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
當劉樂走出來,高聲訓斥的時候,劉長方才笑呵呵的起身。
賈誼畢竟還年少,被劉長這麼一壓,大口的喘著氣,艱難的站起身來,整了整衣冠神色依舊肅穆。
「你這是做什麼?!」
劉樂質問道。
「無礙,就是試了試猶子的身手,方才猶子還夸贊我是秦孝公和楚文王那樣的賢王!」
站在劉樂身後的太後冷笑著,「不是嬴政和熊旅那樣的君王嗎?」
劉長卻壓根不理會阿母的挖苦,咧嘴一笑,說道︰「還未壯,不敢與他們相比。」
呂後對這個孫女婿還是非常滿意的,便說道︰「誼是個知禮的有大才更是你同門,不可欺辱。」
「我知道了!」
呂後要專門為賈誼設宴,算是正式接受他成為自家人,天子和皇後也相繼前來,面對劉樂兩人都盡量保持笑容,雖然天子看起來面色蒼白雖然皇後看起來眼眶泛紅可劉樂卻沒敢多問只是寒暄著看向劉盈的眼神甚是不忍。
劉長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宴席,他也不是為了吃,主要就是要與這位猶子拉近關系。
太後坐在上位天子與皇後分別坐在她的兩側劉長其實是要坐在劉樂之前的可他幾番推辭,最後坐在了賈誼的身邊。
賈誼板著臉這樣子讓劉長想起了擔任趙國相的周昌。
宴席開始,劉長狼吞虎咽,吃飯的姿勢的確是嚇到了一旁的賈誼,賈誼瞪大了雙眼,這皇宮里平時不給飯吃嗎?
「猶子怎麼不吃?不餓嗎?那這肉我替你」
「長!」
「啊猶子多吃些!」
賈誼慢條斯理的吃著飯,縱然吃飯,也是保持著風度,這與與一旁的某位大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劉長邊吃邊問道︰「猶子啊唔嗯我們是同門唔可你為何不喜我呢?」
賈誼認真的說道︰「非不愛大王實不愛唐之策,我多次上書與師父師父也不理會。」
「哦?唐國的政策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唐效秦策其實這沒有問題,大漢也是一樣只是,秦國的軍功制與大漢還是不同的,秦人好戰,是因為打仗能分到土地,如今唐國荒地極多,唐人與胡人作戰,可以分到土地,那以後呢?」
「等唐國境內開發完畢,大王準備用什麼來賞賜有功的百姓呢?」
「額,拿胡人的土地分發給他們不就好了?」
賈誼搖了搖頭,「當初的秦國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們滅亡了。」
「塞外的土地是什麼樣的?將士們會樂意接受嗎?」
劉長遲疑了片刻,方才問道︰「那你覺得該怎麼辦呢?」
「不再賞賜土地,用其他的賞賜來代替多封士,些許大夫,少封侯。」
「哦這樣就能解決問題?」
「也不能,軍功制利于征戰,一旦將士們作戰得不到像樣的賞賜,那軍功制就會反噬其主,想要完全解決這個問題,就得廢除軍功制,大漢有常備軍,大唐可以停止征召百姓,設立常備之軍,月兌離農桑,不再以耕戰為國本百姓們可以操練,卻不能作戰。」
「軍功制只用于常備軍,用隸臣,錢財,糧食來進行賞賜」
賈誼抬起頭來,說的頭頭是道。
他從軍隊談到了國內的官吏問題。
「當初的秦國,以有功的將士按著相應的爵位來擔任郡縣官吏,若是設立常備軍,那官吏與爵位就要分開就要想個其他的吏選辦法」
「秦國對底層的官吏,如亭長之類,是通過考核來選用的或許這一點能利用起來」
賈誼皺著眉頭,
對著劉長不斷的說著自己心里的想法。
劉長听的目瞪口呆,看向賈誼的眼神也愈發的不對勁。
他總算是明白張蒼為什麼沒有理會這家伙了,他提出的政策,那是要將唐國所有的制度都重新的塑造一番,而如今的唐國還擔任著防備匈奴的使命,若是冒然施行他所說的這些政策,短時間政務混亂,匈奴可就有了可趁之機。
可是,這家伙也的確是個人才啊!
