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如今之事,陛下病重,不能動彈,只有大王能主國事,行周公之德,布道德與天下,可以尊陛下為太上皇,大王登基為帝!」
「天下仰慕聖天子的治理已經很久了,大王的賢德之名,沒有人是不知道的!先帝在世,曾留下遺詔,未來安定天下的人,便是朕的唐王!」
「如今陛患重病,大王親自服侍在他的身邊,然國家的事情不能沒有人來治理,臣懇請大王登基為帝!挽救天下之蒼生啊!」
當叔孫通朝著劉長大拜的時候,劉長看了看宣室殿,想著那「病入膏肓」,「命不久矣」,需要兩三位妃子來服侍自己的兄長,臉色頓時就更黑了。
自從劉長謀反之後,叔孫通是第一個來拜見他的大臣,而且,也是第一個請求他登基為帝的大臣。
叔孫通的臉上掛著笑容,這位負責禮法的大臣,此刻正在為劉長找著各種登基的借口,從他嘴里說出這件事來,不知情的還以為劉長不是個昏君呢!
叔孫通不在意誰是皇帝,他只在意這位皇帝能否會需要自家學派。
劉盈雖然不會輕視儒家,可更傾向于黃老,不只是劉盈,其余的諸侯們,在老師的影響下,也成為了黃老學派的忠實門徒,若是例外的,那就只有楚王和唐王了。
楚王的老師是儒家的,因此對儒家極為的看重,甚至連兒子都派到長安來,跟著浮丘伯來學習。
至于唐王嘛,也說不好他到底是哪個學派的,不同的環境下他的學派也就不同。
不過,比起劉盈而言,劉長沒有固定的立場,叔孫通相信,只要他能展現出儒家的作用來,這位新皇帝就一定會重用儒家學派的思想!
事實也正如叔孫通所想的那樣,听到叔孫通的這些話,劉長沒有生氣,只是撫模著下巴。
「叔孫公啊當初我阿父立大父為太上皇,這是因為孝道,不願意看到他對自己行禮,寡人尊兄長為太上皇,怕是不妥啊。」
「大王這也是因為孝道啊!陛下因病無法治理國家!大王寧願背負惡名,也要協助陛下來治理國家,這樣的舉動,難道還算不上是孝順嘛」,叔孫通說著,感動的落下了眼淚,他激動的說道︰「有陛下這樣賢明的君王,何愁大漢不治呢?!」
「放肆!朕只是一個諸侯王!豈能稱為陛下?!」
「陛下!這是臣肺腑之言啊!」
「好了,起來吧!」
劉長揮了揮手,叔孫通起身,謝過了陛下,這才坐在了劉長的身邊,劉長說道︰「今日寡人來治理朝政,就怕天下之人多有惶恐,我知道叔孫公麾下門生眾多,又曾作禮,若是能稍稍安撫天下之心,那寡人定然欣慰!」
「陛下放心!臣這就去做!」
叔孫通朝著劉長再三行禮,這才小心翼翼的離開了。
劉長不由得笑了起來,難怪阿父會那麼喜歡叔孫通,這人也確實不錯啊。
就在此時,有近侍入內,提醒道︰「大王是否要去赴宴?」
「去。」
這宴席是劉盈所舉辦的,大概是為了慶祝劉長謀反,當劉長趕到的時候,眾人已經差不多到齊了,劉盈看到他到來,急忙起身,招了招手,便要他坐在上位,劉長大手一揮,直接坐在了呂後的身邊。
劉盈紅光滿面的,這幾天過的那是相當滋潤。
奈何,這里有呂後在,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劉長到來之後,呂後便急忙問道︰「這幾天的奏表處理的如何?可有什麼大事?」
「沒啥大事周勃去打胡人了據說首戰便斬了對方的將,嚇得胡人的軍隊四處逃竄」
「這周勃還真的是厲害,什麼仗都能打給如意當國相,實在是太浪費了!」
呂後還想要問,劉長說道︰「阿母啊,這些事就交給我,你不必擔心!我連唐國都能治理好,還治不好這大漢嘛?」
呂後瞥了他一眼,又問道︰「張蒼什麼時候到長安?」
「額阿母怎麼知道?」
「呵呵,你能在宣室殿內坐三天,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了。」
「唐國的事情,由王陵來操辦,就足夠了反正可以當國相的大臣多的是張相我得弄過來這邊就缺少他這樣的,算了,算了,這些都不說了,這是家宴,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呂後便沒有再多說什麼,眾人一同吃起了肉,劉長狼吞虎咽,連安面前的肉都要搶,弄得安嚎啕大哭,這廝卻哈哈大笑,還說什麼讓肉給父是孝道之類的,氣的呂後險些就要動手。
