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守在小城門的士卒眼前一晃,就有什麼東西嗖的一聲就過去了。
這些半輩子都在打仗,從西打到動,從北殺到南的老卒,瞬間舉起了強弩,對準了遠處的一人一馬,開始瞄準。
「不要!不要!!那是公子長!」
「住手!住手!!」
劉如意在遠處大叫著,一路狂奔而來,履都甩飛了,就這樣一路沖到這兩個老卒的面前,伸出手來,擋在他們面前,不斷的解釋道︰「剛出去的是公子長,不許射擊!」
那兩個老卒的表情極為平淡,其中一人抬起頭對著宮牆上頭吼了幾句。劉如意听不懂他的方言,片刻之內,就有騎兵從兩個方向奔馳而出,朝著劉長的方向飛去,他們全副武裝,氣勢洶洶!
同時,也有甲士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了椒房殿內。
「你說什麼?!」
呂後起身的那一刻,久經沙場的老甲士額頭也開始冒汗了,呂後的臉色非常的難看,冷若冰霜,殺氣騰騰。在劉邦不在京城的時候,大漢的諸事就是要她來負責。
在這個還沒有確定皇位地位的年代,大漢更像是二元君主,呂雉同樣對大漢擁有統治權。在她之後,華夏才逐漸擁有了「後宮不得干政」的經驗。
很多不曾了解這段歷史的人,在看到呂後的作為後,都覺得為什麼沒有人想要造呂後的反呢?其實這有三個方面的原因,呂後本身的能力,功臣的相助,以及呂後本身就有統治權。
「他現在在哪里?」
「已經出宮了,但是我們的人正在追他」
「讓他們回來,不要再跟在他的身後,將城門都尉斬首。」
「唯!」
甲士匆匆趕來,又匆匆離去。
在甲士離開之後,呂後冷著臉,叫道︰「出來吧。」
一人從側室走了進來,正是蕭何。
「臣恭賀皇後殿下,臣很為皇後殿下而高興!」
蕭何走進來,便笑呵呵開始祝賀起呂後。
呂後臉上的殺氣沒有褪去半點,她憤怒的質問道︰「丞相是在諷刺我嗎?」
「不是這樣的,我從前認為,公子長空有勇氣,與大事無補,今日才知道,公子長有勇有智,乃是重情之赤子啊!」
「他今天為了老師都能公然逃出宮去,不怕您的懲罰;可以看出,將來他也可以為了您而做出更多的事情。」
蕭何幾句話,就讓呂後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的臉色稍緩,大概她也知道自己在劉長心里的位置。她又無奈的問道︰「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皇後在擔心什麼呢?淮陰侯後悔當初沒有听從蒯徹的話,如今蒯徹已經在他的身邊了。」
「若是他造反,那他就要被殺死。」
「若是他沒有造反的想法,難道您還會擔心一個長安城里的淮陰侯嗎?」
呂後冷笑了起來,她說道︰「韓信必反,自從來到長安,他就多次對旁人說,後悔當初沒有听從蒯徹的話,才有了今日。我特意給了他這個機會,他這個人,只要下定了決心,那就沒有人能說的動他。」
「皇帝不行,你不行,劉長更不行。」
蕭何看起來有些悵然,他點了點頭,說道︰「您說的對。」
「可是,他在戰場上可以當機立斷,但是在其他方面,總是優柔寡斷,被他人所左右。若是他能有在戰場上的半成果斷,他也就不會被抓進長安城里了他從封國之後就開始籌劃著所謂大事,到被生擒的時候都沒有下定決心」
可以說,蕭何是將韓信這個人給看透了,韓信兩次謀反,都是這樣,第一次是封國之後,開始硬拖,拖到被抓,第二次更狠,從劉邦出征之後就開始拖,拖到被殺。
韓信兩次造反,大概造成了幾十個人的巨大傷亡,這些死掉的人里,除了他自己和宗族之外,就是當初跟他去見劉邦的那幾個武士了。
韓信在戰爭中是大漢天花板,或許還可能是整個華夏的軍事天花板之一,可是在其他方面,那真的是給呂後提鞋都不配
