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人並沒有他們所說的那麼慘。
唐國是講道理的,不會逼著讓你與家人分離,一般來說,就是請你來唐國,那你的家人也一並來唐國,給與府邸耕地,享受最好的待遇。
何況晉陽也不能說是窮山惡水之地,這里治安太平,環境優良,很適合定居。
而他們不願意,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唐國的制度。
自從秦朝滅亡之後,法家的風評急轉直下,而暴秦的制度也成為了公認的苛政,雖然漢朝也是延續了秦朝的制度,可畢竟是做出了不少改善的,可唐國這幾乎是全盤繼承啊,嚴厲的社會氛圍,讓這些好不容易擺月兌了暴秦陰影的大賢們感覺自己依舊生活在秦朝。
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唐國若是也在中原,沒有外敵,那當然也可以推行寬松的社會氛圍,大家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可唐國是有著強大外敵的,唐國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恢復國力,那就一定得接受來自匈奴的無數次的劫掠,眼睜睜的看著發展的趨勢被匈奴人一次次的破壞。
張蒼是一個儒生,他能在唐國施行這樣的制度,顯然只是權宜之策,是為了保家護國。
離匈奴太近,休養生息的那一套是起不到什麼作用的,怎麼辦?只能以戰養戰,做一個暴秦,利用戰爭和耕作在最短的時日提升國力,為此,張蒼也不知挨了多少罵,可張蒼並不在意。
張蒼從來都不是那麼在意名聲的人。
劉長的激將法愈發的熟練,而在他的面前的這些大賢,卻都不像張蒼那樣能做到不要臉,劉長的激將,卻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唐國地盤很大,需要的官吏也很多漢初因為經歷了一系列的戰爭,官員是非常充足的,你隨便找出個郡守,那都是侯。可底層小吏就有些不足了,人口少,認字的人更少,認字的都去游學準備混上層了,底層的百姓顧著養家糊口,學室里的學子也遠不如暴秦。
這些人則是能為唐國培養出足夠的人才來,這些人才未必就是頂尖人才,但是能達到可以在鄉中為吏的地步,那就差不多了。
因此,張蒼從不輕易放過這些人才。
這些人待在家里隱居,實在是太浪費,倒不如在唐國發光發熱,做出一些貢獻來。
各地每年都會舉薦一些道德不錯的年輕人,來到國學里跟著他們學習,不求他們能學到太多,能讀書,認字,書寫,知道律法,知道一些數算,就可以派往地方上了,能干的下來,可以往上遷,干不來,那就回去繼續耕作。
劉長當然也很在意這些人。
看著他們都不言語了,劉長這才認真的說道︰「寡人也知道各位的想法。」
「然而,強行將各位留在唐國,卻並非是張相的本意。」
「匈奴勢大,不可輕勝。」
「此是危亡之時,不只是唐國之危,更是華夏之危也,昔日諸侯彼此征戰,卻還能聯盟,尊王攘夷如今天下一統,諸侯皆兄弟也,而外敵卻更加強盛,甲士們奮力殺敵,群臣們思索著對策,百姓們辛勤耕作寡人不才,卻也情願來鎮守這邊關,想要抵抗強敵。」
「在座的群賢,論學問,論才能,那都是寡人所不能及的,在這種時候,群賢何不為共御外敵這樣的大事而效死呢?」
劉長說的很認真,眾人卻愈發的安靜。
「若有一日,華夏太平,匈奴俯首,寡人便再也不會攔著諸君到時候,寡人令張相親自向各位謝罪!」
眾人急忙起身,拜道︰「臣不敢。」
「為國家選賢舉能的重任,便交給群賢了。」
嚴肅起來的劉長,頗有威儀,幾乎讓人看不出這還是個不曾立冠的年輕人。
劉長在看望了國學的群賢之後,急急忙忙的回到了王宮,又派人邀請太尉前來商議大事。
可到來的卻不只是李左車一個人,還有典客馮敬。
劉長看著一同前來的馮敬,有些驚訝,李左車笑著說道︰「得知大王召見,臣便請此人同來。」
「哦?這是為何啊?」
「大王在王宮內召見臣,定然是為了與匈奴的戰事,此人曾在雲中雁門久居,頗知匈奴之事。」
