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大概是真的不在了吧

作者︰歷史系之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張不疑剛剛靠近了厚德殿,就听到了陛下憤怒的咆哮聲。

他認真的聆听,隨即心里斷定,陛下大概是在教訓哪位宗室子嗣。

作為劉長多年的舍人,張不疑早就練就了一番無人能及的本事,听聲辨因,從陛下不同的嗓門里,他能很清楚的辨別原因,陛下暴躁,可每次對不同的人動怒,那聲音都是不一樣的。

若是對群臣動怒,陛下的聲音會非常的急躁,罵人的話是一個接著一個,句句不離老狗,哪怕是面對晁錯這樣的年輕大臣,陛下也喜歡用老狗來謾罵,只能說是習慣了,而面對晚輩,則是不慌不忙的謾罵,不會太急,謾罵的詞匯通常圍繞著豎子,混賬,無用之類的來進行。

對比從前,陛下的脾氣還是好了很多的,起碼,陛下如今很少再動手了。

過去總是毆打群臣,如今雖然也毆打,可不再像過去那麼頻繁了,最近的一次听聞是毆打了太僕,這位月氏好兄弟也沒有能擺月兌陛下的欺凌,毆打原因是他管教不嚴,麾下有人私下里販賣戰馬。

當然,打完之後自然還是坐在一起喝酒,太僕也認罪,作為一個月氏人,他在廟堂里向來小心翼翼的,面對自己麾下的那些人,也是比較客氣,沒有身為九卿的威嚴,不參與廟堂的大事,只管安心研究些治馬和醫馬的辦法,這就讓劉長非常的生氣,朕讓你當九卿,是為了讓你安心鑽研醫馬嗎?

恨其不爭,是劉長動手的理由。劉長越說越激動,然後就上手了。

劉長告知太僕,你是大漢之九卿,不可因為自己是塞外之民便妄自菲薄,要擺出點九卿的架勢來,不要讓麾下的人騎到頭上,要充分發揮你蠻夷的特性,你本就是蠻夷,還怕別人說你蠻夷不成?不是蠻夷的都說自己是蠻夷,行蠻夷之道,你就是個蠻夷,搞那麼多虛頭八腦的做什麼?

太僕也徹底放開了,跟陛下喝了酒,直接解了上衣,披頭散發的回到了府邸,將那些對自己不敬,陽奉陰違的官員們綁在樹上,揮起鞭子就是一頓打,一邊打還一邊高呼「我蠻夷也!」。

張不疑走進了厚德殿,對著陛下以大禮參拜。「拜見陛下!!!」

劉長一愣,看著走進來的張不疑,心里大喜,「哈哈哈,你這總算是忙完了,快來!」

張不疑急忙又拜道;「臣無能,因許些事情而耽誤了時日,不能及時前來服侍陛下,請陛下治罪!!」

「好了,不說這些。」

張不疑這才起身,坐在了劉長的身邊,再一看,跪坐在中間受訓的,果然是兩位後生,其中一人是城陽王劉章的兒子劉喜,另外一人則是趙國劉如意的兒子劉尋。

兩人神色委屈,畢恭畢敬的跪坐在劉長面前,不敢說話。

劉長看著他們,繼續罵道︰「喜!你阿父外出辦事,你便開始胡鬧不成?!便是胡鬧,還如此輕易的就被廷尉所抓住,簡直是丟朕的臉!!若是廷尉再來稟告,朕非打斷你的腿!」

「大父我以後再也不會被廷尉抓住了」

「嗯??」

「我再也不會胡鬧了」

劉長又看向了劉尋,「還有你這個豎子,朕看你乖巧,甚是知禮,讓你前來太學學習,你卻跟這廝混在一起,還外出飲酒鬧事,跟那些惡少廝打,你是有本事啊!這麼能打,要不要跟朕試試?!」

「仲父,不敢。」

「好了,都給朕滾出去!再被朕抓到,將你們掛起來打!」

「滾!!」

兩個家伙連滾帶爬的逃離了厚德殿,劉長這才看著張不疑,罵道︰「這些不成器的豎子,當真是頑劣至極!宗室子弟里,就沒一個能靠得住的,大漢以後的諸侯王都是這般蠢物,大漢危矣!!」

張不疑笑了笑,其實當初劉長這些人還沒有長大的時候,群臣也是這麼想的,這些家伙是將

來的諸侯王?大漢危矣!!