眾人都很開心,大概是注意到自己在這里,除卻劉長其他人都有些拘束,呂後早早便準備帶著安回到長樂宮,離開之前,她特意對劉長吩咐道︰「長啊,我听聞你重用叔孫通,還賞他爵位,作為人主,不能憑借著自己的好惡來賞罰群臣。」
「你要做到公正,有功勞的人必須要賞賜,有罪過的人不能赦免,不能因為你自己的好惡而決定這樣的大事!」
「叔孫通再吹捧你,也是另有用心的,不能隨意賞賜便是你的仇人,你也不能動怒,多學學你阿父封雍齒的事情!」
「阿母放心吧!我絕對不是那種公報私仇的人!」
劉長信誓旦旦的說道。
呂後離開之後,宴會的氛圍顯然就輕松了很多,曹皇後坐在劉盈的身邊,臉色略微落寞,也不知在想著什麼,劉長笑著說道︰「大姊,兄長你可得好好管教啊,如今他不再忙與國事,就怕他不懂克制,您得看著他!」
曹皇後這才笑了笑,說道︰「長大王請放心吧。」
「說什麼大王呢,還是長弟听著順耳!」
「好。」
「來!祥!過來!」
劉長將劉祥擁在懷里,揉著他的頭,前端時日的變故,將這個半大的小子給嚇壞了,原本還很鬧騰的小家伙,忽然變得有些沉默,不敢開口,劉長應對孩子還是很有一手的,跟他鬧了片刻,劉祥便敢開口了,他低聲的說道︰「仲父,有甲士來凶我」
「嗯??誰敢來凶我的猶子?!」
「明日,我帶你在這皇宮里轉一圈,你給我指出是誰,我非打爛他的頭!」
或許是高大的仲父確實能給與極大的安全感,祥重重的點著頭。
「祥啊,你不必害怕,這里有仲父在呢,誰也不能欺負你!」
「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來告訴仲父,看到仲父這手臂了嘛?一拳打過去,到現在都沒有人能擋得住的!」
劉長炫耀著自己那粗壯的手臂,讓劉祥掛在自己的手臂上,直接抬起了他,劉祥開心的大叫了起來。
曹皇後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
別的不說,劉長對這猶子還是非常寵愛的,還常常抱怨自家那位安不類父,沒有祥這麼像自己。每次外出,都定然不會忘了給祥買東西,祥也特別喜歡這位仲父,嚴格來說,各地諸侯王們的小家伙們,都非常喜歡這位仲父,因為這仲父很好玩,會講故事,還願意听他們說話,幫他們出頭。
包括四哥的那個小兒子,也總是給劉長寫信,先前劉長給他送了幾只獵犬,那小家伙開心的不得了。
然後,各個兄長們的孩子就開始瘋狂給仲父寫信了,都是想要禮物的。
明明劉肥才是最年長的,可那些猶子們卻統稱劉長為大仲父,大概是因為在他們的眼里,劉長又高又壯,是某種意義上最大的仲父吧。
而劉盈的其他幾個兒子,卻跟劉長不是很親近,主要就是因為他們的生母,總是刻意奉承,假借孩子來聯絡劉長,想要借助劉長的勢力往上爬,而劉長對這類的行為很是厭惡,因此也就不親近。
劉長和劉盈兩人喝的爛醉,互相扶持著,唱著歌,便搖搖晃晃的離開了,說什麼要游園為樂。
曹姝坐在了曹皇後的身邊,「姊。」
曹皇後並沒有看妹妹的臉,反應有些冷淡。
「大姊,您為何要如此對我呢?」
「我做錯了什麼?」
「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曹皇後平靜的說道。
曹姝很不理解,她低著頭,認真的說道︰「我很小的時候,你就帶著我去玩我要什麼,你都會想辦法給我弄來阿父在外,阿母忙著家里的事情,你給我做飯,給我洗衣服不曾讓我吃過半點苦。」
「阿父阿母都不在了兄長外派為官,在這里,我就你這麼一個血親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呢?」
「因為我是皇後而是你最強大的諸侯的妻。」
「仲父,今天開始,您就不必再擔任國相了。」
劉長認真的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陳平,斬釘截鐵的說道。
陳平瞪大了雙眼,神色茫然,怎麼新君執政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罷免了我嗎?老夫這些年里,為你扛了多少鍋?!