他才多大啊,就能想到真麼多,若是能到師父那個年紀,那還了得??
在歷史上,這位二十多歲,見到了漢文帝,漢文帝跟他一番交談,心里無比的震驚,覺得這是上天給自己送人才來了,很快,賈誼就成為了文帝的心月復,二十多歲,差點就擔任公卿,跟灌嬰周勃他們並列。
只是,年少得志,也未必就是福分,這位就是頭鐵,灌嬰等人提出什麼政策,他也敢去辱罵反對,不把這些元勛們放在眼里。文帝主意到這種情況,將他外放到長沙國,到最後,他也沒能再次進入廟堂,郁郁而終,享年三十三歲,也算是英年早逝。
他以眼光而才學而著稱,才學不必多提,那他的眼光有多厲害呢?
梁懷王墜馬而死,他無子,按例他的封國就要撤銷。
賈誼建議為梁王立繼承人,或者讓代王劉參遷到梁國來,擴大梁國和淮陽國的封地,使前者的封地北到黃河,後者南到長江,從而連成一片。
文帝听了賈誼的建議,遷淮陽王劉武為梁王,另遷城陽王劉喜為淮南王,在後來吳楚七國之亂中梁王劉武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賈誼自然是不知道已被惡人盯上,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的想法。
「仲猶子啊!!」
劉長忽然伸出手來,緊緊握著賈誼的手。
賈誼被嚇了一跳,看著面前激動異常的劉長,「大王?」
「你說的太對了啊!寡人早就覺得應該改變唐國的現狀,奈何,寡人智短,不能想到這樣的政策,沒有想到,今日居然遇到了知己啊!」
「大王我無意前往藩國。」
賈誼的意思很明確,勞資是要當大漢國相的,不是很看得起藩國的官位。
劉長搖著頭,「我听聞,要治理天下,起碼要有治理一地的能力,我願意請你回去治理唐國,等治理好唐國,再來治大漢,這不是很好嗎?」
「我在家時,郡縣之官員多問我治理之策,我想,就不必再去藩國了。」
賈誼說的很客氣,可那種張狂卻不言而喻,看著面前這個小狂士,劉長卻愛極了,他的麾下,什麼樣的鳥人沒有啊,多一個小狂士又算什麼呢?
賈誼幾次拒絕,劉長頓時就不裝了,他仰起頭來,傲然的問道︰「你就說,你還想不想娶我猶女吧!」
賈誼大怒,問道︰「大王這是何意?」
「寡人乃是宗室之賢長,雖年幼,可還是能決定婚嫁之事的!你若是想娶,便與我前往唐國!」
「呵,以猶女為質,從未听聞有這樣的賢長!!大王就是秦王楚王那樣的暴君!!」
「哈哈哈,你說是就是,我可告訴你,當初也有個叫蒯徹的,想要迎娶我家親戚,我請他幫我做事,他不肯,我壞了他的婚事,又將他吊起來用利刃殺死!!你若是不從,當與他同!!」
賈誼驚怒,看著面前這暴君,說不出話來。
「太後當前,大王豈敢胡作非為?!」
「豎子!宗室事在我!我今為之,誰敢不從?汝想試試我寶劍是否鋒利嗎?!」
劉長怒聲大吼,一瞬間,椒房殿內靜悄悄的。
劉長轉過頭來,正好看到呂後平靜的盯著自己,仿佛是在說︰我棍也未嘗不利。
劉長趴在床榻上,小劉建在一旁為他抹藥。
「快點,寡人還有大事要辦!」
「好的!七哥!那說好了,抹好了給我三錢?」
「給,給,你輕點,給你十錢!」
「真的?!」
劉建眼前一亮,便賣力的抹著藥。
「嗯,再給我捏捏肩,再給你十錢!」
「好!!!」
劉建很開心,笑呵呵的服侍著兄長,一口一個七哥。
劉長緩緩站起身來,活動了一體,也不知是因為呂後下手越來越輕,還是因為劉長這廝身體太壯,或是已經有了抗性,反正現在呂後是沒辦法將他打得起不了身了,挨了一頓打,劉長照樣生龍活虎的。
劉長起身就朝外走去,劉建急忙擋在他的面前。
「七哥,錢!」
「什麼錢?」