劉長讓兩人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劉長正要說出自己的想法,卻又看向了一旁的馮敬,他笑著詢問道︰「如今的匈奴跟唐國比起來如何呢?」
馮敬很是嚴肅的說道︰「匈奴強與唐國。」
劉長一愣,隨即生氣的質問道︰「那先前唐國為何能劫走匈奴那麼多的物資呢?」
「這是因為匈奴的主力並不在,我們忽然襲擊,故而能取勝。」
劉長很不愛听這個話,板著臉,大聲的說道︰「我唐國坐擁七郡之地,糧食物資極多,能召集五十萬大軍,有太尉這樣的名將帶領,怎麼還不如匈奴呢?」
「大王多有人輕視匈奴,將匈奴當作林胡東胡之流,這是不對的。」
「匈奴之疆土極廣,牲畜無以計,冒頓合天下之胡人,控弦之士四十萬,皆為青壯」
「冒頓有諸將,皆然跟隨他南征北戰,此立國之將也,比起周勃樊噲如何?」
「冒頓乃雄主也,以數地而成如今之大國,聳立草原,百戰百勝,太尉到達唐國,多次與冒頓交戰,有勝有敗,此人比起太尉又如何呢?」
「中原之人,多以為匈奴不事耕作,而匈奴征服諸胡,早已開始耕作,雖不如中原那般精細,卻也並非不懂。」
「中原之人,多以為匈奴不知冶煉,用骨箭而先前劫掠匈奴,我們卻獲得了諸多的鐵器,這些鐵器的冶煉,並不弱于中原,若非大王曾改進諸多技術,只怕還得效仿這些技術我听聞,西域之剞閭氏,極西之族,皆有冶煉之法,而匈奴佔據道路,先得之!」
听著馮敬的話,劉長卻愈發的生氣。
「按著您的話來說,寡人豈不是該向冒頓俯首稱臣?!」
劉長冷冷的詢問道。
馮敬卻認真的回答道︰「請大王恕罪,我知道大王有消滅匈奴,庇護天下的志向,只是,臣擔心大王被將軍們所鼓動,輕視匈奴,冒然出擊,有傷與國,故而勸諫。」
「我非懼怕匈奴,若匈奴前來,我定然死戰,只是,大王想要作戰,便請先得知對方的情況,指定好嚴密的戰略,不能輕視冒頓。」
「這些話,不許在外說!」
「臣明白。」
劉長這才瞥向了李左車,問道︰「太尉專門將他請來,難道就是為了嚇唬寡人嗎?」
李左車搖著頭,「我只是想讓大王多听听不同的話語。」
「如何判斷,還是得大王自己來拿定主意。」
「而我的想法與馮敬不同,我認為,匈奴是弱于大唐的。」
「匈奴的騎士多,戰馬多,將領勇猛,有雄主。」
「但是,匈奴善于戰,卻疏與治。」
「匈奴的勢力極大,卻只是在這幾十年的時日里,冒頓通過戰爭的方式不斷的擴張,兼並更多的部族,增加自己的實力,方才有了如今的規模,不過,幾十年的時日里,他們的部族尚且不能一心,只是畏懼冒頓的權勢,故而不敢作亂。」
「言語不通,風俗不同,因強權而集與一地,看似龐大,處處都是破綻,有諸多矛盾,只要能擊敗冒頓一次,匈奴即刻分崩離析,而唐國縱然吃了幾次敗仗,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而冒頓逐漸年邁,大王卻是力壯。」
「長期作戰,匈奴定是不比唐國的。」
劉長沉思了起來。
李左車說道︰「大王,這只是我們自己的想法,要如何去做,還是要大王來做主。」
馮敬也說道︰「若是大王要與匈奴作戰,臣請先戰。」
他們的意思很明確,無論劉長做出什麼吩咐,他們都會听從,絕不會干涉,但是劉長要考慮好他們的想法,從而做出決定。
劉長卻狡猾的眨了眨眼。
「你們兩個人說的,寡人都不相信。」
李左車一愣,問道︰「那大王準備怎麼辦呢?」
「寡人要親自去看看,看看寡人所看到的匈奴,跟你們所看到的是否相同!」
劉長的回答,顯然是出乎李左車的意料之外的,李左車笑了起來,撫模著胡須,說道︰「大王說的對,為帥者,不能從他人口中得知敵人的情況,還是得要親自來看一看,那大王決定要如何去看呢?」
「寡人想要率領輕騎襲擊河南地,看看匈奴到底是怎麼樣的。」
馮敬大驚,急忙說道︰「大王,不可啊!」
「大王乃是一國之主,豈能以身犯險呢?」
他急忙看向了李左車,想要讓李左車打消劉長這個瘋狂的想法,李左車卻點著頭,夸贊道︰「真雄主也!」
馮敬差點就要罵人了,諸侯王不是不能出征,但是不能帶著一幫子輕騎出征啊,若是出了事怎麼辦?