劉邦當初不殺他,估計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劉邦看別人賊準,雖然看自己的時候總是戴濾鏡,他早就看穿韓信這個人造反能力簡直是負數。
兩次造反只禍害自己人,不傷劉邦分毫,這已經是偉人了。
呂後很快也反應過來,她問道︰「你的意思,難道是說韓信會被長說動?」
「不會。」
「為什麼?」
「野心,不甘。」
「他或許真的將劉長當作了自己的嫡傳弟子,可是,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忍氣吞聲的人。」
呂雉眯著雙眼,點了點頭,說道︰「你做好準備吧,我們不管他有沒有準備好,先送他上路吧。」
「可若是陛下問起?」
「蒯徹。」
「唯。」
完全不知道自己險些慘死的劉長,此刻正朝著韓信的府邸狂奔而去,風凶狠的吹打在他的臉上,衣服早已鼓了起來,隨著風發出呼呼之聲,頭發也是隨風飄蕩,簪子早已不知被丟在了哪里。
按理來說,他這個年紀,應該是梳總角的,但是劉長很不喜歡那個喜羊羊一樣的發型,胡攪蠻纏之下,就沒有留。好在大漢沒有留發不留頭一說,劉長可以安心的留發,若是樂意,也可以提前戴冠,叫囂著禮法的儒家現在還沒有上台呢。
劉長張開嘴,嘴里也被狠狠灌進冷氣。
長安很冷,從皇宮外出,直到韓信的府邸,這路上看不到行人,有些時候,劉長都懷疑這長安城里到底有沒有平民?除了罪犯,官員,甲士,根本沒有平民百姓的身影。
當劉長沖到淮陰侯府的時候,他嘗試著勒馬,縱馬飛馳不算太難,可讓馬停下來卻不太容易。馬駒是最容易燥起來的,尤其是他們沒有經過訓練,帶著人就喜歡在地上翻滾(我小的時候差點被壓斷腿),對人是非常不友好的。
劉長心里其實也犯怵,手忙腳亂的忙活了許久,總算是安撫住了馬駒。
「師父~~~」
劉長沖進了內屋,這一路上,他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韓信站立著,驚愕的看著劉長。
七八個人站在韓信的兩旁,他們也是一樣的驚訝,瞪大了雙眼,不知從哪里冒出了這麼個小家伙。
蒯徹就站在韓信的身邊,听到那一聲,他的臉上就已經出現了憤怒。
韓信的穿著與平日里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將平日里總是掛在牆壁上的那把寶劍掛在了腰間,他戴著楚冠,看起來很是威嚴。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也大多佩戴著利劍,劉長似乎是打斷了他們的什麼宣誓。
劉長頓時說不出話來,他緊盯著韓信,仿佛有一股火在胸口燃燒著,他的手都不由得顫抖著,眼里滿是不可置信,悲痛,憤怒。在劉長的緊盯下,韓信第一次露出了些許不安的神色,眼神始終沒有與劉長對視。
蒯徹站在一旁,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假笑。
「公子怎麼來了?淮陰侯許久沒有練劍,我便找了些人來與他對練,公子可有興趣?」
劉長壓根就沒有理會這貨,他的確不聰明,無論是這些人,還是那幾個哥哥,都比自己聰明的多,可是,他不至于看不懂這些人在干什麼,他果然準備要造反了,可是,為什麼呢?
「師父你為什麼要造反呢?」
「難道權力就真的那麼重要嗎?你就那麼想要當皇帝?」
「你一直都在騙我嗎?」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眾人皆沒有開口,蒯徹臉色陰沉,也沒有再解釋什麼。
韓信愣了許久,方才搖了搖頭。
「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