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困了?
小滿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公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昨晚可是睡了不少于九個時辰啊!
而且……
眼下那一頭妖物就在頭頂,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將整支船隊都吞進肚子!都到生死關頭了,你居然還睡得著?
不過,盡管內心充斥著疑問,但小滿還是無奈答應了下來︰
「哦。」
姜青玉一臉寵溺地模了模對方的腦袋,同時對姜瑯琊二人吩咐道︰
「瑯琊哥哥,師兄,你們二人負責安撫其他船上的將士,讓他們不要過于驚慌,我帶小滿先回房間了。」
「世子殿下……」
姜山忍不住蹙眉道︰
「您是這支隊伍的主心骨,只有您在,將士們才會不亂陣腳,此時回房是不是不太合適?」
「而且,即使要回房,也應該由我和大將軍二人隨行護衛才是,否則太凶險了!」
姜青玉一臉沉靜︰
「師兄多慮了。」
「以你和瑯琊哥哥二人在軍中的聲望,已經足以讓將士們鎮定下來。至于我麼……」
「實力低微,留在這里也只是添亂。」
小滿自信一笑︰
「姜山長老放心,公子不會出事的!」
「我可以保護好他!」
「……」
姜山和姜瑯琊二人對視了一眼,也不再規勸︰
「那,好吧。」
他們都了解小滿是花滿樓的殺手,而且地位不低,也了解暗中其實一直都有花滿樓的殺手隨行護衛著姜青玉主僕幾人,所以倒也不擔心有人會趁機行刺。
而且……
萬一頭頂的那頭妖物突然發動襲擊,或許擅長各類詭異之術的殺手比他們更有可能將姜青玉帶離這一個死局!
「青玉,保重。」
這一刻,姜瑯琊的臉上多了幾分堅決,似是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
他湊上前,以一種低不可聞的聲音囑咐道︰
「若是可以走,直接自行離去便可,不用管船上的任何人!包括我和姜山在內!」
姜青玉苦笑一聲︰
「瑯琊哥哥不必這般悲觀。」
「我們一定都可以活下去的。」
說話之時,他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的手掌,並用手指偷偷寫下一句話——
我有一位摘星師兄在附近
摘星?
姜瑯琊的雙眸微微一亮。
怪不得那頭妖物似是有所忌憚,遲遲不敢大肆殺戮!
想必便是在忌憚姜青玉背後的那尊摘星師兄了!
這下好了,他們都有救了!
可是……
姜青玉拜師何人?居然連師兄都是摘星?
等等!方才他喊姜山是師兄?
莫非……
姜瑯琊望向姜山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狐疑。
而同一時間,姜青玉卻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離開了甲板。
「世子殿下怎麼走了?」
「不會是想偷偷用什麼特殊手段月兌身吧?」
「月兌身?怎麼可能!那頭妖物可是摘星,除非有另一尊摘星現身將其擋下,否則誰也無法月兌身!」
「依我看啊,他多半是去找白鷺山莊的俏寡婦了,畢竟都這個局面了,也只能臨死前多風流一把,也算不枉此生了!」
不料話音剛落,便有數道陰冷的目光聚集在了開口之人身上。
白鷺山莊的粱不義、金萬兩,安北軍的姜瑯琊、俞安等人,皆是怒目而視。
便是這支船隊的主事人熊琿都狠狠瞪了此人一眼,責怪他惹是生非!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閑工夫多嘴?
世子殿下是正人君子,豈會有你想的那麼齷齪?
而且……
你什麼身份?就算那位真的是去找俏寡婦風流一把,你也不可以到處亂說!
「……」
那人自己也覺察到了不對勁,立即悻悻然閉上了嘴。
粱不義和金萬兩二人目光如刃,在其臉上剮了一眼,並暗暗將其身份記下,準備找個機會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至于姜瑯琊則是一臉平靜,只是吩咐俞安和譚其等人去其他船上,安撫將士們的情緒。
同時,他不忘朝姜山偷偷問道︰
「長老可知,青玉師承何人?」
姜山也沒有隱瞞︰
「啟稟大將軍,是當年在藏經閣居住了三年的虞老劍聖。」
姜瑯琊一臉訝然︰
「竟是他?」
「那長老可知,除了青玉外,虞老劍聖還收了什麼厲害的徒弟麼?」
他可不曾听說虞易名下有什麼摘星境的徒弟啊?
