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曠的椒房殿內,呂後的身影更是顯得嬌小。
她手持針線,正在認真的織衣,她的視力已不如從前,得坐在靠近窗戶的地方。
她那強壯魁梧的兒子跪坐在一旁,仿佛一座小山,此刻只是安靜的盯著她。
「今天怎麼如此安靜」日呂後瞥了一眼劉長,從小到大,這豎子一旦來到椒房殿,那都是喋喋不休的,各種抱怨,從他阿父到城內的甲士,幾乎會將自己一天所做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全部告知,一點都不落。
像今天這般安靜,反而是有些不尋常。
「阿母…我只是想多看看你。」呂後頓時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很快又平復了心情。
「趙佗要去祭祖…你陪著他去…路上要盯著他,不要讓他跟地方之人有任何的往來。」
「嗯。」
「到了趙國,可以處置一下趙王之母…听聞,她與趙王諸妃不和,多干預宮事,趙王至今無子…如此下去,倒不用我出手,趙國便要覆滅了。」
「嗯。
「順道去一趟梁國…我為梁王安排了婚事,可梁王似乎不太樂意…」,呂後的語氣有些冰冷,她說道「若是這樣,那梁國也可以被除了。」
「嗯。
劉長將這些事都應了下來。「你的那個近侍張卿,他跟隨我很多年,你回到唐國之後,你的飲食起居,王宮內的諸事,就可以交給他來做,他的能力不錯,不過,不要太信任他,寵愛近侍,會導致外臣對你不滿。」
「嗯。
「政事多問問張蒼,王陵,戰事多問問李左車,朱建…治理大國,需要謹慎,有政策要穩步進行,且不能冒險…作為君王,不能身先士卒,打仗不是好事,不能輕易開戰…」
「嗯。
「多听你舍人的話…你的舍人之中,欒布對你最忠誠,學識最淵博,不過他沒有決心,做事多遲疑,他可以在你身邊服侍你,但是不能外派到地方上獨立做事。」
「召平老練,知人情世故,可沒有進取的膽魄,固步自封,他可以在王宮里為你協調諸事,卻不能給與實權,做推行政策之事。」
「張不疑能干,為人果敢,敢執行你任何的命令,可他為人暴躁魯莽,有扶你更進一步的想法,你可以將他派往地方上重用,卻不要在廟堂里給與太高的位置,否則容易蠱惑百官,逼迫你做一些你不願意做的事情。」
「賈誼有長遠的謀略,為人聰慧,可是年紀太小,不通人情,為人高傲,會說卻不會做,你要將他派往底層多磨練,不能總是待在身邊。
「晁錯善國策,能執行,可實干,可他沒有長遠的眼光,急功近利,你可以讓他在張蒼,王陵身邊作屬官,讓他更進一步。」
「你的舍人里,最全面,最賢能的是季布,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是他這個人,處事冷靜,處處為你著想,他幾次來拜見我,口中卻都為你月兌罪,行軍作戰,治理國事,你的舍人們還沒有能比得上他的,可以讓他作為你太原的郡守,統籌大局。」
「我知道了,阿母。」
這一次,劉長很安靜,而呂後卻開始喋喋不休的囑咐了起來。
她說了很多,從劉長王宮內的事情,說到了國內的事情,又說起了匈奴,有無數個要交代的東西。
「我給你準備了些衣裳…盡量不要穿白衣,穿黑衣…她們…洗不干淨。」
「不要再用衣袖擦嘴了…我給你準備了專門擦嘴的絹布…」
「衣裳不要亂扔,不然又找不到了…」
不知為何,劉長眼眶忽然泛紅,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到了阿母的身邊,「阿母,跟我去唐國吧…你不在我身邊,我每天肯定都找不到穿的衣裳,沒有人哄我,我也睡不著…」
劉長用手擦著眼淚,吸著鼻子,委屈的說著。
「堂堂大丈夫,你哭什麼」呂後不悅的罵道。
「阿母若是不跟我走,我便將阿母也一並給綁走!
