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撕一個

作者︰歷史系之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鐸魯從前是一位身毒的商賈。

他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地方,後來因為被賊寇劫掠,被迫成為了安息國的奴隸,因為語言天賦過人,能說多國語言被安息王留在身邊,擔任翻譯官。

安息王身邊有專門的一個機構,負責翻譯事務,其中有三十余位人才,都是精通各國語言的,而在這些人里,鐸魯是最為特殊的一個,因為他懂得大漢之言語,他的雅言是在隴西學會的,那時西庭國還不曾設立,他吃了很多的苦,帶著自己的商品一路到達隴西,在那里待了近一年的時日。

鐸魯經過了大起大落的人生,對如今的生活還是很知足的。

他現在有了家庭,有了地位,有了錢財,工作也並不勞累,就是偶爾需要他跟著國王接見一些來自東方的客人其他時候他都可以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這樣的生活,對比前幾十年的艱難歲月,簡直就是天堂。

可是,鐸魯在此刻卻遇到了自己的一生之敵。

事情是這樣的,在今日一大早,安息王的大臣就找到了他們,點名讓鐸魯來拜見安息王。

鐸魯本以為只是又一個普普通通的陪同翻譯,可沒有想到,安息王將一份書信遞給了他,讓他務必用最精準的言語來翻譯出來。

他並不知道這封書信到底是誰寫的,可是他要詛咒寫這封書信的混球,你個王八蛋,老子咒你死無葬身之地!!!

縱然是多年在底層混跡的鐸魯,也不曾接觸過這麼龐大的髒話,這份書信里的髒話,簡直突破天際,很難想象會出自一個寫的起書信的人之口,這看起來就是鄉野潑婦的謾罵而已,其中很多髒話的詞匯,他甚至聞所未聞。

鐸魯咽了咽口水,抬起頭來,看著滿臉期待的安息王。

安息國靠著強橫的武力起家,劉長甚至將他們的戰爭體系比作秦國,而他們跟秦國相似的不只是好戰,還有苛刻的律法,也是如出一轍。

按著安息國的律法,任何膽敢辱罵君王的人要被處死。

鐸魯覺得,自己哪怕是將這書信翻譯上一半,一家人都要開開心心的去見梵天了。

安息王看起來謙遜有禮,實際上這只是個假象,只有長期跟隨在他身邊的人,才知道這個人是到底有多麼的凶殘,多麼的小心眼。

在很久很久之前,安息王曾派人邀請塞琉古的君王來跟自己見面,想要安排一場兩人的會面。

但是那位可憐蟲並沒有答應,派人回答說自己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城堡,不願意外出,借口推辭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安息王在攻破他的國家後,就將他囚禁在了那城堡之中,要將他囚禁致死

這是個相當記仇的人。

安息王嚴肅的說道︰「你要如實翻譯,不能出現半點錯誤,這很重要,這是東西兩個最偉大君王的首次通信你知道了嗎?」

「君王??您是說這是君王寫的??是匈奴人的君王寫的嗎?」

「不,是大漢的皇帝所寫的。」

鐸魯抿了抿嘴,不太像啊

「有什麼問題嗎?」

鐸魯茫然的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

安息王勃然大怒,「你說自己懂得大漢的文字,難道你是在欺騙我嗎?!來人啊!!」

鐸魯頓時慫了,「大王!!我確實知道大漢的文字這些字我都認識,但是,這些都不是什麼好話,所以我不敢翻譯啊大漢的皇帝將您羞辱了一頓還恐嚇您不許前往東邊」

安息王米特里達梯今年只有三十四歲,這位年輕的國王在上台之後,發動了一系列的戰爭,幾乎擊敗了自己所有的敵人,建立了帝國的雛形,將版圖擴張到了前無古人的程度,堪稱帕提亞帝國的締造者,是一個有雄才偉略的人。

當他得知自己的軍隊遭遇了大漢的軍隊,幾個大將死在沙場的時候,他的反應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並沒有破防,甚至沒有準備復仇,他只是很嚴肅的發誓,自己一定要為這些勇士們復仇,但不是現在。

隨後,他又急忙找人來翻譯大漢皇帝的書信,想要從中挖掘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安息王眯著雙眼,「你不要害怕,我並非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你只是翻譯,我不會問罪的,你就如實翻譯,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羞辱我的」

鐸魯再次遲疑,看著自家大王的臉色開始變差,他終于鼓起了勇氣。

永別了,我那腰比水桶還粗的妻子!永別了,我那一頓可以吃我十天俸祿的兒子!