虞易本人晉入摘星都不足十年呢!
姜山皺了皺眉︰
「似乎沒了。」
「如果不算記名弟子什麼的,世子殿下應該是老劍聖收的第一位弟子。」
「是麼?」
姜瑯琊眼中疑惑之色更深了。
既是第一位弟子,又哪來的師兄?
不會是為了安撫人心而撒的謊吧?
……
片刻後。
姜青玉帶著小滿和半途撞上的綠綺、獨幽二女一起回到了房中。
但剛回房不久,外面便響起了敲門聲。
綠綺打開房門,卻見隔壁房間的冷薇薇正一臉惶然地站在門口。
此女似是剛從睡夢中驚醒,都來不及換上別的衣裳,只穿了一身淺色薄紗,豐腴身材一覽無遺,大片雪白肌膚若隱若現,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溝壑兩側,波濤洶涌。
比外頭的潮水更為凶猛。
「世子殿下,外頭出了那麼大的事,你怎麼回來了?」
「此時你應該和大將軍他們待在一起才更安全啊!」
冷薇薇表情復雜,有柔弱無助,有驚慌失措,也有濃濃的好奇和期盼︰
「如果,我是說如果……」
「世子殿下有什麼月兌身之法,請將我一並帶走!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顯然,此女已經得知了眼下這支船隊的處境。
「……」
姜青玉低頭揉了揉兩鬢,趁著低頭那一刻,雙眸在對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他當然清楚對方口中的任何代價指的是什麼。
畢竟,冷薇薇本人便是她最為雄厚的資本。
而且,相當雄厚!
「抱歉,夫人,我並沒有月兌身之法。」
姜青玉苦笑一聲︰
「我只是有點暈船,所以不得不回來躺一會。」
「如果夫人不信,大可以待在房中監視,但請不要發生聲響,因為我現在只想睡上一覺。」
說罷,他走到臥榻旁躺下,並把被子蓋在身上,閉上了雙眸,擺出一副「睡覺勿擾」的姿態。
「……」
見到這一幕,冷薇薇不由怔住了。
暈船?
在船上都待了快一日了,你現在和我說你暈船?
誰信啊!
你怎麼不說見到我才暈呢?
「哼,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在騙人!」
冷薇薇也不客氣,直接走入房間,關上了門,並在小滿三女略帶戒備的目光中尋了張椅子坐下,一手撐著下巴,就那麼靜靜凝視著床上的姜青玉。
小滿氣得朝其揮了揮拳頭,卻又怕發出聲響,不敢讓綠綺、獨幽二女將人轟出去,只能坐在床沿,擋在了冷薇薇和姜青玉中間,擺出了一副宣示主權的樣子。
一旁,綠綺、獨幽二女偷笑不止,同時也各自握住了姜青玉讓她們代為保管的王權劍和朔月劍,一臉警覺地盯著冷薇薇,防止她突兀行刺。
……
不久後,姜青玉沉沉睡去。
一襲白袍的陰身從肉身中走出,徑自穿過木板制成的牆壁,並一步跨出,走到了隕星閣兩位曜日所在的那一艘巨船上。
此時,陳豐正握著身上唯一攜帶的斷劍,眼神有幾分焦急︰
「前輩,閣主大人什麼時候到啊?」
「他再不現身,只怕你我二人都得葬身龍月復了!」
一旁,星三已經將赤霄、青霜二劍從背後取下,握在手中,但並沒有將它們從鞘中拔出。
「星四,記住,做殺手要沉住氣!」
「要學會臨危不懼,哪怕深陷必死之局,也不可亂了方寸!」
「如此,才有資格從死局中找到破局之法!」
「……」
陳豐不以為然。
這還用你教麼?
三個月前,老子單劍匹馬從近千人的圍剿中殺出了一條生路,你以為靠的是運氣?