呂後伸出手來,發現自己夠不著劉長的後腦勺,叫道「低頭」
劉長低下頭來,呂後這才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罵道「豎子你還想將我也綁去唐國我養了你十幾年,現在我人也老了,你還不放過我嗎」
「我就那麼惹人煩嗎」
「你現在才知道嗎豎子,這十幾年來,你可曾有一天讓我安心過整日出去惹事,從你開始跑的那一天開始,我就開始為你操心,好不容易盼到你就國了,還想把我帶走沒門」
劉長被這話逗的笑了起來。呂後伸出手來,撫模著劉長的臉。「長啊…放心去吧。
「照顧好你的妻兒…姝還算是賢惠,好好教安…不要太寵愛他,不要讓他變得跟你一樣。」
「嗯,我知道了。
「好了,去做準備吧…還有,別忘了跟你兄長告別,還有舞陽侯他們家,你也得去一趟。」
呂後揮了揮手,便讓劉長離開了,我這還有諸事要忙,你不必打擾。
劉長離開椒房殿,便來到了宣室殿。當劉長垂頭喪氣的走進宣室殿的時候劉盈笑著將他拉到了自己的身邊,關心,
的問道:「長弟怎麼啦」「二哥…我要走了。」「唐國’「嗯。
劉盈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遲疑了片刻,問道「不能晚幾年再走嗎」
「二哥…我也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
「唉」
劉盈的神色一時間變得更加悲傷,當初,諸兄弟都在…我每次想念你們,便去天祿閣,如今…你們前往各地,唯獨朕一個人,留在了這里…現在你也要走了…朕再也找不到人來傾訴了…」
「二哥,按著新制度,我們兄弟每年都得來朝見…你不必擔心的。
劉盈咬著牙,忽然開口說道「長弟啊…朕一直都在想…不若讓你來做…」
「二哥」
劉長卻開口打斷了他,劉長抬起頭來,傲然的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生來好強,除卻父母所給與的,其余的都要我自己親力而為,要靠自己來獲取,啊,你也不要害怕,我是不會造反的!」
「哈哈哈~~」
劉盈被劉長逗笑了,「你若是造反記得給朕說一聲。」
「二哥,你別看我唐國現在這麼弱,那是因為賢王還沒有到位,等我到了唐國我便先征匈奴,兼並鮮卑烏桓,還有那,
什麼扶余的,再一路打到西域去,什麼我孫之類都給他吞掉」「那叫烏孫」
「關他叫什麼,我說他叫我孫那就叫我孫」
「等我征服了這些地區,我還要越過西域,一路打到最西邊,到時候,唐國的疆土,那就是大漢的十倍百倍二哥你做天子,我呢,就當草原的撐犁孤涂,說不定到時候我還能多送二哥你幾塊封地呢!」
劉盈搖著頭,「就你這些話,都夠你修一輩子長城了」
「哈哈哈,二哥怎麼舍得呢」劉盈認真的說道「長弟好志向…只是,不能一味的想著征戰…要多關心百姓。」
「國內的事情不是還有二哥你嗎到時候,二哥給我糧食軍械,我負責開疆擴土,咱哥倆建立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帝國,讓整個世界都成為我大漢之子民等百年之後,我們就去跟阿父詢問,看看到底是誰的功德更大」
劉盈黯然的說道「朕不過中人之資…」
「誰說的…二哥,就我方才那些話,你換個別人來,我就走不出這宣室殿了,唯獨二哥,能信任我,將來我若是要開疆擴土,二哥也一定是最先送來糧食軍械的,可見,二哥也是賢明的天子,不過,二哥,可不能對別人這樣,只能對我如此」
「二哥你就安心治理國內的事情…國外的都交給我來」
「我們兄弟齊心,將來一同入廟,受後人祭拜」但