可大漢如今不還是愈發的強盛了嗎?

「陛下,不過是年少性情,若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不必動怒.」

劉長搖了搖頭,平復了一下心情,又問道︰「听聞你忙著收錄土地戶籍什麼的,如何啊?可還順利?」

「因陛下之洪福,諸事順矣!!」

「哈哈哈,不是張相傳了你記錄的辦法嗎?怎麼是朕的洪福呢?」

張不疑不屑的說道︰「若非陛下改良數字,創造出更便捷的數學,空有右相所傳授的辦法,又能如何呢?」」你說的很有道理!這都是朕的功勞啊!」

這對天造地設的君臣越說越是開心,劉長干脆令人拿來酒水和肉,又讓其余眾人不要打擾自己,關了門,君臣兩個樂呵呵的過自己的二人小世界。

「陛下,今年的收錄結果,大漢的百姓數量為兩千五百三十六萬余人比起上次的統計結果,增加了三百一十四萬人,其中增加最多的是梁國,梁國共增一百多萬人,佔據三分之一,其次是齊國,增三十萬,然後是燕國

「燕國是因為征伐之事,收二十余萬胡人」

張不疑認真的說著各地的人口增長情況,又拿出了自己的列表來給劉長觀看,其中有各地的增長情況,與上次記錄的對比,張不疑表示,這一次的人口增長是最多的,是前所未有的,這都是陛下的無上功德、

可劉長對這個結果顯然是有些不太滿意的。

「我听聞,那秦王一掃六合的時候,全國人口記錄是三千多萬人怎麼如今大漢繁榮強盛,卻還遠不如那暴秦呢?難道是朕比不上那秦王嗎?!」

「陛下啊,秦以徭役而亡,秦亡後紛爭四起,高皇帝之時,全國的人口銳減到一千五百萬,這才幾十年,在您的治理下,人口已經增加了一千萬,這已經是非常難得了那秦王如何比得上您啊?他不過是坐享其成,您可是事事親為,從不曾享受過余蔭!」

守在門口的郎中李廣緩緩閉上了雙眼,就當什麼都沒有听到。

大漢能到如今的程度,不是經歷了高皇帝時的侯之治,太上皇時的平陽侯之治,以及太後之治,最後才在您的手里出現了成果嗎?算了,算了,沒有享受就沒有吧。

劉長搖著頭,「這還遠遠不過,大漢如今的疆域實在是太大了,比過去的任何一個朝代都要大,這兩萬五百萬人口,灑在這片土地上,實在是太少,中原地區還好,像那稍微偏遠些的地方,千里無人煙,實在貧苦,人才是國家最重要的資源啊,若是五人可用,那朕什麼都做不到。」

劉長思索了片刻,隨即說道︰「朕是想要廢除算賦的。」張不疑一愣,縱然是張不疑,此刻也是苦笑著說道︰

「陛下仁義!要解萬民之苦,奈何,若是廢了算賦,廟堂怕是無糧可用,什麼事都辦不成啊。」

「若是將算賦平攤到農稅之上,倒是能解決,不過,那樣一來,農民所承受的打擊就太大了光憑借那些耕地多的富戶,還不足以承擔得起因此,朕準備開商,等到商業大成,將算賦一分為二,平攤到商稅和農稅之上!」

「攤丁入商??」

張不疑驚呆了,他問道︰「那商賈們能受得起嗎?」

「哈哈哈,若只是在國內經營,或許不能,可如今朕欲開外貿,為何不能呢?就算不能受,也得受!朕開其限制,讓他們享受富貴,掙得大量錢財,不過是些小事,若是他們還不能做,那朕養商為何?!」