呵呵,老東西,你若是真的臨危不懼,干嘛這次行動非要拉上我?
還不是怕和上一任星四一樣死于非命?
不過,盡管內心很是不滿,但陳豐嘴上仍是一片恭維︰
「前輩,您在隕星閣待了那麼久,也算是天下前五的殺手之一了,我哪能和你比啊!」
「面對摘星妖物,您可以做到安之若素,可我不行啊!」
「我還得多加磨礪,才能趕上您的十之一二!」
星三大笑著搖了搖頭︰
「天下前五?不敢當,不敢當。」
「不瞞你說,其實面對這條只在傳說中存在的‘龍’,老夫心中也有幾分發怵,但我不慌的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閣主大人已經到了!」
陳豐微微一怔︰
「到了?」
下一刻,他趕忙掃了一眼周圍,卻並未發現那位的蹤跡。
「別找了。」
星三輕笑一聲︰
「別忘了,閣主大人是隕星閣的星一!」
「倘若老夫是天下排名前五的殺手,那麼閣主大人便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殺手!」
「哪怕花滿樓的第一樓主杜衡和京城的第一宦官景讓都得甘拜下風!」
「而當世第一殺手若是存心藏匿,又豈是你一個區區初入曜日之人可以發現的?」
「別說是你了,若非方才閣主大人偷偷傳訊了老夫,老夫也不知他本人已經抵達!」
「……」
陳豐自嘲一笑。
他倒是險些忘了,星一不但是摘星,而且還是一名世間最為出眾的殺手!
盡管世上已經沒什麼人值得他親自出手,也沒什麼人可以開出讓他本人都心動的價碼,但他的確是當之無愧的殺手界第一人!
因為他曾刺殺過摘星!
並且成功!
「既是閣主大人已經到了,那我們是不是也該行動了?」
「屠盡這支船隊的所有人?」
陳豐雙眸閃過一絲暴戾。
此時的他,想殺人泄憤!
「不。」
然而星三卻制止了他︰
「閣主大人方才下令,不許我們大開殺戒,更不許傷了拒北王府的人!」
「相反,我們還得幫他們免于災禍!」
陳豐不解道︰
「這是為何?」
星三同樣不理解︰
「老夫也不知,閣主沒說原因。」
「但我們做下屬的,只需听令即可。」
「現在,你趕緊去保護那位世子殿下,我來保護姜瑯琊等人,至于其他船上的普通將士,便不必管了,他們死不足惜!」
「……」
陳豐氣得一陣咬牙。
這老東西真是會算計!
王府的幾位高層中,那位世子殿下的命無疑是最珍貴的,但他修為低下,也最難以保護!
一旦出了什麼閃失,負責保護對方的自己一定會被星一問責!
但他卻沒資格拒絕。
「好,我去!」
拋下一句話後,陳豐離開了巨船。
同一時間。
姜青玉也是感到十分疑惑不解。
星一為何要下令保護拒北王府的人?
也沒听父王提過二者有什麼交情啊?
但眼下事態緊急,卻根本容不得他多想。
「來了。」
姜青玉抬頭望向虛空,一臉凝重。
只見頭頂的重重黑雲又下降了不少,那條巨蛇黑影仍在不斷游動,漆黑的鱗甲和鋒銳的爪子都依稀可見,整個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上百丈長的身軀和雲層不斷摩擦,發出陣陣電閃雷鳴,讓人提心吊膽,生怕會有一道雷落下,將自己劈成飛灰!
那一雙由雷電組成的金色眸子釋放出寂滅和漠視一切的氣息。
似是一尊在降下雷罰的神祇!
可姜青玉的目光卻並未停留在這頭妖物身上。
因為在重重黑雲中,他發現了另一人的氣息。
盡管見不到真實樣貌,但那人的靈魂卻宛若一口巨大深淵,並且深淵之中隱隱有一抹光亮,似是藏了一團火,讓人望上一眼便難以將目光移開!
「是貨真價實的摘星境巔峰!」
姜青玉目光凝重︰
「而且……」
「比那頭妖物的氣息更為強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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