向來公正,從不以私人好惡來影響到自己判斷的唐王,做出了執政之後最大的一個決定,罷免陳平的相位。
陳平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唯。」
「仲父,您不要生氣,這並非是因為私情,張相準備前來,寡人得給他騰出一個位置來,所以只能罷免了您!」
「多謝大王,您這麼說,我確實就不太生氣了。」
「既然如此,那臣便告老還鄉了還望大王保重」
陳平緩緩起身,便要行禮告別,劉長急忙拉住了他,「不是,仲父啊,這天下還需要您,您不能離開啊!」
「那大王到底要我怎麼做呢??」
陳平此刻心里也是有氣,他這些年里,雖然沒有明說,可還是幫了劉長不少忙,結果這廝大權在手,第一件事就要罷免自己,什麼叫兔死狗烹?顯然這就是了。
劉長卻笑吟吟的拉著他,認真的說道︰「仲父啊,先前的九卿,我罷免了三位,其中這少府的位置,實在是找不到人來擔任,就只能讓您來了。」
所謂的少府,可以理解為天子的管家,管理皇室私財和生活事務,這個位置不能說不重要,可是比起相位,那還是不夠看的。此刻的相權還並非是後世的那種,說個最基本的,天子批閱奏表之後,相國還得看看,能不能去做,若是覺得不能,是可以反駁,直接退給天子的。
而群臣在名義上,遇到事情或者要推行政策,都是要通過國相。
三公九卿里,九卿反而像是國相的屬官,諸事都要國相來負責,權力極大,像曹參時刻,曹參敢毆打天使,訓斥劉盈,這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蕭何也敢這麼做,他敢公然頂撞劉邦,劉邦也只能忍著,實在忍不了,就讓他嘗一下廷尉三日行。不過,這也就是劉邦有那樣的威望,你要是換劉盈來,那事就大了。
從相國到少府,陳平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
劉長笑著將陳平按了下去,讓他坐下來,這才低聲說道︰「我已經為您找好了屬官!」
「在留地的張不疑那個弟弟,在唐國的晁錯您的兒子陳買」
劉長說出了一長段的人名,又說道︰「還有很多年輕的才俊,唐國有個年輕人,他的父親曾是強盜,因此被派往唐國,可他卻奮發圖強,年紀輕輕便在唐國廷尉擔任屬吏我已經下令,讓各地都舉薦這些年輕的才俊,讓他們都來擔任您的屬官!」
陳平眯著雙眼,「大王要改少府之職?」
「不錯以後,少府便要擁有協助天子處理奏表的能力天下的大事,我便全部托付給您,全部都由您來決定,縱然國相也不能干預!」
「少府原本就在宮內辦事,正好,以後天下的奏表就派往少府,由少府整理,決策,由您來告知我就好!」
陳平瞥了劉長一眼,「大王為了不處理政務,也是絞盡腦汁啊。」
「咳咳,寡人並非是怕做事,只是,如今的大臣,大多年邁,若是不趕緊培養出接班人,只怕以後就真的無人可用了,寡人這也是想要快點培養出一批能做大事的年輕人,作為後備之用!」
陳平一愣,若是按著劉長這麼說,那這個少府的位置,那還真的是格外的重要,甚至必須要一個天子最為信任的心月復來擔任,陳平有些狐疑的看著劉長,「大王就如此信任我?這樣的位置,難道不該交給張相,或者欒布來做嗎?」
「不,就是仲父你了!」