劉建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這個兄長,呆愣的看著他安然的朝外走去,心里大怒,朝著他便飛起一腳。
劉長一個側身躲開,劉建摔在地上,痛呼了起來。
「哈哈哈,還想跟我來這一套?我當初玩這一套的時候,你還在吃女乃呢!」
「哇」
劉建大哭了起來,劉長就站在一旁,仰頭大笑。
劉長的狂笑一直持續到了太後走進來為止,呂後眯著雙眼,看著嚎啕大哭的劉建,再看了看他,劉建被嚇得頓時哭不出聲來,捂著嘴,眼里滿是驚懼,劉長則是訕訕一笑,「阿母,我就是逗逗他」
他急忙從衣袖里掏出錢來,遞給了劉建,「來,來,拿著,出去吧!」
劉建拿著錢,蹦蹦跳跳的離開了椒房殿。
呂後坐了下來,劉長傻笑著站在了她的身旁。
「阿母啊」
「賈誼可以擔任未來的國相,不能給你。」
劉長被呂後打斷,委屈的說道︰「灌嬰,周勃,陳平,傅寬,周昌廟堂缺國相嗎?我唐國苦」
「張蒼,季布,欒布,召平,蓋公,李左車,張不疑,任敖,孫赤,張相如,魏遫,周灶,董赤唐國還缺國相嗎?」
呂後冷冷的問道。
「缺!!」
劉長說的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阿母,你或許不知道,這個人的想法很多,可是都很冒險,誰也不知道會是怎麼樣的,您曾說過,治理天下,就是不能犯險,不如將他放到唐國,在唐國先施行,看看結果如何,若是不錯,再推廣到天下來施行,這有什麼不對嗎?」
「呵,借口倒是不錯不過賈誼對你很是不喜啊他就算前往唐國,也未必樂意幫你。」
「只要寡人據理力爭,用誠心來打動他,他就一定會願意的!」
劉長對自己倒是充滿了信心,呂後也不再理會這廝。
當劉長準備外出的時候,呂後方才又說道︰「你大姊這幾日與陛下皇後在一起你多去陪陪她。」
「嗯,我知道了。」
劉長在離開皇宮之後,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韓信府上。
當他將賈誼所說的那些話告知韓信的時候,韓信也是有些驚訝。
「這個賈誼,不到立冠之年?」
「的確如此!」
韓信撫模著胡須,「這就是你將來的國相啊。」
「可是,師父,他這個人吧,不太愛我他有我姊護著,我又不好下手該怎麼辦呢?」
韓信冷笑著,「這有如何,蕭相也未必就愛先皇,只要將其留在身邊,就不怕他不為你所用。」
「那我該怎麼去做呢?」
「沒有什麼辦法,或許可以請求陛下」
韓信說著,隨即拿起了一旁的筆,嘴里說道︰「陛下愛你,只要你說,陛下未必不會同意」,他說著話,可手卻輕輕書寫了起來,劉長也很配合,「唉,阿母做出了決定,二哥只怕也無能為力啊」
「不,陛下若是親自來說這件事,太後未必就不會拒絕。」
韓信說著,迅速寫好,將紙遞給了劉長,「不必執著與這件事,安心讀書吧今日該講哪里了?」
「師父,該說守城了。」
劉長便將紙藏在了衣袖內。
韓信這並不是第一次,韓信這里是有人監听的,太後時刻都能知道他的動向,不對他放心,因此,韓信每次要告訴劉長什麼事,都會采用這樣的辦法,在韓信這里上完了課,劉長回到了府內,在沒人的時候,終于拿起了紙,認真的看了起來。
「額這辦法倒是不錯,只是」
劉長略微遲疑,自己還是得稍稍改變一下啊。
「二哥!!!」
劉長傲然的走進了宣室殿內,劉盈正在跟劉樂,賈誼等人聊著天,看到劉長到來,笑著揮了揮手,讓他坐在身邊。劉長既不拜見,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劉盈的身邊,抬起頭來,神色蠻橫,「在聊什麼呢?」
劉樂皺了皺眉頭,劉長平日里雖蠻橫,可對兄長格外尊敬,今日這是什麼意思?
