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朝思慕想的呂祿,此刻卻在頓丘縣駐扎。
他本來都快趕到邯鄲了,半路上接到了劉長的命令,讓他火速返回,晚來一天就抄家。
剛回到了蕩陰,又接到了第二個命令,讓他前往頓丘縣去迎接一個人,跟著他一同返回。
呂祿當時就懵了,迎接好說,但是抄不抄家你得先說清楚啊!
呂祿心里也是好奇,到底是什麼人要自己親自去迎接呢?
等到那個滿臉胡須的莽夫從船上跳下來,激動的撲向了呂祿的時候,呂祿恍然大悟,哦,原來是讓自己等他啊。
從船上跳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舞陽侯樊亢。
多年不見,樊亢的變化並不算太大,就是胡須變得茂盛了一些,再次回到大漢的土地上,看到了兄弟,樊亢雙眼通紅,與呂祿相擁在一起,呂祿愕然,好久才從他的熱情中掙月兌而出,「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在倭島嗎?」
「各地的諸侯王都相繼來朝見了,我雖然不是諸侯王,但也算是治理一方土地了,當然是要來拜見的,其實我兩年前就該來拜見的,但是當時吳國正在境內修建港口什麼的,有些繁忙,如今吳人做的差不多了,我也就過來了哈哈哈,其實當個將軍也不錯,你知道吧,想回長安也不必小心翼翼的,不存在私自出國的罪名就是我那土地吧」
樊亢似乎很久都沒有見到外人了,他一開口,完全不給呂祿插嘴的機會。
呂祿跟他上了馬車,听著他訴說自己的情況。
「我差點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要待在倭島上看猴子了終于回來了啊唉,長安眾人可還好嗎?」
呂祿點著頭,「都還好我去過幾次你家,姑母很是想你,每次都會提及你,她將你的書信都藏了起來,時不時就要拿出來翻看你早就該回來了。」
「我也想回,但是畢竟有王令在身,事情沒有辦好,怎麼敢回去呢?」
「陛下信任我,將大事交給我來操辦,我不能辜負了他啊。」
听著他的話,呂祿再次長嘆,眼里閃過一絲落寞。
「是啊你們都被委以重任,只有我,沒什麼才能,遠不如你們到如今這個歲數,也沒有什麼說得出口的成就虛度歲月啊。」
樊亢輕輕拍打著他的肩膀,「不要這麼想,雖然勝之他們平日里總是以閹人來戲耍你,但是我們也知道,跟隨在陛邊辦事不容易無論在哪里,無論做什麼,都是為王事,我們都是一樣,沒有什麼區別我還覺得你做的事情更難辦呢,我要是待在陛邊服侍他,不出三天就要被陛下給打死了」
呂祿輕輕搖頭,「我早就認命了,不如就是不如,你也不必勸諫我們不說這個了,上船吧!」
「啊?什麼船?不是坐馬車嗎?」
「就是那艘船。」
呂祿指了指遠處,一艘大船正在緩緩逼近,樊亢從來不曾見過如此龐大的船只,就是吳國派來的船只都沒有這麼大號的,那船只似乎有四層??比大漢的樓船似乎還要高大一些,其余船只在他身邊看起來就像是小沖船那樣,這龐然大物猶如海上凶獸,遠遠的就能看到船上跑來跑去的水手們,龐然大物緩緩停靠在了一旁,伸出了台階,留出了可以登船的空間。
「這是」
「這是我的船,商船水路快一點,不過你不要擔心,這艘船穩當,你可以休息」
呂祿解釋著,拉著樊亢就往船這里走。
樊亢抿了抿嘴,有些愕然的詢問道︰「祿啊你這艘船要多少錢啊?能載多少貨物?」
「怎麼了?你想要?」
樊亢急忙搖著頭,「不是,我們現在貿易也很頻繁了,我就是覺得你這船不錯,我也想造一艘」
「哦,這船也不貴,就是有點耗費時日,想要打造這麼一艘船,大概要四五年的時日呢這樣吧,你也別打造了,這艘船我就送你了,你回去的時候直接開回去吧,水手也借給你,到了那邊後給我送回來就好!」
樊亢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紅潤,他顫抖著握住呂祿的手,「這不太好吧畢竟是你的愛船我怎麼好奪走」
呂祿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你怎麼能如此輕視我呢?我雖然沒有你們這般有才能,這把年紀也不過是數百石的近侍可我也有為蒼生謀福的志向!不過送一艘船而已,這又如何?!」
「不是輕視就怕影響你生意」
樊亢撓著頭,既想要,又覺得難為情。
雖說大家平日里都喜歡坑呂祿,但是坑的都是小錢,坑人家這麼一艘商船,就實在有點不厚道了。
呂祿大手一揮,「你盡管拿去好了,沒事的,影響不了生意,大不了我給其他十幾艘商船的水手漲點錢,讓他們少些假日我還有八艘船快要出廠了你不必擔心。」
「啊???」
樊亢目瞪口呆。
站在船頭,呂祿還在抱怨著自己的碌碌無為,他認為,自己之所以這樣,都是因為阿父沒有給他取一個好名字,叫什麼祿呢?這不是誠心想讓自己碌碌無為嗎?