「整個廟堂內,其實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仲父您了。」
「哦?這是為何?」
「因為仲父是我知道的最聰明的人。」
「只有愚蠢的人,才會想著如何欺騙我,如何為自己謀利仲父是不會那麼做的,仲父有遠見,明白事理,而且,我相信,國事交給仲父來操辦,天下的奸賊惡吏,都躲不過您的法眼,也根本逃不過您的手段,沒有人可以騙到您」
「仲父,我願意將國事托付給您,您能幫我嗎?」
劉長認真的看著陳平。
陳平眯了眯雙眼,「大王實在是高看了臣臣壓根就沒有這樣的才能。」
劉長很是急切,正要說話,陳平便傲然的說道︰「既然大王如此哀求,又怎麼能不幫呢?」
「哈哈哈!好,仲父!實在是太好了!您放心吧,等你死了,我一定給你選一個最好的謚號!」
陳平臉色一黑,「這就不勞煩大王了,那臣便去少府接任了。」
劉長並不像劉盈這樣做事拖沓,他是想到了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遲疑,少府的事情,就是他最近才想到的,他實在是受不了這奏表了,因此便想要選出一批心月復來,越年輕越好,讓他們來幫助自己批閱奏表,他們的地位不高,權力卻極大,又只听命于自己,必要的時候可以外放為官吏,其他的時候就來幫自己處置國事,多好啊!
一來讓自己少遭罪,二來也能避免國事的決定權重新落在群臣的手里。
在次日召開的朝議上,劉盈干脆就沒有來,只有劉長在,劉長也毫不忌諱,直接就坐在了劉盈的位置上。
群臣低著頭,皆不敢言語。
「寡人準備廢除進出關所要出示傳的法令,以後天下百姓都可以自由出入各地,群臣以為如何?」
「大王!」
劉敬急忙起身,嚴肅的說道︰「若是如此,各地不能防止盜賊,戶籍混亂」
「放屁!」
「進出個城都要耗費半個時辰,我唐國早就廢除了,也沒見到哪里變得混亂了!」
「你們常說與民休息,知道什麼是與民休息嗎?不是不發動徭役,讓百姓們待在家里啥也不做,是讓百姓們感覺到輕松自在,秦法嚴酷,什麼都要管,這才壓垮了百姓,如今讓百姓們不出示驗傳,自由出入各地又怎麼了?盜賊?我大漢的亭長是干什麼吃的?」
劉長大手一揮,說道︰「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
「還有,寡人決定,降低賦稅,罷免算賦!除田租稅之半!」
「大王!!!國庫本來就沒有多少糧食啊!!如何能再減?!」
「怎麼了?!如今匈奴新敗,短時間內威脅不到大漢,降低稅賦怕什麼,能餓到你嗎?你去過地方沒有?!你這老狗!」
「除卻唐國之外,你看還有多少人餓著肚子呢?讓百姓們餓著肚子,你國庫就是堆積著如山的糧食,哪有什麼用?!等著陳勝吳廣來搶你的糧嗎?!」
「你們這群犬入的老匹夫!」
「知道蒯徹是怎麼死的嗎?!」
劉長大聲的嘶吼了起來。
在這一刻,群臣再一次想起了被高皇帝所支配的恐懼,跟劉盈待得時日有些久了,他們都忘了,曾經那位在廟堂里動手的皇帝。比起劉邦來說,劉長已經很克制了,起碼,他沒有動手,只是髒話連篇,大聲辱罵。
史官的手顫抖著,完全不知該如何記錄。
與此同時,唐王謀反哦,唐王扶持兄長的事情也傳到了天下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