靜謐中,對方安靜地呼吸了幾秒,又笑著繼續道︰「能夠心情愉悅、能夠健健康康、能夠萬事如意。」
這個後續,倒是正常了許多。
說完,對方輕輕松開手,睜開眼楮,亮晶晶地看過來,像是在征求認同。
日向合理若無其事地說出一句安撫的話,「很有特色的願望。」
廣田雅美彎著眼楮笑了一下,「輪到合理君了。」
……這個例子,不太具有教學特色。
日向合理試探性地雙手合十,在閉眼之前,他遲疑了一下,還是突然詢問, 「我以前, 見過廣田小姐吧?」
對方沒反應過來,「欸?」
「我是指小時候,」他雙手合十, 目不轉楮地盯著對方,緩緩吐出一個稱呼,「宮野明美小姐。」
那個小孩子的自我介紹是‘宮野明美’,這是日向合理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她是不是廣田雅美的原因之一。
在此之前,他也沒有意識到‘記憶中的小孩子,可能在現實中也在自己身邊’這件事,只是看到一些溫柔笑容或者白色裙子,就會想起一下對方。
但是今晚的廣田雅美……實在是太美了。
那雙眼楮仿佛蘊涵了璀璨的星河,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又穿著帶有白色天鵝羽毛的裙子,還送上了幾個關于‘以前’的破綻。
問出這個話的時候,日向合理基本已經確定了。
他拋掉自己雜亂的思緒,靜靜地看著廣田雅美、或者是宮野明美。
對方怔著和他對視,幾秒之後,又硬生生移開視線,垂下眼睫、擋住眼里的情緒,有很輕的聲音從她的唇齒間泄出來,「不好意思,你在說什麼?」
「合理君是想念小時候的同學了嗎?」
啊, 不承認,日向合理有預料了。
如果廣田雅美真是‘宮野明美’,那麼就有一件很微妙的事情了,從頭到尾,對方都假裝不認識他,雖然有些細節露了馬腳。
對方為什麼會用假名,又為什麼會假裝不認識他呢?
這是一件在欺騙邊緣徘徊的事,不過無所謂了。
反正歸根到底,和‘宮野明美’認識的都不是日向合理本人,對方否認,也沒什麼。
而且這麼多年過去,記憶會美化、現實會褪色,人總是會變的。
他平淡地點了一下頭,輕描淡寫地掀過這一篇章,「那就是我認錯了,十分抱歉。」
廣田雅美又抬起眼,重點觀察他的表情。
他閉上眼楮,開始許願。
首先把那種向虛無縹緲的存在祈求的不愉快排除掉,再排除掉廣田雅美剛剛的那個願望,那麼,可以許什麼願望呢?
希望薩摩耶同事一直吐積分?
希望慷慨大方的A先生一直吐積分?
希望大家都努力成為人形自走積分機?
……不行。
這個願望,與其說是他為自己許的生日願望,不如說是他許給廣田雅美看的敷衍願望。
這些願望,廣田雅美听不懂。
那,希望升職加薪,可以天天逗狗?
不行,廣田雅美以前是琴酒手下的,大概率會大驚失色。
她太柔弱、還對殺人有抵觸,也不能再用模薩摩耶尾巴的手段、同樣模她的尾巴。
願望很難辦。
日向合理沉思起來。
幸好廣田雅美也沒有催促,他能感覺到對方一直在溫柔地注視著他,有點像是蛋糕上的燭火,有存在感、又不灼燒眼楮。
「廣田小姐,平時我受傷,你很擔心吧?」想了想,日向合理先開口詢問。
閉著眼楮,他只能听到對方輕聲開口說話聲,「是的。」
那麼。
日向合理再次想了想,繼續開口說話,「我的願望,是希望廣田小姐可以開開心心、健健康康地度過每一天。」
然後,他睜開眼楮,隔著兩束燭火和廣田雅美對視了一眼,不,燭火太顯眼了,佔據了對方的半邊臉,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一樣。
日向合理壓下陡然升起的不愉快感,又努力忽視燭火、去認真辨別了一下對方。
對方眉眼彎彎地看過來,神色非常溫柔,眼楮也還是亮晶晶的。
太亮了……是含眼淚嗎?
他一邊想著,一邊松開手,輕輕吹了一口氣,把蠟燭吹滅。
客廳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剛剛最後那抹燭火搖曳的身影還殘留在視網膜上,日向合理眨了眨眼楮,才越過蛋糕去看廣田雅美。
對方在黑暗中睜大了眼楮,努力地看過來,眼楮還是亮晶晶的,像是轉著微晃的星河。
……真的流淚了啊。
為什麼?不就是過個生日嗎?是哪里不太開心嗎?
之前新年慶典也是這樣,明明很高興,眼楮卻有些濕潤。
日向合理搞不懂,有那麼一瞬間,他想直接問‘你不高興嗎,為什麼要流淚’,想了想,還是咽回去了。
身為人類,要有情商。
多看了廣田雅美幾眼之後,他發現對方眨了眨眼楮,顯然還是不太能適應眼前的黑暗。
他心里一動。
現在,他能看到對方的細微表情,對方卻看不到他的細微表情。
于是,日向合理若無其事地道︰「我不相信許願,不過廣田小姐想讓我許願……那我再加一個願望。」
「最近這段時間,每次听那個收音機里的帶子,我都會做夢,夢到一個金發的女人和一個黑發的小孩子。」
他目不轉楮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果然發現對方在黑暗中放松了一些,聞言發生了表情變化。
「她們叫我莉莉,」日向合理停頓了一下,略過過多的細節,繼續道。
「那個黑發的小孩子自我介紹說,她叫宮野明美,她問我叫什麼,又道歉說忘記我在水中、無法說話。」
「所以,我覺得,我當時應該沒有自我介紹。」
「現在我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日向合理。」
他彎起眼楮,輕聲詢問︰「廣田小姐,你叫什麼?」
廣田雅美的表情再次發生變化,還是很明顯的變化。
從驚愕地看向日向合理,到緊緊抿起嘴巴,又閉了一下眼楮,低下頭。
……糟糕。
日向合理只愉悅了不到三秒,就像惡作劇成功一樣,就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之前,琴酒說要讓他遠離一些會影響他的因素,當時他還沒怎麼在意,只覺得是詭計多端的薩摩耶。
但是現在,在已經決定了不戳穿廣田雅美,而且認真追究下來,和‘宮野明美’認識的不是自己、而是原主的情況下。
他還是突如其來地決定,拍拍廣田雅美的尾巴、嚇唬她一下。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廣田雅美確實影響了他。
意識到這個問題,日向合理瞬間皺眉。
在廣田雅美睜開眼楮,低聲開口之前,他先道︰「剛剛是熄燈後的秘密時間,現在過去了。」
「那麼,現在的環節就是,希望廣田小姐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他確信道︰「我切蛋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