「安息王,你個年紀很大的狗,我想把你,你個,我,你要是敢來東邊,我」

鐸魯剛翻譯了個開頭,安息王就是飛起一腳。

鐸魯慘叫著摔在地上,安息王雙眼通紅,「來人啊!!將這個年邁的狗東西給我帶出去砍頭!!」

鐸魯倒在地上,發出了陣陣慘叫。

「大王!!大王!!是您讓我翻譯的啊!!是您啊!我只是翻譯啊!這不是我說的啊!!」

當騎士們出來要拉著鐸魯離開的時候,安息王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住了心里的怒火。

「放下他!出去!」

安息王憤怒的坐在上位,看著哆嗦著的鐸魯,「我豈能忍受這樣的羞辱呢?不行!我也得給他回信一封!我也要用最惡毒的言語來辱罵他!我不擅長罵人,你擅長嗎?」

鐸魯眼前一亮,「大王,別的我不敢說,要是說罵人,那全安息都找不出比我還懂罵人詞匯的,我這一回家,我妻子就開始罵我,從晚上罵到次日天亮,詞都不帶重復的!大王要寫個什麼樣的?」

「最惡毒的!你過來!」

安息王開始了對大漢皇帝的回信,鐸魯找回了自己的信心,開始不斷的提出自己的建議,這家伙倒也沒有吹牛,在罵人這方面,他還真的是有些天賦,在他的精心潤筆下,一篇洋洋灑灑的書信就此完成。

鐸魯笑著說道︰「大王!這下就好了,等漢朝的君王看到這書信,定然會氣的半死!」

安息王滿意的點著頭,隨即看向了鐸魯,「你很不錯,是個人才這樣吧,我要賞賜你!」

「多謝大王!多謝大王!」

「就賞你做個使者,將這書信送到長安去,丟給那大漢皇帝,當面給他宣讀!!」

鐸魯一愣,臉色再次變得呆滯。

永別了,我那嗓子像烏鴉的妻子!永別了,我那教了四年都不會寫名字的兒子!!

就這樣,大漢帝國與帕提亞帝國之間一場友好的文化交流從此開始了

長安,厚德殿。

城陽王劉章坐在劉長的面前,他時不時看著面前的仲父,臉上滿是委屈。

劉長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劉章剛進了殿,就被劉長直接按在了地上,差點就挨了一頓打。

「仲父我雖然是諸侯王,可我畢竟擔任官職,我也沒有辦法出面啊我身份特殊,主要是殿下也沒有跟我開口我豈能自作主張」

劉章很委屈,仲父因為諸侯王和群臣爭斗的事情而很生氣,覺得自己沒有辦好這件事。

可自己又能怎麼辦呢?偏向哪一方似乎都不對。

自己應該是直屬于天子的,殿下又不曾動用自己,自作主張不是更惡劣嗎??

劉長也想到了這一點,可他卻皺著眉頭,「沒辦法出面,難道就不能給安上書告知嗎?怎麼,被人堵住了嘴?連話都不敢說了?」

劉章知道在仲父面前說什麼都是白費,也只好低著頭認罪。

「你現在就去將呂祿給我追回來!讓他在最快的時日內回來!」

劉章一愣,隨即問道︰「那趙王的事情」

「誰管他如意有什麼事啊?你就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回來!晚來一天,我就抄了他的家!」

「唯!!」

劉章急忙起身往外走,可走了一半,他又轉身返回,「陛下,除了呂祿,還有幾個大臣也分別去了其他諸侯國」

「讓他們都滾回來!!」

「唯!!」

劉章低著頭走出厚德殿的時候,迎面卻遇到了笑呵呵的皇後,也不知皇後在這里站了多久,劉章急忙行禮拜見,曹姝點頭回禮,看著他有些灰塵的衣裳,「又被陛下給訓斥了?」

劉章點點頭,沒有說話。

曹姝認真的說道︰「陛下就是這性子,你也不要怪罪,在諸多宗室子弟里,他是最看重你的,還常常對別人說,你有三公之才他只是想要磨礪你,讓你成長的更快」

「臣明白,陛下允許我以外王的身份來統帥繡衣,這就是最大的恩賜了,況且自從失去阿父之後」

劉章想了想,還是沒有繼續說,朝著皇後再次行禮,轉身離開了這里。

曹姝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長嘆了一聲。

齊王逝世之後,他的幾個兒子彼此的關系都不太好,彼此之間甚至開始出現了爭執,劉章因為大公無私的態度,備受幾個同胞兄弟的非議,連齊王劉襄和北庭王劉卬都不太願意跟他親近。

曹姝走進了厚德殿的時候,劉長正在低著頭沉思。

劉長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肅穆,眉頭緊鎖,眼神里居然帶著一絲悲傷。

曹姝有些心疼的坐在了他的身邊,輕輕握住了他的手,「陛下」

劉長 地驚醒,笑著看向了曹姝。

曹姝頓時有些愧疚。

她低著頭,「是我管教不力,陛下不在,安惹出了那麼多的事情,其實我也感受到了些不妥,但是他直接越過我去找阿母我也無法阻攔陛下,若是安惹出的禍太大,可以責罰他,可莫要如此神色我實在不願意看到陛下悲傷的模樣安這次若是讓您失望,往後我會嚴格的要求他」