樊亢此刻卻還是在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我倒是覺得他沒有取錯這個名字祿乃福,乃財一點都沒取錯話說你現在到底有多少家產?你給我露個底?」
呂祿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不太好說我已經很久沒有翻閱賬本了」
樊亢復雜的看著呂祿,「你以後要是再敢給我抱怨說你一事無成,我就要往你的臉上吐口水」
「唉,只是有點錢財而已。」
「有點??我現在覺得你上一年的收入比那吳國還高!吳國都沒這樣的大船,你居然有十幾艘??還有八艘要出廠??」
「吳國是有的,吳國有六艘我低價賣給他們的」
「我不跟你這樣的人說話!!!」
作為大漢皇帝的移動錢包,呂祿到底有多少錢,這個還真的不好說,在劉長的示意下,呂祿開設了很多的新鮮生意,他的產業包括各行各業,並且在各個行業里都是佔據著龍頭大哥的位置,劉長讓他這麼做,當然也是為了更好的管控各個行業的情況,當然,有些行業是不掙錢的,處于長期的虧損,這種事情讓廟堂來辦就會遭遇很多壓力,可交給呂祿自然就沒有問題。
包括對尚方的資助,呂祿長期擔任尚方的頭號投資人,而尚方的新產品也總是由呂祿來進行販賣和使用。
這是一個良性循環。
還有如錢莊之類能帶動各地商業的大行業,這些都得由呂祿這個天子心月復來掌控。
這些年里,為了大漢的商業發展,呂祿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其實,他沒有自己口中的那麼碌碌無為。
其他的都不提,若是天下沒有他所開設的錢莊,那大漢的商業活動就得減弱四成。
呂祿和樊亢站在船頭,看著沿路那熱鬧的商道,船只來往不休,跟同陸路一般熱鬧,沿路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港口,極為熱鬧,喧嘩聲哪怕是在河水上都能听的清楚樊亢安靜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幕。
「我還記得年少的時候,各地的城池猶如鬼城,寂靜無聲,道路上都見不到幾個人整個天地都是灰白色的,空中彌漫著飛塵,看不清遠處這才過去多久啊,簡直不敢想象如今的大漢跟過去的大漢完全就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就是高皇帝復生都絕對認不出來年少時陛下所吹噓的,如今都成真了啊。」
「這些話你說早了」
「哦?難道你覺得大漢還有什麼隱患不成?」
「不是,這些話你該等到見到陛下的時候再說,現在說了沒用,去跟陛下說,說不定還能再拿一艘船呢。」
他們最終停靠在了渭水碼頭,自從劉安拆掉了長安城牆後,就加強了碼頭附近的防御工事,想要停靠在這里並不容易,哪怕是建成侯家的船只也是一樣。
甚至,他們還得以身作則,接受那最嚴格的盤查。
正所謂樹大招風。
呂祿帶著樊亢下了碼頭,樊亢看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終于回到了家鄉,可他的心里居然有些害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亢!!」
遠處傳出一聲咆孝,眾人都被嚇了一跳,隨即開始罵罵咧咧的,樊亢抬起頭來,遠遠的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在向他招手。
前來迎接樊亢的人並不少,劉長和群賢,能來的基本都來了,此刻他們都是穿著便裝,駕的也是三馬之車,不算太招搖在長安,三馬之車還是非常常見的,甚至不會讓路人多看一眼,只有四馬五馬才能引起注意,而六馬就直接跪拜
群賢相見,氣氛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眾人圍繞在樊亢的身邊,噓寒問暖,呂祿也找上了陛下。
他們倆也是有很久不曾相見的。
眾人從碼頭朝著長安城趕去,樊亢和呂祿分別跟在劉長的左右,見到他們,劉長顯然也是非常高興的。
樊亢再次變得話癆,說起了倭島那邊的情況。
呂祿算是看出來了,這廝就是在裝可憐求物資呢!
眾人卻對他的話很是好奇,他們從不曾去過倭島,對那邊的情況一無所知,听著樊亢說起當地那些趣聞,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唯獨劉長,看向樊亢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忍。
樊亢說的很有趣,可在其中到底吃了多少苦頭,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年少時所吹噓的那些,都在一一成真,可年少時跟隨在身邊的那些好友們,此刻卻在各地飽經風霜,群賢們奔向四方,承擔了最重要也是最艱難的差事,周勝之是這樣,樊亢也是這樣其實他們不必做這麼多,作為爵位的直接繼承者,他們就是每日吃喝玩樂,也能繼承爵位,盡情的度過這一生,不吃任何的苦頭,像這類的二代徹侯,在大漢是一抓一大把。
劉長並沒有宴請樊亢,因為在他的家里,姨母還在等著他。
劉長自然知道一個長期在外的孩子是多麼思念自己的阿母,便直接將他送回去,唯獨留下了呂祿。
眾人約定好三天後在五鼎樓相見,隨即各自忙自己的。
劉長拉著呂祿的手,馬不停蹄的帶著他返回了厚德殿。
呂祿正要開口,卻發現早有一人等候在殿內。
燕王劉鼻?