劉長的態度很是堅決,能做也得做,不能做也得做!「陛下聖明!!!」

「若是無了算賦,天下定然人丁興旺,秦時的三千萬算的什麼,大漢當有五千萬!不,一億之眾!!」

張不疑也直接開吹,劉長滿臉的喜色

,「是啊,到時候,這一億之眾分布全國,就是那西庭國南越國,燕國,唐國塞外草原,都將遍布我大漢之百姓,道路交通,馳道平坦,處處都是我漢家之城池,當初秦王自稱一統天下,也不過是統一中原罷了,朕絕不會將一統天下的功勞讓給他!」

「朕要真正的一統天下,讓天下盡為我大漢之子民!」「陛下之志向,真乃」

「好了,不必奉承,朕這里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的。」張不疑一愣,「請陛下吩咐!」

劉長苦笑了起來,「這些年里,朕不斷的給留侯寫信,尋求治國的策略,卻從未有一封回信,朕幾次派人去打探他的下落,可派出去的人,卻都沒有找到留侯的消息,朕如今遇到這般大事,身邊雖有智謀之士,卻也難以下定決心,若是有留侯助朕,能出一策,商談開商興農之利害,朕則安矣。」

張不疑低著頭,「陛下,臣也幾次寫信,卻都渺無音訓,臣的胞弟說,阿父自從進山修道之後,就再也沒有下落,如今生死不明,也不知該如何.

「他跟著幾個方士,也不知去了哪里那山又大,朕想來想去,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

「哦?陛下想出了什麼辦法?」「燒山啊!」

「他既然躲在山里不願意出來,那朕就三面放火,逼他出來,或者在前後放火,逼他出來!」

張不疑險些跳了起來,「陛下,不可啊!當初晉文公就是如此燒山,想要逼出介子推,結果逼死了介子推」

「啊?如此高深的計策,居然早就有人想出來了?」

劉長驚訝的看著張不疑,隨即夸贊道︰「不愧是晉文公啊居然能與朕一般想法」

「你放心吧,朕是不會這麼做的,朕給呂祿這麼說的時候,呂祿嚇壞了,朝著朕叩拜,差點跪死在朕的面前,勸諫朕一定不要這麼做不過,他沒有提晉文公。」

張不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如此最好。」「朕就想,通過你來將他引出來。」

「陛下的意思是?」

「你就假裝病重,然後給你的弟弟寫信,說自己時日無多,我想,留侯便是斷了世俗之心,得知你病重,就算不願意前來,怎麼也得寫信來詢問吧?到時候,朕就可以寫信問策了!」

張不疑遲疑著問道;「可是,阿父真的會寫信嗎?他若是看穿了呢?」

「朕也不知道啊」

劉長心里是真的沒底,哪怕是面對陳平,他都不至于如此,留侯給他的感覺,跟任何人都是不同的,仿佛只要他還在,世界上的所有難題都會迎刃而解,他有著極為強大的自信,同時也能感染他身邊的人,給人一種他無所不能的感覺,這種感覺,劉長只在留侯身上體會過。

听聞當初開國的時候,談論功勞,給與食邑,曹參和蕭何近萬戶,其余都是數千戶,到了張良,高皇帝拉著他的手,讓他在富裕的齊國自己選擇三萬戶的食邑。

留侯以自己無功而拒絕了,最後被封在留地,一萬戶。若是留侯那時答應了,那如今的天下第一徹侯,就不會是蕭延,而是身邊這位張不疑,當然,他若是受了,也有可能被太後送上路,三萬戶的徹侯還是有些太嚇人了。

「既然如此,那臣明日就重病不起,且等阿父回信!」「好!!」

為了逼真一些,張不疑痛飲了一番,喝到不省人事,這才被送回了自己的府邸,次日,就有消息傳出,張左相病重,不能起身,無法朝議。

群臣听聞,自然是樂壞了。見到了,都要提一提這件事。「听說了嗎?張左相病重!」「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大臣強行做出擔憂的模樣,可那抹笑容是如何都瞞不住的。