劉盈笑了起來,看向劉長的眼神很是不舍,卻還是點了點頭,「好,一同入廟。」
「你什麼時候走」「明天。
「那今晚,設個家宴」
「好」
按著呂後的吩咐,劉長又去了一趟舞陽侯的府邸。
當劉長出現在舞陽侯府的時候,姨母和姨父急忙前來迎接。
如今的劉長是不能再當作小孩來對待的,這位如今是真正的大王,論親情,劉長得參拜他們兩人,論爵位,樊噲則當給劉長叩首喊大王。
再次看到舞陽侯,劉長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這位當初的大漢第一猛士,如今發色也是灰白,身材依舊高大,背卻有些彎曲,臉上布滿了皺紋,連眉毛都變得有些灰白,渾身還是鼓鼓的,但是,沒有原先那般強壯了,臉上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凶神惡煞,不能一眼就嚇住劉長了。
「姨父」
「哈哈哈,你這豎子總算是想起我啦」
樊噲走到了劉長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驚訝的說道「你這廝又壯了些!」
隨即,他直接摟著劉長,就往屋內走,呂婆瞪了一眼樊噲,也笑呵呵的跟著他們走了進去。知道劉長來拜訪自己,樊噲是非常開心的,他令人擺上酒肉,讓劉長坐在自己的身邊,看著劉長,他仿佛就看到了年輕時的大哥,雖然身材不像,可那言行舉止,極為相似。「要走了」「是啊。
「什麼時候」「明日」
樊噲一愣,「這麼快」
樊噲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若我年輕個十歲…便陪你一同前往唐國,多砍他幾個匈奴人!」
「哈哈哈,仲父如今也不老啊若是仲父願意前往,我便以國相拜之」
「呵,這就算了你唐國什麼人都是國相吧前幾天,伉那個豎子還叫囂著要去唐國當國相呢,你倒不如給個亭長之類的實在」
兩人大笑了起來,呂婆坐在一旁,笑著說道「長啊…伉年幼,既然他想要跟你前往唐國,那這豎子便托付給你了…」
「姨母放心吧,跟著我,他遲早能當上我唐國的國相」
劉長說著,又有些遲疑,
「樊卿還好嗎」
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樊噲沒有說話,呂婆沉思了片刻,說道「長啊…卿與呂家有親…無論如何,也不能為妾室…否則,有傷太後顏面。
「諸侯王哪來的什麼妾室」「寡人的唐國,有左右兩位王後的制度」
「啊…那這嫡子如何分誰來掌事?「
「都是嫡子,我來掌事」「那也得明媒正娶…你明白嗎你明日就要出發了…」
劉長模了模鼻子,說道「卿還年幼,也不曾到出嫁年紀,等我下次來朝見陛下的時候…再商議此事吧。」
將事情談開之後,氣氛再次回到了原先那融洽的氛圍上。
喝了許多酒,樊噲再次說起了過往。
樊噲抱怨著如今的乏力,講述著自己最強壯的那些歲月,眼里滿是憧憬。
跟大多數武將們一樣,樊噲也在遭受著病痛的折磨,這大概就是武將們的宿命,征戰一生,傷痕累累,在無盡的病痛下逝世,樊噲說道「還是得多謝你派來的那個醫,他給我扎了幾針,感覺疼痛也有所好轉…」
「可惜啊…」
樊噲看著劉長,只是又飲了一盞酒。
劉長笑著說道:
「听聞姨父被稱為大漢第一猛士我如今也壯了,不如比試比試」
「你姨父已年…」呂婆急忙說道:
樊噲卻很粗暴的打斷了她的話,眼神里滿是斗志,「好啊」
院落里,兩頭熊羆看著彼此,呂婆擔憂的看著他們,卻不敢言語。
忽然間,兩人撲到了一起,都抓住了對方的肩膀,開始角力