劉鼻連忙朝著呂祿行禮拜見,神色異常的恭敬,呂祿也有些懵,自己跟燕王素不相識,這人怎麼如此客氣??
劉長笑呵呵的坐在了上位,兩人分別在他的左右坐了下來。
「祿啊,燕王這次特意前來長安,其實就是為了拜訪你的,知道你不在,他就一直在這里等候著。」
「臣不敢當讓大王久等了。」
「你我都是至親,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劉鼻說著,瞥了劉長一眼,劉長使了使眼色,劉鼻心里有些無奈,他來長安,是為了尋求陛下的幫助,沒想到啊,陛下居然讓自己找建成侯求助,建成侯確實是一個大人物,堪稱是呂家這一代的家主,呂產雖然年紀更大,但是因為沒有呂祿這般與陛下親近,因此地位沒有呂祿高,劉鼻也不願意得罪他,但是說求助,劉鼻還真的不知道,建成侯能幫到自己多少呢?
也沒听說這人有什麼才名,倒是有財名。
可有錢又如何呢?身為大漢頂級的貴族,誰還沒錢呢?自己也很有錢啊
但是燕國的問題又不能不解決,劉鼻只好將微薄的希望放在了建成侯的身上,他無奈的說道︰「建成侯,我燕國的情況,想必您也清楚,雖然土地很大,但是人煙稀少,在諸國之內,我們的百姓是最少的,而且現在開了邊,不設關,人都往趙國和唐國跑,我們的百姓就更少了,糧食上也很難完成自給自足,各個產業都很薄弱,空有疆域,發展情況很不好我知道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想要得到您的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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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祿驚訝的看著他,又看了看劉長。
「陛下我如何相助啊??」
「燕國目前雖然不行,但是潛力巨大,我給你說啊,趙國和唐國的潛力都未必能比得上燕國你有沒有興趣對燕國進行點投資啊?幫著人家發展一下啊」
燕國如今的疆域就是後來的半個河北地區加上整個東北地區,再加個朝鮮半島,劉長也沒有說謊,這發展潛力確實不低。
呂祿明白了,他點著頭,「當然是可以的,陛下要我如何做?」
「我會將燕國設立為戍邊防區,其他的事情,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從身毒抓人了,還是得你自己想辦法。」
呂祿沉思了許久,隨即看向了劉鼻。
「好,我會想辦法的,燕國的具體情況,請您如實的告訴我」
劉鼻再次說起了燕國的各種情況,沒有遺漏。
「好,我大概知道了,請您放心吧,既然您都開口了,我一定全力而為。」
呂祿算是做出了保證。
燕王有些狐疑,他也不明白這位建成侯到底能做出些什麼,他好奇的問道︰「那您準備怎麼去做呢?」
「不必急,現在燕國人太少,做事也不方便,這樣吧,我先從身毒運點隸人來燕國辦事吧,算是一次嘗試,也不運太多,就先運個八萬人看看情況」
「嗯???」
劉鼻不太確定的詢問道︰「八萬??」
「是啊,人是少了點,但是修建港口,翻新道路什麼的還是夠用的,太多了糧食也供應不上先把人的問題給解決了,有了人,再操辦其他的事情也就容易了,現在的燕國啊,主要就是沒有什麼吸引力,不夠繁華耕地的問題我就幫不了太多了,但是我可以低價給你們運輸糧食,工具和種子什麼的也可以運農夫也可以,你們缺少農夫對吧?這個我也可以想辦法」
「但是有一點,我需要燕國群臣的配合,不能為難我的人」
劉鼻早就懵了,此刻急忙清醒,點著頭,「您放心吧!!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會讓他們全力配合!!」
呂祿緩緩說起了自己的投資計劃,他準備先從身毒購買隸人,將這些人送到燕國去,另外還要在那邊招募自由民,讓他們前往燕國,身毒的土地矛盾很是激烈,高種姓佔據著大量土地,並非是所有地區的身毒人都能忍受這一點,若是有機會能到大漢發展,想必他們也不會拒絕,只要讓燕國提供一些方便,比如免稅幾年,就能收獲大量的勞動力。
他準備將自己所有的產業都在燕國開起來,不管掙不掙錢,都先開起來,先將他們的商業發展起來,再慢慢搞農業
劉鼻笑得格外燦爛,就差抱著呂祿親他幾口了。
原來這有錢人跟有錢人也是有差距的啊!
劉鼻開開心心的離開了,厚德殿里,只剩下了劉長和呂祿。
劉長笑著看劉鼻離開,隨即說道︰「他這也是為了燕國的事情操碎了心啊如意不厚道,趙國的商賈們將燕國當成商品輸出地了,瘋狂的進行壓榨,他們發展的不錯,燕國的制造業卻崩了本來農業就落後,這商業又被壓制,燕王也是慘話說你一個人,能贏得過唐趙的商賈們嗎?」
「這就要看他們跑的快不快了。」
「要是跑的太快,我就沒辦法贏下他們了。」