听著皇後的話,劉長只是用手拖著臉頰,側著頭來看她,臉上帶著淺笑。

「我應該好好盯著他唉,苦了陛下了」

劉長直接打斷了曹姝。

「誰說他做的不對了?」

曹姝一愣,驚訝的看著劉長。

劉安是低著頭離開的厚德殿,而在很多人的口中,她也听說了不少的事情,群臣其實都很期待劉長能早點回來,因為劉安屬實做的有些過火,就連張相都曾委婉的提醒自己,有些時候還是要勸一勸太子,事不是辦的越快越好,飯得一口一口吃,否則容易撐壞了肚子。

曹姝對政務不是很上心,可是她心里也知道,劉安在這些時日里所做的事情,絕對都是大手筆的,別的不說,就是炸毀城牆這樣的事情都有些駭人听聞了。

「陛下不必隱瞞」

「我隱瞞什麼啊。」

劉長滿臉的不屑,他直接伸開了雙腿,以一種很囂張的姿勢坐在了曹姝的身邊,雙手撐著地,依舊是側著頭看著曹姝。

「我從來就沒說安做錯了啊,炸城牆也好,讓女子當官也好沒問題,他是我劉長的兒子,要是這點膽魄都沒有,以後還怎麼來治理這個龐大的帝國呢?」

曹姝的眼眸里滿是驚訝。

劉長則是仰起頭來,「他之所以敢這麼做,就是因為他還有我他將我當作自己的靠山,因此他沒有半點的畏懼,也不怕得罪任何人,更不怕引起什麼矛盾」

劉長笑了起來,感慨道︰「當初啊我就這麼大,還不到安的肩膀我阿父走了,大漢落在了兄長,阿母,和我的身上當時我小心翼翼的,每次做事,都總是去想那些最壞的結果,每一次都做好殺人和開戰的打算我甚至想過,是否有一天會領著唐國的士卒與群臣率領的南北軍交戰,是否會血洗整個長安我還想過若是自己遇害了,就安排人將師父送到唐國,讓師父帶著唐國的軍隊為我復仇」

「我跟老丈人,周勃,陳平他們對峙交鋒的時候,我都已經做好了被殺死的準備」

「那些時日里,我總是張牙舞爪的,虛張聲勢,就怕人家看出我的惶恐」

「我想盡了辦法去恐嚇群臣,維持平衡,加強我自己的勢力拼死保護著兄長的威望我甚至差點將人真的丟進大鼎里烹殺」

「如果那時,我阿父也還在,我肯定也不會怕,我不會怕什麼丈人,怕什麼周勃,我會騎在他們頭上撒尿!無所畏懼」

劉長似乎想到了那一幕,他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若是我阿父也在,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因為我有靠山,能為我擺平一切麻煩」

「我曾體會不到的東西,如今安體會到了這不挺好的嗎?我還在,安還需要害怕什麼呢?若是他害怕,那不是說我這個當阿父的不夠格嗎?他敢這麼做,我還是很開心的,當初我沒有可以依賴的阿父,但是如今,我可以成為被孩子所依賴的阿父啊。」

「只要我還活一天,我的兒子,就不必害怕任何東西。」

「任何敢阻擋我孩子腳步的東西,我都會給他撕碎!!!」

劉長的聲音變得愈發暴躁。

曹姝目瞪口呆的看著劉長,再次握住了他的手,「也不能太縱容安」

「這不是縱容你知道嗎?我現在已經不擔心往後的事情了,安這個豎子啊,是長大了,他敢這麼做,都是因為我還活著,若是我不在了,他不會再冒進,會守好這天下我離開這些時日里,他能辦成這麼多事,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他所要辦的事情,每一個都是群臣所反對的,他還是辦下來了,而且沒有依靠我的力量,各種制衡哈哈,孩子長大了」

曹姝也笑了起來,「孩子們都長大了你還不知道吧?先前安辦事的時候,他幾個兄弟都快跑斷了腿,勃召集太學的士子為他造勢,跟那些反對的人辯論,賜也召集了一幫人,跟那些反對的人辯論,還對外說要領著人殺了反對大哥的人弄得群臣人心惶惶,都不敢明面上反對,就連良,也是整日往壽殿跑,跟太後問策,訴說大哥的近況」

「哈哈哈,他們能和睦相處,還是因為您這位賢明的皇後啊賜這個豎子,還真的是跟我一模一樣,借著外王的身份來壓制國內的大臣這肯定是董仲舒教給他的!」

「不過,勃這個豎子能在學問上有所成,這是我不曾想過的」

兩人聊起了孩子,彼此也越來越近。

曹姝詢問道︰「明日就要開朝議嗎?」

「當然要開了,那些犬入的,我離開了幾年,居然都敢誣陷諸侯王了,我得讓他們清醒一下這些老狗,就知道欺軟怕硬,我還是那句話,那些敢擋著我兒子的,我怎麼也得撕一個!!!」

此刻,開開心心的走到了厚德殿門口,準備進去的劉賜卻停住了腳步,臉色變得呆滯。

董仲舒狐疑的看著劉賜。

「大王?怎麼了?不進去嗎?」

劉賜臉色驚悚的看向了董仲舒,語氣里夾雜著哭音。

「壞事了!」

「怎麼了?」

「我听到阿父剛才說要在他兒子里撕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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