劉長得到李左車的認可,心里更是開心,說道︰「寡人準備率領三千輕騎,親自前往河南地!」
馮敬眼里滿是驚懼,推了推李左車,「太尉!!!」
「大王,如此不可。」
馮敬松了一口氣,李左車卻又說道︰「可率領一千輕騎,一人三馬。」
「好!!」
劉長很是開心,拉著李左車就要制定出兵的事情,馮敬卻坐不住了,他跪在劉長的面前,高呼道︰「大王!!不可啊!!」
「李左車!我素來敬你之才德,你怎麼敢謀害大王呢?!」
李左車驚訝的看著他,「我何曾謀害大王?」
「一千人去河南地,你這是讓大王去送死!」
李左車認真的說道︰「匈奴以部落分居,沒有城牆,人若是多了,反而會引起敵人的主意,離開時也不容易,人少,反而方便進出,也不會引起匈奴的主意,或許還能擊敗幾個部族若是冒頓追趕,我還可以在河南地周圍設下埋伏,重創敵人!」
李左車認真的分析了起來,以一個純粹的戰略家的角度來分析。
可馮敬顯然是不接受,听的是目瞪口呆,你還要設伏?你這是將大王當誘餌嗎??
而李左車並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妥,「大王有武力,我會安排最精銳的騎兵跟隨,快進快出,大概率是沒有危險的,而且還能獲利能讓大王真正見識到匈奴,也能提升士氣若是冒頓敢追擊,我們還能伏擊」
李左車當初在趙國不受到重用,甚至連建議都沒有人听,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為人過于純粹,怎麼說呢,就是有點直,想法很簡單,不會去考慮太多戰爭之外其他的因素。
可劉長卻很喜歡他的這個性格,他傲然的說道︰「這件事,馮典客不必多言,寡人已經做出了決定!」
馮敬只好告辭離開,劉長卻留下李左車,兩人認真的商談著該如何對付匈奴,而面對李左車疑似將自己作為誘餌的想法,劉長卻一點都不生氣,他還挺開心的,覺得這樣一定可以讓匈奴人記住,偉大的唐王已經回到了他的國度,他們的好日子要結束了。
就在兩人商談的時候,張蒼卻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
「張相?您來的正好!」
「寡人準備引誘匈奴出戰,再伏擊他們!您覺得如何?!」
「臣覺得不如何!!」
張蒼無奈的說道︰「大王啊戰事是有危險的,若是您坐鎮大軍,讓將士們出征,我並不反對,可是要率領輕騎前往,就怕遇到什麼意外,這是臣絕對不能答應的!」
李左車有些不滿,他說道︰「做什麼事不危險呢?就算待在家里,也可能發生諸多意外,若是因為這就耽誤了大事,那我們以後什麼也不必去做了」
「我稍後再與你說!!」
張蒼很是不客氣的打斷了他,隨即看著劉長,說道︰「大王,這件事,我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師父,你曾說,只要我能得到太尉的允許,您就答應。」
「額有嗎?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你還說什麼君子絕對不會反悔呢!」
「為了國家大事,變成了沒有信用的人又有什麼關系呢!若是大王執意妄為!我就只能將這件事告知太後,讓她來處置了!」
張蒼大義凌然的說道。
張蒼將李左車帶出了大宣室殿,兩人剛走出來,張蒼便忍不住罵道︰「你是恨不得我被誅族嗎??」
「張相何以如此?」
「大王可是太後最疼愛的兒子啊,你要將他當誘餌?為什麼不干脆請太後去當誘餌呢?」