劉長感受到樊噲那龐大的力量,同時,樊噲也是咬著牙,不斷用勁,雙方都想要將對方撲到,僵持在了一起,兩頭猛獸撲在一起,臉色猙獰,帶著巨大的壓迫感,就在這個時候,樊噲感覺到劉長有些力泄,猛地將劉長一拽,劉長幾步踉蹌,樊噲順勢壓在他的身上,將他直接按在了地上。
樊噲大口喘著氣,滿頭大汗,將劉長壓在地上,仰頭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誰是大漢第一猛士啊?」
「好了起來吧姨父你也太重了!「
樊噲笑呵呵的起身,臉上滿是笑意,呂婆松了一口氣,急忙上前要為他擦汗,樊噲卻大聲叫嚷道「不必如此」
劉長坐在地上,活動了一下手臂,叫道「這不算我剛才是腳滑了」
「哈哈哈,你這豎子,你便是再長大,也不是我的對手」
樊會大笑著。
劉長還是在嘀咕著,滿臉的不服氣,他叫道「只是我還年幼而已,等明年來朝見的時候,我們再來」「好!!!」
當劉長離開舞陽侯府的時候,張不疑還在說著方才的角抵,他無奈的說著:
大王是能勝樊噲的,方才地滑,大王又不熟這里,若是在唐王府內角抵,大王肯定是能贏的! 方才樊噲都已經氣喘吁吁了,大王甚至都不曾流汗…」
劉長只是微笑著,並沒有回話,舍人之中,唯獨季布,什麼也沒說,只是朝著劉長笑了笑。日
大王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啊。但劉長又去拜見了那個太學的王「教頭,再次向他道歉,並且留下了諸多厚禮,作為補償,並許諾他唐國國相之位。
到晚上,劉長方才回到了皇宮。皇宮里的晚宴,眾人到齊。日呂後坐在上位,劉盈坐在她的一盤,其他眾人則是隨意的坐著,畢竟這是家宴。
劉長,曹皇後,曹姝,劉建,劉祥,賈誼,張嫣,呂釋之,樊噲等等,都是自家的親戚,這次的宴席,也是要為劉長送行,樊噲還在大聲的說著自己擊敗了劉長的事情,劉長不悅的反駁著,眾人吃著肉,聊著各種事。
「阿母…有件事,還需要你幫忙。劉長笑呵呵的站在呂後的身邊,諂媚的笑著。「要多少」「不是要錢」
「我跟曹姝這番前往唐國,可安年紀太小了…他受不了這苦,唐國畢竟偏僻,我怕他適應不來,就想讓阿母能幫著照顧他幾年…等他稍微長大,再接回唐國去。」
呂後有些愕然,她看向了曹姝。日曹姝笑著說道「大王與我商談過,安還太小,邋是得留在您這里…」
劉長叫道「阿母,這就是姝給我說的」
呂後看向曹姝的眼神柔和了許多,可她還是很不悅的說道「把你養到這麼大,還要幫你養兒子哪有這樣的道理?
「不是誰都有資格來養我劉長的兒子…這是阿母你的榮幸」
呂後伸出手就要掏棍,劉長急忙躲在劉盈的身後,「阿母我明天可就走了啊」
「阿母,你要好好養安啊,讓他多去操練武藝,絕對不能養成認真讀書這樣的壞習慣」
「哈哈哈」
眾人大笑了起來,唯獨曹皇後看起來不是那麼開心,只是假意的笑著,看著一臉傻笑的祥,眼里滿是擔憂。
劉長喝的有些醉了,劉建急忙捂住了耳朵。
「大風起兮~~」
劉長醉醺醺的開始高歌,劉盈也喝大了,也開始焉他和歌,這是劉盈第一次唱歌,不過,頗有高皇帝的風範,也不知老劉家是不是都沒有能點出唱歌的技能,反正兄弟倆高歌,聲音一個蓋過一個,好好的椒房殿都給弄成屠宰場了。
他們又開始舞劍,氣氛一直都很好。
直到結束的時候,大醉酪酊的劉長緊緊抱著呂後,嚎啕大哭。
「阿母~~」
無論他人如何勸慰,他就是不肯放手。
呂後輕輕撫模抱著自己痛哭的劉長。
吻了吻他的欸頭。
「回去吧。」
ps現在都是晚上通宵碼字…白天上網課…累殺我也。
明天就是我生日了,還想著生日去沙漠里烤羊肉吃來著,看來也是去不啦。先前想著讓起點弄個生日活動,不過畢竟是撲街之狼,最後也沒能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