張不疑在群臣里的名聲,不能說是德高望重,也能說是聲名狼藉了,主要就是他總是站在皇帝那頭,無論皇帝說什

麼,他都站在皇帝那頭,為了得到皇帝的寵愛,連江山都不顧,簡直喪心病狂!!這樣的人當了大漢的丞相,這是大臣們的恥辱啊。

皇帝也幾次前往拜見張不疑,憂心忡忡的樣子。書信也是不斷的朝著留地飛去。

留縣。

張闢彊看著手里的書信,無奈的長嘆了一聲,神色極為擔憂。

「阿父跟那幾個方士離開之後,再無音訊,如今兄長又病重,何其苦也!」

張良在自己的食邑還是有些產業的,全部都由張闢彊來打理,張良很早就有雲游四方的意思,在歷史上,是呂後訓斥了他,說人不可不食五谷,讓他時不時下山與人聯絡,而此刻,太後早已不再處置政務,留侯也就能實現自己在歷史上的遺憾,在晚年,跟著幾個同道之人,去了深山,說是要雲游四方,得道成仙。

這麼一走,就再也不曾跟家里人聯絡過了。

張闢疆也不知他的死活,幾次派人也沒有找到阿父,心里愈發的沉重,阿父本就年邁,雖然不願意這麼想,可或許阿父是真的不在了,他只能派人去四處傳遞兄長病重的消息,希望阿父能知道,能回來再見自己一面。

只是,這些時日里,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阿父不在,那我也得前去看望兄長」

「來人啊,準備車馬。」

就在張闢疆準備起身去看望兄長的時候,忽然有人前來,來人是他家的隸臣,此刻格外的激動,說道︰「有家主的書信!有家主的書信!!」

張闢疆大驚,即刻跑了出來,剛剛跑出來,就看到了一位方士,那方士上了年紀,此刻正撫模著胡須,坐在門檻上甚是放蕩,「可是張家小子?」

「正是,不知您是?」

「這是給你的」

那方士拿出了書信,遞給了對方,轉身就要離開,張闢彊急忙擋在了他的面前,「這位老丈,請問我阿父如今在什麼地方呢?」

「我只是在山腳相遇,受他的委托,帶信前來,哪里知道他的下落呢?」

「快快讓路,若是讓官府的人看到,終歸是麻煩。」那方士推開了張闢彊,急匆匆的離開了這里。

張闢彊顫抖著打開了書信,那字跡,果然是阿父的親筆,共計有兩封,只是,書信里的內容,卻讓張闢疆頓時失望,阿父在書信里表示,自己一心修道,已得正果,不會再返回,要張闢疆不要掛念,讓張闢疆將另外一封書信遞交給皇帝。

「唉,兄長病重,您也不顧這是要我們當您已經逝世了嗎?」

很快,這兩封書信就迅速被送到了長安。

劉長驚喜的打開了書信,書信里的內容很簡單,先是問候,隨即又說出了自己雲游四方,已經得道的事情,讓皇帝不必再去找他在最後,他卻說了些自己對政策的想法,是包括興農的,他在里頭寫道,興農就得開外貿,光是國內的力量是無法承擔陛下那大志向的,得依靠外貿什麼的

劉長的神色有些古怪,翻來覆去的看,「這絕非是留侯今日內所書寫的,他說的這些,我們兩年前就已經做出了告知,開始準備若是近期內所書寫,又何必將我們如今要執行的策略再寫一遍呢?」

「還有,他說無論什麼事都不會返回,也沒有提起張不疑的疾病這是他先前就寫好,委托人在張家人找他的時候送過來的吧「

「那這書信是什麼時候寫的?」

「這筆跡看起來有些抖動看著像是在馬車上寫的,總不會是在離開的那一天寫的吧?他又不是神,哪里能在那個時候就看到外貿之事呢?」

劉長說著說著,語氣卻變得不太堅定。

呂祿驚訝的看著劉長,「他為何要這麼做呢?」

劉長的臉色頓時有些苦澀。

「可能他是真的不在了吧」

「他向來是怕被煩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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