听到張蒼的質問,李左車有些遲疑的問道︰「這有些不妥吧?」
張蒼咬著牙,險些背過氣。
李左車顯然還不至于听不懂張蒼的嘲諷,他也只是開個玩笑,他隨後便說道︰「這件事,並沒有你所想的那麼危險,冒頓在燕地,因鮮卑人的背叛而要討伐他們,在河南地的匈奴部落,沒有冒頓的命令,根本不敢私自出兵大王帶去千余人,來去自如,除非冒頓能飛回河南地,否則大王就絕對不會有危險。」
張蒼一愣,問道︰「那你方才為什麼不這麼說呢?」
「你們也沒問啊。」
而此刻,劉長卻正在跟廷尉面相而坐,兩人大聲的密謀著。
「不疑,寡人欲做大事,但是國相卻不許,多次阻攔寡人還恐嚇寡人,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呢!」
張不疑皺著眉頭,說道︰「此人可除也!」
「除個屁啊!除了他誰來治唐國?你來嗎?!」
張不疑低下頭,又問道︰「那大王的意思是?」
「呵,你找點人來跟著張相,看看他平日的行程,再找個好機會,帶人打暈他,將他囚禁在自己的府邸里,將他的妻妾送進去,送去點吃的,等寡人打完仗回」
「咳,咳咳,咳咳。」
張不疑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眼楮瘋狂的示意劉長的身後。
劉長話鋒一轉,叫道︰「這就是你一個廷尉所提出來的計策嗎?!寡人只是詢問你如何作戰,你便要這麼說,張相那可是我的師父啊!年紀又大,你還是個人嗎?!」
張不疑急忙說道︰「請大王恕罪!臣再也不敢了!」
劉長正要繼續訓斥,張蒼卻冷冷說道︰「好了,別演了,起來吧。」
「嗯??師父,您怎麼在這里啊?」
劉長驚訝的看著張蒼,張蒼卻很平靜的坐了下來,「我同意你去了。」
「啊??」
「師父!!」
劉長猛地抓著張蒼的手,眼淚汪汪。
「不過,必須要听從你副將的話,你得發誓,若是不听從,我便不讓大王去,大王就是綁了我也不讓去。」
「好!好!我一定听從,副將是誰啊?」
「郎中令季布。」
劉長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凝固了。
「不如讓欒布來?」
張蒼搖著頭。
「讓不疑來?」
張蒼依舊搖著頭,「若是大王答應,現在就可以準備,若是大王不答應,那我直接上奏太後。」
劉長咬著牙,無奈的說道︰「好,就讓季布來,寡人一定听他的話!」
張蒼這才點了點頭,他站起身來,又看向了一旁的反骨。
「張不疑留侯的兒子?」
張不疑起身,大拜。
「你人還不錯,是個很好的廷尉,放心吧,我會好好重用你的!」
張蒼說完,轉身離開了。
劉長卻幸災樂禍的看著張不疑,笑著說道︰「你要倒霉啦!我師父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啊???」
ps:各位群賢,老狼如今從長安到唐國的過渡,你們還滿意嗎?
若是覺得慢,可以為你們稍微加快點節奏,若是覺得快,也可以稍微放慢節奏,我這個是準備以唐國匈奴間的一次交戰來作為過渡的,但是不知道大家會不會喜歡。
十分歡迎大家能說出自己的想法,那樣老狼就可以抄可以借鑒猶子們的書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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