劉盈倒沒有覺得有什麼,他笑著抓著劉長的肩,「賈生大才啊,方才與他聊起諸事,只覺得很多不曾想明白的事情都迎刃而解,長弟可不能再對他無禮了,這樣的賢才,若是阿父還在,定然是要宴請的!」
「呵,有什麼才能沒有看到,只覺得他這般張狂,遲早會給自己惹來大禍!」
「長弟!」
劉盈瞪了他一眼,這才看著賈誼,「唐王尚且年幼,不要怪罪」
賈誼看著面前這一幕,完全不將天子放在眼里的藩王,只覺得火大,他皺著眉頭,訓斥道︰「大王見到陛下,不參拜,不行臣子之禮,這是為什麼呢?」
劉樂急忙拉了拉賈誼的衣袖,讓他不要多說。
劉長冷哼了一聲,「寡人與陛下,乃是兄弟,向來如此,你要如何啊?」
賈誼板著臉,一言不發。
劉長在這里待了一會,便得意洋洋的離開了。
賈誼再也無法忍耐,便說道︰「陛下!縱然是兄弟,可也是君臣,當有分別,如何能藩王對您如此無禮呢?外王勢大,絕非好事!陛下應當」
劉樂猛地拽了一下賈誼,然後苦笑著說道︰「陛下,我有些困乏先回去休息了。」
歷史上文帝為什麼要將他派往藩國呢?不全是因為灌嬰這些人的原因,畢竟連周勃都差點被文帝誅殺,主要是因為這人跟文帝提議,削弱藩王,對諸侯王進行嚴格的管轄,至于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因為在文帝時期,有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淮南王,這位蠻橫無禮,坐天子車架,叫到帝王喊哥哥,自設法度,胡作非為,因此提議,文帝被嚇到了,急忙將這人派到封國,讓他冷靜冷靜。
當劉長再次來到了椒房殿的時候,太後的臉色很是肅穆。
「長啊賈誼這個人,還是先去封國吧。」
「啊?阿母不是說他是未來的國相嗎?」
「雖有眼光謀略,可涉世未深,性格太沖,這樣的人做不好國相,正好,讓他跟著你多經歷一些。」
劉長咧嘴一笑,傲然的說道︰「我唐國威名赫赫,又不是什麼人都要!」
呂後瞥了他一眼,「那就讓他去趙國」
「哎!阿母,趙王何德何能,小人耳,讓周昌輔佐他,我都覺得是委屈了周昌,何況是賈誼呢?我就委屈一下自己,勉強讓他來給我當個舍人吧,??他現在這個年紀,去封國還太早了,先跟著我學習一下!」
「不要因為他的才能便寬恕他玉不琢,不成器。」
「哈哈哈,放心吧,阿母,我活到今天,都不知道寬恕這兩個字怎麼寫?!所有得罪我的人,我都已經記好名字了,就等我壯額,阿母,那我先去讀書了啊,告辭!!!」
「且別走,賈誼很快就來了,帶上你的舍人一起走。」
「哦。」
賈誼果然很快就趕來了,劉樂也一同前來,看得出,她對這個女婿當真是非常喜愛。
「誼啊你如今成了家,也該有自己的官職我的孩子里,唯唐王是最頑劣的,我準備讓你來擔任唐王舍人,好生看管他,勸諫他,讓他成為真正的賢王,你覺得如何啊?」
呂後緩緩開口詢問。
賈誼猛地抬起頭來,眼里滿是不悅,他正要說話,劉樂卻急忙使了個眼神。
在呂後愈發冰冷的眼神里,賈誼大拜,「唯!!」
呂後臉上的寒意這才消失,她點了點頭,看著劉長,「將你的舍人帶走吧。」
劉長大喜,拉著不情不願的賈誼就往外走。
「對了,還有一件事稍後去尚方,領些紙送到你師父的府,免得不夠用。」,呂後提醒道。
劉長一愣,隨即罵道︰「狗入的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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